皇帝嗆了一下,小太監急忙奉上手巾,皇帝擦擦嘴,「再嚷,素的也沒了。」
雅爾哈齊一聽這話,急忙打李德全手裡搶過兩個菜盤子,末了,又戀戀地看看皇帝桌上的菜,歎口氣,認命地拿起筷子往肚子裡乎嚕那兩盤綠菜葉兒。
皇帝看著侄兒那幅貪吃相,搖了搖頭,接過李德全盛的湯,就著侄兒愁眉苦臉的樣子,喝了下去,湯裡的一小塊兒肉也沒嫌棄,都吃了。有人想吃吃不著,他這碗裡既有了,就別剩下讓人眼饞了。
吃完飯,雅爾哈齊又陪著皇帝說了會兒話消食,這才退了出來。
回到自己值守的地方,雅爾哈齊望天歎了口氣,皇帝心情不好,他這個做侄兒的綵衣娛親,該當的。只是,有些事,他這個侄兒卻不能幫著皇帝分憂,便是皇帝自己的親兒子,也不行!
又坐回御桌前的皇帝燒了一個案卷。
「梁九功,給春答應送碗藥,送她走吧。」
梁九功低頭彎腰悄沒聲息退了出去。無論這個春答應是為著什麼原因犯了事兒,皇帝既下了旨,染九功只管執行諭令,其它的,與他一個太監無關,只是心底不免可惜,這個春答應素來出手挺大方,很是得下面侍候人的推崇,只是,錢再多,也得先有命享才是,如今兒這般被皇帝直接下令處死,卻是連一點轉圜也沒可能有了。
梁九功走後,皇帝又拿起一個案卷,「李德全,以後朕身邊的奴才,識字的,一個不用!朕的行止,豈能被一個低賤的奴才窺探記錄,簡直可笑。那個曹三兒,把他給朕刮了。」
一個案卷又被火舌吞沒,李德全退了下去。
皇帝靠在椅上低喃:「太子,這就是朕親手養大的兒子,窺伺帝蹤,不只收買朕身邊的奴才,還親手裂了朕的御帳,他想幹什麼?」
一柄壓紙的玉如意被揮落地,一聲脆響後碎裂成片。
「甲寅,那個傳假諭的侍衛招了嗎?」
陰影中踱出一個身影跪在桌前:「回皇上,那侍衛見了太子的寶印,聽令傳了科爾沁人前來。奴才們查了,那諭令上的印章,確係太子隨身寶印所出。諭令所言有異動的部落,前去查探的暗衛回報,之前也確曾有過騷動,只是,卻不曾發出一兵一卒。諭令筆跡則為十三阿哥所出。」
皇帝緊緊閉了閉眼:「老十三?太子寶印從何時開始,已經可以調動兵馬了?以後朕還能睡得安穩嗎?」
地上暗衛一動不動。
同一時間,京城,八阿哥府
「八哥,事兒成了!」
九阿哥的眼睛襯著燭光,明亮得刺眼.
八阿哥把手裡已看完的信遞給九阿哥,嘴角笑容慢慢變大,不再溫文儒雅。
九阿哥低頭快速看完信,興奮地一拳擂在桌上,桌發出一聲巨大的呻吟。
九阿哥站起身,在八阿哥的桌前快速走了幾個來回,回身「啪」一聲把信紙拍在桌上,緊緊盯著八阿哥。
「八哥,太子咬勾了,他急於向皇阿瑪證明自己的忠心與能力,卻適得其反,調動了兵馬,反招了皇阿瑪的忌,八哥,這次,皇阿瑪會廢了他吧?會吧?」
八阿哥的眼中閃著灼灼的亮光,「老十四幹得不錯,弄出這裂帳之事無異於火上澆油,再加上曹三兒的事,皇阿瑪總得考慮自身安全不是,太子窺伺皇阿瑪起,探聽他老人家的動靜作為,這般事兒被皇阿瑪抓住明證,太子,想無事,也難!」
九阿哥聽了八阿哥的話興奮地舉起雙手,而後狠狠往下一劃,「哈哈,太子完了,完了,哈哈。()
八阿哥端起桌上已涼的茶狠灌了一口,「自作孽,不可活,太子高高在上慣了,平日肆惡虐眾、暴戾□,種種不法之行,皇阿瑪也都容忍了,可當他的作為威脅到皇阿瑪自身時,皇阿瑪豈能再忍?他肆意捶撻王公貝勒,大臣官員兵丁遭其荼毒者更是不少,又截外藩入貢之人將進御馬、任意攘取,他只當這天下任由他取用,全不管其它,完全一副國家未來主掌者的姿態。看得人、看得著實讓人切齒。
皇阿瑪多寵他呀,他所用物品的精緻程度好些甚至超過了皇阿瑪這個萬乘之尊,皇阿瑪然也都默許了,我們這麼多兄弟,誰得了皇阿瑪這般關愛?這般寵溺?這般縱容?就因為他是元後所出?
皇阿瑪親自替他啟蒙,手把手教他寫字,南巡、出塞,總帶著他,讓他熟悉咱大清的一切,一切都是為了讓他將來主政坐天下鋪路,便是他恣意取用國家帑幣,最後賣官鬻爵,皇阿瑪然也包容他,追欠那次,明明那幾個買官的是酒囊飯袋,皇阿瑪自己親見了的,就為了維護太子,然就讓他們補了鹽道茶道的肥缺,九弟呀,八哥我也是那時才真正明白,皇阿瑪到底有多愛重太子的。」
九阿哥聽著他八哥數落,目中也閃過憤恨:「他雖有才,卻無德,他哪點比得上八哥,不過就因為他是郝捨裡氏所生罷了,哼,咱大清自太祖始,誰個就因為是嫡出就能繼承大統的?太宗不是,世祖不是,皇阿瑪更不是,憑什麼他胤礽就因為投胎投得好,就能輕輕鬆鬆得到一切?
就因為他是嫡出,平日從來都拿那高人一等的眼神看著我們兄弟,彷彿我們是什麼下三濫似的。我們得的物件兒,從來都是他選剩下的,我們的女人,也都是他不要的。打小兒,見著他,額娘就讓我們低頭,明明都是兄弟,偏他打生下來,就能受我們的禮,受禮也便罷了,可他那樣子著實讓人恨得入骨,彷彿我們兄弟是什麼髒東西似的。那年,我才八歲,就因為一不小心碰了碰他的衣裳,他就把我推倒在地上,罰我跪了一個時辰,還把我最喜歡的那個小太監也打死了。
小九多忠心呀,見著太子要罰我,跪在地上求太子唸唸兄弟手足之情,結果,他一句不老實,就把小九弄死了。哼,事後又說什麼不敬兄長,騙得皇阿瑪打那後就不喜歡我,遠著我,這樣無德的儲君,若真讓他登上大位,我們這些兄弟,還活不活了!」
九阿哥越說越氣,狠狠一拍桌子:「該,他全是活該,就因為他這德性,這麼多兄弟,除了老四,誰和他一條心?不算計他,不把他拉下來,我們難道以後還天天跪在他腳下山呼萬歲不成!」
八阿哥安撫道:「好了,別氣了,這次的事兒一出,太子不可能落著好,皇阿瑪自己就曾說過,皇權不容分毫假人,這次所有的事兒一起暴出來,皇阿瑪不會手軟的。皇阿瑪打小兒受夠了四大輔臣的氣,那時甚至得時時擔心自己的身家性命,他對於一切威脅到皇權的人都不會手軟。太子用錢也就罷了,賣官也能容忍,平日用度奢侈無度皇阿瑪也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這一切,首先必須是太子不形成威脅,不會影響到皇阿瑪絕對的權力。九弟,放心,此次,大事定矣!」
九阿哥坐了下來:「上次國庫追欠,太子賣官,你也說大事可期。八哥,這回,不會再放空炮了吧。」
八阿哥睨一眼九阿哥:「我說大事可期可沒說錯,上次的事兒,確實在皇阿瑪心裡紮了根刺兒,畢竟,一個不顧祖宗基業賣官的儲君,怎麼著,都難讓人放心交付這大好河山吧。」
九阿哥閃著眼,又看一眼桌上的信,「嘿嘿。當時太子看中了那個春花,咱們使手段沒讓他得償所願,沒想到,他還真敢動皇阿瑪的女人啊,真是個悖人倫的畜生。」
八阿哥笑道:「不是你下藥讓他們成了事兒的,這會兒說這些做什麼?」
九阿哥哼道:「便是那一次被下藥,以後總沒有了吧,可他不照樣和那個女人上床,哈,然還讓那個女人有了孽種,太好笑了。他沒點兒腦子嗎?偷吃都不擦嘴的?他那麼些女人,還有好些養著的孌童,偏要去偷皇阿瑪的女人,神智昏潰,這是天要亡他呀!」
八阿哥笑著拿起桌上那信紙點燃,看著那信紙在火光中都化作了灰燼,輕笑道:「他不昏潰,依我看呀,他這只是予取予求慣了,你想呀,他用的物件兒,比皇阿瑪的還好,他是不是就覺著,這天下的東西,他都用得?一個女人,位份又低,又不是得聖寵,反正在那兒閒置著,他作為國之太子,用了,也就用了。」
九阿哥聽著八阿哥的話,神情愉悅地往椅背上一靠:「呵呵,予取予求好呀,驕奢淫逸也好呀,他若不如此,我們怎麼能成事兒。哈!」
八阿哥叫進人來換上新茶,喝一口後,歎息道:「唯獨雅爾哈齊那裡出了岔子,然讓他在人前出了這般大的風頭,止住了沖營的軍馬,老十四說好些佈置也沒施展開,可惜,可惜。」
九阿哥聽了八阿哥這話,愉悅不免打了折扣,「他和著老四,把咱們在戶部步下的人馬差不多都弄光了,這手,下得也太狠了。」
八阿哥笑道:「且先讓他得意一陣兒,他的事兒,以後再說,他得皇阿瑪看重,便是幾個親王府,都沒他那般難啃。不過,你別說,他還真有點兒本事,這奔馬的力氣有多大?那可是能撞死人的,他然還止住了。」
九阿哥哼道:「止是止住了,就不知是不是留了暗傷。哼,逞強的後果,別是陪上自己的命了。」
八阿哥擺手:「算了,現在,咱們和他也沒什麼直接的恩怨,上次擄人的事兒,咱們也算扯平了,只要他以後別衝咱們下黑手,不理他,也就罷了。」
九阿哥不樂意道:「八哥,我可挨了五十板子呢。而且,我總覺著我那鋪子裡的鼠災蛇災是他們做的手腳。你讓我就這麼算了。那可不行。」
八阿哥想了想:「他家雖養了只雕,卻沒聽說再養別的,怎麼就和他家有關?」
九阿哥哼道:「這事兒也太離奇了,我就覺著,離奇的事兒就只能和那個女人有關。而且,雅爾哈齊還差點兒害我摔馬呢,你看,明泰打斷腿後都不大出門兒了,我差點兒就步了他的後塵,我怎麼能就這麼算了?這個雅爾哈齊下手太毒了。」
八阿哥道:「至少,孩子的事兒知道不是他動的手不是。他的事兒以後再說吧,如果太子真被廢了,還有許多事兒要做呢,咱先別分心。」
九阿哥想了想:「不錯,以後八哥坐上去,總能找著機會收拾他的。咱們說說後面的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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