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爾哈齊回來這麼久,什麼動作也沒有嗎?」
「回皇上,貝勒爺回府後,一直沒有安排什麼事兒下去,他白日辦差,晚上回府就守著夫人。」
「這回來也有一個月了吧?」難不成,他真的準備就這樣等著那木都魯氏把孩子生下來?
地上的人低著頭,應了聲是。
「博果鐸很高興?」
「是,王爺每天都去繼福晉屋裡陪她……」地上的人頓了頓:「……這還是伊拉哩夫人跟王爺建議的。」
皇帝停下手裡的筆,想了想,雅爾哈齊什麼動作也沒有,定然是因為伊拉哩丫頭,他的性子現在倒被那丫頭暖得回轉了不少,不像以前那樣狠厲了。
「博果鐸陪著繼福晉?兩個孩子呢?龍鳳胎呢?」
「小阿哥小格格每天守著伊拉哩夫人練字,小阿哥還要學射箭,小格格開始學女紅。」
皇帝唇角微翹,當年,那丫頭也是這麼大,就開始學廚藝了吧!
「沒用的小子!」皇帝不知為何呢喃了一句。
「行了,你下去吧。」
地上的人低著頭退了下去。
「李德全,傳太醫院院史進來。」
「庶!」李德全輕手輕腳走了出去,一會兒領進一個身著五書官服的人。
「參見皇上!」院史跪在地上。
「起喀,莊親王府眾人的脈案拿來了?」
「是。」
院史把帶來的一個薄子遞給李德全,李德全呈遞到皇帝的書桌上。皇帝接過薄子翻了幾頁。
「伊拉哩那丫頭的脈像診准了?是兩個小子?」
「是,是莫太醫診的,他是太醫院裡診得最準的。」
「那丫頭,有福。」這一下,就三個小子了。
皇帝笑著接著翻了幾頁,上次莫太醫報說脈像疑似龍鳳胎,皇帝還有些不大相信,沒想到,最後還真生了一男一女。
「莊親王繼福晉的這胎脈像有異?」
地上的院史抖了抖,「是,據林太醫所診,系服『凝仙』所致。」
皇帝手一頓,寒聲道:「這種藥朕不是禁了嗎?怎麼還在外流傳?」
院史撲通跪在地上,渾身抖如篩糠:「臣不知!太醫院存的樣書一直封存良好。」
皇帝把手上的冊子往桌上一摔,在室內踱了幾個來回,又走到桌邊把那個薄子拿起來往院史身上一摔:「滾下去,把太醫院那個太醫再給朕查一遍,問他有沒有私制。這事兒不許露出去一點兒口風。」
「是。」
院史連滾帶爬退了下去。
皇帝站在窗前望著遠處,冰冷一笑。
「皇上,昨兒臣查了,肖太醫說,一年多前,太子著他制了一份『凝仙』。」
皇帝看著地上趴著的太醫院院史,臉上神情紋絲未動。
「太子讓他制的?他就忘了朕的諭令了?」
院史趴著的身子開始哆嗦。
「下去後,你給朕好好整頓太醫院,但凡出入的藥材藥丸,是常用的也好,各類禁用的也罷,哪怕一根兒藥草,只要出入的,必須都給朕記錄下來,朕不想某一日死得不明不白……」
院史恨不得自己不曾長耳朵。
「朕的話都記下來了?」
「是,臣記下了,臣下去就整改。」
「跪安吧!」
「庶!」
看著院史腳步虛軟著下去了,皇帝冷聲道:「甲丑,可查到了?」
陰影處閃出一個黑影跪在地上:「回皇上,那木都魯氏三十五年投靠索額圖,其間家族被提拔共計五人,分別在豐台大營、驍騎營、鑲紅旗中安插;四十年、四十一年,伊拉哩家與雅貝勒共謀,不僅把這五人拉了下來,那木都魯氏家另四位四書以上官員都因各種原因落馬,或革職,或降等,如今鑲紅旗那木都魯氏一家四書以上已無官員。」
「這麼說,如今那木都魯氏確實已經沒有成氣候的了?」
「是!」
「『凝仙』是太子給索額圖的?可查實了?」
「是,昨兒皇上讓奴才順著線索去查,奴才要還是查不出來,不如改去種地了。」
皇帝笑罵道:「貧嘴的奴才!」
「是,奴才還查到那木都魯氏從索額圖那得了『凝仙』後就送到了莊親王府。」
「那木都魯氏自己用了?」
地上的甲丑道:「奴才查到,這繼福晉幹這樣的事兒還不是第一次。三十九年,她跟娘家得來的春/藥用到了自己貼身嬤嬤的身上,此次,『凝仙』則用到了自己的身上。」
皇帝這下來了興致了,「把這事兒詳細說說。」
「是,奴才查到,繼福晉那貼身嬤嬤姓費,在雅貝勒爺成親第二日在花園裡被逮了個現行,姦夫是王爺的侄兒富納。這事兒被富納引為笑談,對著幾個宗室子弟炫耀了好幾回。說自己身板兒壯得連枯寂的井裡也能冒出水兒來。」
「這個混蛋玩意兒!」
「是,奴才去查那個費嬤嬤,她如今被夫休棄,瘸了條腿,在城外拾荒為生。奴才給了她一些銀子,她就全說了。原是繼福晉要害雅貝勒爺的夫人,結果不知道怎麼,費嬤嬤喝下摻了藥的茶水。之後,費嬤嬤的男人以她不貞為名把她休了,領著兒子小妾過日子,費嬤嬤說繼福晉言而無信,原許了她兒子一個七書官位。如今,她兒子卻成日被打罵著過日子。」
「哦?還許了官?一個內院的婦人,敢把朝廷的官位也拿來賞下人?」
甲丑不吱聲兒了。
「這次『凝仙』又怎麼用到她自己身上了?」
「據費嬤嬤說,這位雅貝勒爺的夫人是個得了神鬼相助的,依奴才推測,那位雅貝勒夫人此次又僥倖躲過了算計,繼福晉蹈了那個費嬤嬤的覆轍。」
「鬼神相助?愚婦!」
「奴才只查到這些。」
皇帝揮手讓甲丑退下去,他當伊拉哩家前兩年那般狂燥為哪般呢,原來這位繼福晉沒少使手段。不過,那些小子的手段倒都使得光明正大,走的是陽謀之路,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伊拉哩家替他捉蟲了。春/藥、致孕婦小產的各式香料、生產時大吵大鬧,件件兒要人命。伊拉哩丫頭到現在還毫髮無傷,真是……
想到那個丫頭燦爛的笑臉,皇帝忍不住搖頭,平日不知還受了多少刁難,真不知她怎麼還能保持那樣清澈純淨的目光。
赤子之心、天祐之人?
是吧,如今又逢上自己有意要剪除索額圖的黨羽。
看看腳上的鞋,皇帝舒心地笑了,那孩子,壽禮送得也真是……
起身走了走,活動活動胳膊腿兒,別說,這孩子的手藝真好,這衣裳鞋襪穿著就是舒服!
這花兒繡得也好。皇帝想起雅爾哈齊那一身兒新,忍不住有些扼腕,早知道便把那丫頭指給十三,朕得多享多少福,十三可不會說媳婦兒有身子了,皇上別可勁兒使喚。
皇帝再想想,越發覺得虧大了,如果指給十三,龍鳳胎、這次的雙胎就是自己的孫子了,哪能有博果鐸的事兒?
雅爾哈齊發現,最近皇帝看他的眼神兒有些不對!一看他就牙癢癢的樣子,不停的派差事,可著勁兒折騰他,讓他很是莫名其妙,自己最近很老實呀,什麼也沒幹呀?
「皇上,侄兒最近很老實!」
皇帝看看地上的雅爾哈齊,哼了一聲。
「皇上,侄兒哪兒錯了?」
皇帝低頭寫字不理他。
雅爾哈齊狗腿地上去又是磨墨、又是鋪紙、又是端茶、又是遞點心地忙個不停,皇帝看看書桌都沒空兒了,停下筆來。
「你還讓不讓朕清淨了?」
「嘿,嘿,皇上,您看,您累了這半天了,歇會兒,歇會兒!」
皇帝放下筆,接過遞到手邊的茶,哼了一聲,靠到椅背上。
雅爾哈齊見皇帝茶也喝了,點心也吃了,吭哧著往前湊。
「皇上,您看,您侄兒媳婦這次懷的又是雙胎……」所以,你別可著勁兒使喚我,我還得回家守著媳婦兒呢。
皇帝把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放:「朕知道。」
雅爾哈齊眼巴巴看著皇帝。
皇帝看他一副可憐相,哼道:「當年要是把那丫頭留給十三,這兩個雙胞,就是朕的孫子了。」
雅爾哈齊明白了,皇帝這是眼紅了。
「嘿嘿,皇上,您看,現在不也一樣,一樣不是!明兒侄兒就把弘普送您這兒來。」
皇帝哼道:「最近吃方小說西都沒什麼胃口。」
雅爾哈齊趕緊道:「侄兒想辦法,侄兒去想辦法。」
皇帝睨一眼地上點頭哈腰的堂侄兒,哼道:「行了,今兒你就先回吧,沒別的差事了。」
雅爾哈齊趕緊腳底抹油,最近回家都晚,好些天沒守著媳婦兒了。
皇帝看他一轉眼跑得影兒都沒了,哼笑道:「臭小子,讓你不給朕吃點心。」
雅爾哈齊回去的路上仔細一想,明白了,皇帝上次想吃玉兒做的點心,自己推脫了,皇帝這是報仇呢。
「小心眼兒!」
可是,除了抱怨一句,雅爾哈齊什麼也改變不了。皇帝想吃點心,媳婦兒還是得挺著肚子下廚。
雅爾哈齊回到房裡,玉兒正看書呢。見他回來了,高興道:「最近你忙得人影兒都看不見,今兒怎麼回來這麼早?」
雅爾哈齊由著她慢慢地給自己更衣,虛伸著手護著她的身子;都說了她現在身子不便,讓她的丫頭來就成,她偏不。不過,雅爾哈齊心裡其實挺樂呵,自己的事兒,媳婦兒如今再不假手他人,不像剛成親那陣兒,還得自己暗示、明示她才自己動手……
換下朝服,穿上常服,雅爾哈齊小心地摟著媳婦兒讓她靠在自己懷裡。
「媳婦兒,你這身子能下廚嗎?」
「怎麼?你想吃什麼,我一會兒去做?」玉兒被雅爾哈齊在腰間一揉一捏的,瞇著眼靠在他身上。這挺著大肚子,其實很累,腰呀、內臟呀什麼的,負擔很大!雅爾哈齊這樣給她揉揉按按,她覺得很舒服。
雅爾哈齊摸摸媳婦兒的臉:「上次,皇上說要吃你做的點心,讓我給推了,結果那個睚眥必報的小心眼兒皇帝就可勁兒使喚你夫君我,讓我最近都不能早早回來守著你了,我先前還莫名其妙呢,怎麼就這麼多差事,結果一看,別人還一切照舊,就我這兒事兒多了。」
玉兒忍不住笑:「行,一會兒我就去小廚房做一些,也好久不曾給你和兩個孩子做吃食了。」
「能行?你這身子,可笨得!」雅爾哈齊看著媳婦兒的體形很擔心,「要不,讓丫頭做,你在一邊兒看著就得了!」
玉兒衝他翻了個白眼兒:「你才笨得!」
「好好,我媳婦兒說什麼是什麼。」她這身子本來就笨得,還不樂意讓他說。
看著雅爾哈齊憂心的目光,玉兒笑道:「我自己知道,一些事兒會交給丫頭的。再說,現在動動,以後生產也輕鬆。做點心這點事兒,累不著我。」
第二天,雅爾哈齊獻上了點心,把弘普也送到了宮裡,皇帝這才滿意地把一些差事差了別人去辦。雅爾哈齊又能早早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