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定婚
「宗室的王爺平常都不許輕易地私自來往,倒也省了些事兒,孫女兒嫁入宗室後,少了這些應酬,日子也不會太吵鬧。」阿爾濟老太爺板著臉,孫女兒要嫁人了,他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瑪法!是不是捨不得孫女兒,所以板著臉?」玉兒坐到老太爺身邊,摟著瑪法的胳膊直搖,老太爺的臉又苦又樂,一時皺成一團,看得下面幾個孫子埋頭悶笑。
太太在一邊抹淚:「這家裡,誰捨得呢!」
玉兒又趕緊過去哄著太太。
瓜爾佳氏看看這情形,只得轉移話題:「玉兒當初那八十萬兩銀子,她吵著一定要給家裡留一半兒,先前還想都留下的,我好說歹說讓她帶著一半兒,我想著,她這以後在宗室,不知什麼時候便要用到大筆的銀兩,還是有著豐厚的私房,家裡才放心!」
太太抱著孫女兒,這眼淚止也止不住:「你這孩子,不是說了,這都是你自己的嗎?怎麼還留給家裡?」
玉兒抱著太太哄:「太太,阿瑪這當上總督了未必全是好事兒,這官大了,事兒也多,萬一有什麼地方需要大筆銀兩呢?總不能到時再著人來尋孫女兒吧?留一半在家裡,孫女兒也安心不是!再說眼看下面的小侄兒小侄女兒也快長大了,需要用銀兩的地方就又多了!孫女兒多留點兒,他們將來也能有點兒家底兒,不至於被銀兩困住手腳,被人拿捏住!萬一一不小心被人勾帶壞了可怎麼得了?您說是吧!」
太太在一邊兒抹著淚,老太爺想了想對瓜爾佳氏道:「兒媳婦,你把這四十萬另立帳目,不走日常的公中消耗,既然孫女兒說了其中一部份是給小輩兒留的,將來他們長大了娶媳婦兒、嫁人時就分給他們,讓他們即使在長大後,也能感受到小姑姑對他們的愛重之情!讓他們知道,小姑姑在這麼久以前,就已經在為他們考慮了;為了讓他們無後顧之憂,為他們安排好了一大份兒家業,讓他們平日行事警醒,做事妥當,才不會給小姑姑臉上抹黑!」
三個嫂子又高興,又慚愧。若說平日不曾想過這筆錢,估計說出來連她們自己都不會信,只是,她們也心知肚明,在這個家,誰要敢說出謀算小姑的話來,就得被夫家所有的人厭棄,若被一家人厭棄,錢再多,又有什麼用?她們就算再蠢,也知道何重何輕!再說,平日小姑對她們、對她們所生的子女那真是一片真心、全心愛護,她們再愛財,也知道真心的可貴,還知道有些東西是錢無法換來的。
況且,那是小姑自己冒著風險贏回來的,按說,這錢不拿出來也是應當的,只是如今,小姑拿了出來,還特別交待是為了她們的兒女準備的,這樣一來,她們便再不用為兒女以後的生活擔憂了,就算每一個人分一萬,也是一筆相當大的數額了,要知道,即使老太爺有著爵位、皇上賞的莊子,一年的固定收入也不過一兩千兩罷了,有了小姑留下的這大筆家當,以後的兒女,就算再不濟,也能過衣食無憂的日子啦!
如此,幾個嫂子怎會不開心,又怎能不感動!小姑又不傻,她難道不知道錢多一些,她以後的日子才會過得更好!畢竟,誰也不會嫌錢多不是!
幾個女眷在一邊兒抹淚,幾個男人倒都是一幅平常表情。其實錢在妹妹手裡和在他們手裡沒什麼差別,就算妹妹嫁了人,那也是他們的妹妹!如果哥哥們需要銀子,只要一張口,別說四十萬了,就算八十萬,妹妹也不會眨一下眼,畢竟他們一直知道,妹妹最看重的,從來不是銀子!
叔瑫撓撓頭道:「當年這個策妄阿拉布坦也守信,還真把四十萬送來了!」
阿爾濟瞪他一眼:「什麼守信,他不過是想麻痺皇帝,讓皇帝認為他真的很恭順罷了,沒見今年開始就聽到說他不安份了嗎?之前幾年,他都在西邊兒搶東西去了,現在沒什麼可搶的,就又回來了!」
老二樂了:「合著,妹妹這一賭,還為咱們多掙了幾年的安穩日子?」
阿爾濟道:「什麼你妹妹掙的,嘴上不把門兒,那是皇上英明神武,策妄阿拉布坦才不敢亂蹦噠!」
可是,現在人家就動了,老二撇撇嘴,卻不再吱聲兒,這事兒心裡知道就行。
宗室的婚喪嫁娶都由禮部管著,雅爾哈齊的婚禮,皇帝命禮部完全按照皇子的婚禮來辦理。理由是:雅爾哈齊克勤克儉、一心為公且騎射俱優於眾宗室,今以皇子禮辦大婚咨做獎賞;還號令眾宗室以其為榜樣,不懼辛勞為皇帝辦差。對於日益懶散的宗室,這道旨意倒是起到了一點振奮作用,只是其效用能維持多久,就誰也不知道了!
初定欽天監選取在八月初八這日舉行,皇帝賜下了儀幣與賜幣。儀幣是賜予玉兒的,包括首飾、衣料、日用銀器等,計有鑲嵌東珠珊瑚金項圈一個、銜珍珠的大小金簪各三支、嵌東珠二顆的金耳墜三對、金鐲二對、金銀紐扣各百顆、銜東珠的金領約和做各式襖褂被褥的貂皮、獺皮、狐皮數十張,綢緞一百匹,棉花三百斤,飯房、茶房、清茶房所用銀盤銀碗銀壺銀碟等若干。
賜給阿山黃金十兩,白銀七百兩,狐皮朝服一件,薰貂帽一頂,金帶環、手巾、荷包耳挖筒等配飾一份,備鞍馬一匹。賜予瓜爾佳氏銜珍珠的金耳飾三對,狐皮袍一件,獺皮六張,雕玲瓏鞍馬一匹。分裝於彩亭之類,由內務府大臣率領執事人等送到了伊拉哩家。
因阿山在兩江,故由阿爾濟穿著朝服迎於大門外,儀幣陳設於正堂,賜幣陳設於階上,賜馬陳設於階前中道。受禮後,阿爾濟率家中子弟在中階下以東望宮闕行三跪九叩禮,老夫人率女眷在中階下以西行六肅三跪三拜禮。
內務府照例備酒宴五十桌,羊三十六隻,餑餑桌五十桌,黃酒五十瓶到伊拉哩家設宴慶祝,並設樂隊。
所有不當班的公侯世爵、內大臣、侍衛和二品以上的官員及命婦,八月初八這日齊集伊拉哩家出席宴會,鴻臚寺派官員引禮,欽天監派官員報時。阿爾濟率有頂戴的男性親屬宴於外堂,中午時分升堂就坐,伊拉哩親族折中有職官員與本旗的官員坐東面西,其餘來賓坐西面東。宴會由奉茶、奉果、奉酒、奉饌酌酒等程序組成,中間伶工樂隊奏樂助興。宴會結束,全體官員在階下望宮闕行三跪九叩禮。老夫人與命婦宴於內堂,程序也是如此。這便是定婚宴了!
瓜爾佳氏這段時間把黑白雕分明當信差使喚,想起個什麼就寫封信給阿山,讓他在兩江再多尋摸些京城短缺的好東西,趕在十月前送到京城。玉兒心想,好在當初走時給阿瑪找了個好管事,要不,阿瑪興許會被鬧得分心,差也辦不好!
黑白雕分明在七月、八月、九月這幾個月得到了最大的利用,現在是越飛越快,兩江到京城,京城到兩江,所用時間越來越短。到婚期前,最後一批從兩江到京城的物品才到了京!隨著回來的,還有風塵僕僕的阿山。他徵得了皇帝的同意,回來親自送女兒出門兒!
成婚禮前一天,是送妝奩的日子,從伊拉哩家到莊親王府的一處茶樓上,幾位八旗閒散子弟正坐在二樓臨窗的茶室裡喝茶閒侃,側對著窗口的一位隨意往外一瞅,卻一下定住了眼。
「明兒是萬歲爺的哪位皇子娶妻不成?怎麼這妝奩當先的是萬歲爺賜的儀幣?」
「沒聽說呀?」
眾人皆站起身走到窗旁往外看!卻見樓下道旁已圍了許多人,那路中當先的,可不就是皇帝賜的儀幣嗎?
幾人正一位一位數著該著皇帝哪個兒子成親時,一聲輕笑在一旁響了起來,幾位爺轉頭一看,一下全都哈下去半拉腰。
「五爺,您今兒也來這兒散散?」
「小二,來一壺好茶,快著點兒!」
「爺,您給哥兒幾個解解惑,這是萬歲爺哪位皇子要大婚了?」
那位二十左右的紅帶子覺羅往眾人讓出的位置一站,手中的玉扳指一轉。
「合著幾位看到皇上賜的儀幣了?」
「是呢,咱哥兒幾位可不就瞅著了嘛,正這兒尋思呢!」
紅帶子覺羅微微一笑,「愛新覺羅家的人成親,都有一定的規制,這可不就是皇子大婚的排場?」
「是呢,是呢,五爺你這一說,我們哥兒幾個才真敢肯定這眼沒看錯呢!」
此時小二把茶送了上來,其中一位瘦高個兒的奉給了這位紅帶子覺羅。
紅帶子覺羅端著茶盞用茶蓋劃拉兩下水面的茶葉,又把茶盞放在一邊兒。
「今兒這送的妝奩不是送到宮中的!」
「哦?」
周圍幾人都立起了耳朵。
紅帶子覺羅看著那樓下往前移動的隊伍,「這是送到莊親王府的!」
瘦高個兒納悶道:「那怎麼是這個排揚?」
紅帶子覺羅笑道:「這是莊親王的庶子明兒個迎娶嫡妻,知道這迎的是誰家的格格不?」
眾人一起搖頭。
「兩江總督阿山大人唯一的嫡女!」
其中一人踢了另一人一腳:「阿山大人,那不是你們鑲藍旗的嗎?」
被踢的長臉點點頭:「是!」
紅帶子覺羅看長臉一眼,笑道:「若是與他家沾親帶故,你倒可以去找找關係,請他家的人幫你安排個差使,只要你有真本事,伊拉哩家的想來會幫你的!」
那踢人的福紋長袍一拍長臉的肩膀:「可有親故?」
長臉想了想,搖搖頭:「這個,不太清楚,回家我問問我老娘去!」
又回頭衝著紅帶子覺羅陪笑:「五爺,他們真能給奴才安排下來?」
紅帶子覺羅點點頭:「那得你有真本事!你不知道十年前開始他家的老太爺就在教一幫不聽管教或是在家不受寵的庶子騎射功夫?」
長臉搖頭!
紅帶子覺羅看看長臉:「你家中艱難,不防試試吧!」
長臉感激地點點頭:「多謝五爺提點!」
紅帶子覺羅擺擺手:「不過一句話的事兒!」
瘦高個在一邊喊:「五爺,到伊拉哩家備的妝奩了!」
幾人往下一看,樓下經過的一抬上裝的是大紅綢子紮著的嫁妝本,很是喜氣。
「後一抬是六塊新瓦,這是有六處陪嫁莊子了!三十塊包著彩紙的土坯?這是三十頃地!」
「哦喲,看看,六塊兒店舖招牌!陪嫁了六處店舖!只不知鋪面好不好!」
紅帶子覺羅「嗤」笑一聲兒:「不好?不好的他家會陪送給唯一的嫡女?」
瘦高個兒輕拍自己嘴巴子一下:「奴才這破嘴!」
紅帶子覺羅輕抬下巴:「看看,看這後面的家俱,看看這是什麼料的?」
「唉喲,這看著像是紫檀?」瘦高個兒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