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官府的差員到來,已是事發三個時辰後了!
那黑胖的縣官領著衙役趕到現場時,被那滿地血腥嚇得直打哆嗦!平索他也經過不少兇殺案,但那頂多死一人,二人;而且殺人手段也從沒見過這樣殘虐的,滿地的殘肢斷臂,四處噴灑的鮮血,幾百米的範圍內,擺著十幾具各式全或不全的人體;傷者也無人替他們包紮,鮮血浸染了衣物,躺在地上瑟瑟發抖,時不時傳出無法壓抑的痛苦低吟。在那刺目的血腥與各式人體中間,大馬金刀坐著一個七尺有餘的威猛漢子,那渾身的彪悍之氣以及身上帶血的衣衫,在在顯示他就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密雲縣?」叔瑫坐在石頭上,見那縣官壯著膽走過來,抬頭看他一眼,那眼神讓密雲縣令打了個寒戰!
叔瑫從懷裡掏出腰牌扔到他懷裡:「你們密雲治理得好呀,劫殺御前頭等侍衛與親王之子的事兒都出了!」
縣官還沒看清腰牌便被叔瑫這句話嚇得幾乎跪在地上。戰戰兢兢低頭仔細看腰牌,縣官只覺得脖間一寒,那明晃晃「御賜」兩字刺得他雙眼發痛,抖著手彎腰把腰牌舉至頭頂:「卑職治下出了這等駭人聽聞之事,卑職職責有失,愧對……」
叔瑫接過腰牌放入懷裡,聽縣令哆嗦著請罪,也不聽他說完,一揚手:「行了,這些廢話爺不想聽!爺坐在這兒等了你幾個時辰,現在還沒用飯呢!你讓衙役把現場勘察記錄在案,爺這算是報案了,後面查案就是你這一縣之尊的事兒了,既出了這案子,爺就先在你縣城住幾天,有事兒你就來找爺!」又指指地上那些缺胳膊少腿兒的,「這些呢,爺也沒都砍了,還有幾個活口,你好好問問口供,其中有幾人藏身在林子裡,你也讓人進去看看!爺這就先走了。他祖宗的,把爺的妹妹可嚇壞了!」嘀咕著拍拍屁股起身。
密雲縣令聽叔瑫說要在密雲留幾日,又喜又驚,喜的是有關案件的細節能問清楚,驚的是這位爺的氣勢著實驚人……,一邊趕緊招來一個姓方的衙役,「這方明對縣城內情況熟悉,大人您帶著使喚也方便!」
方明對著叔瑫打了個千,叔瑫看他一眼,點點頭:「跟著吧!給爺找個好客棧!」
方明長得猴精馬瘦的,一看就是個機靈的,「能為大人效勞是小的前世修來的福份!」
叔瑫也不管那縣官在後面怎麼領著一班衙役忙了個昏天黑地,他領著阿蘇與方明快步跑到妹妹馬車邊。
玉兒為了不讓自己去想先前的事,一直拉著雅爾哈齊說話,先兩人還一起分析案情,推測案犯身份,到後來,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好在雅爾哈齊一直微笑著陪她,不管她說什麼都耐心聽著。見她說累了,又慢慢跟她講一些聽說的趣事或者自己經歷過的,務必不讓她空下來胡思亂想。叔瑫過來時,他二人坐在車轅上,手裡各端了一盞茶,車門前放著一張小几,小几上放著幾碟點心,若不看周圍的環境,讓人幾疑他們是在閒話詩酒畫了!情形看著閒散,可是玉兒的小臉卻沒有一點平日的血色,看著妹妹蒼白的小臉叔瑫心疼壞了,「妹妹,咱們先去縣城吧!」
看到哥哥,玉兒鬆了口氣,又一眼看到他那染滿血跡的單色織花的錦袍,皺了皺眉,「哥,你把衣服換了吧!」
叔瑫低頭一看自己的長袍馬褂,那鮮紅的血跡已變成了暗褐色,卻還帶有一股血腥味兒。伸出手幾把把衣裳扯開,一下脫成個赤膊,玉兒翻個白眼,沒辦法,親自進了馬車擰了條濕帕子遞給他:「你稍擦擦再換衣服!」
叔瑫擦完換上妹妹遞來的乾淨衣裳,翻身坐在車轅上,把雅爾哈齊趕了下去,「妹妹,咱們在密雲呆幾天吧!你也緩緩精神好不好!」
玉兒想了想:「哥,咱家在這邊有莊子房子嗎?沒有的話住客棧總不舒服!」
叔瑫想了想,搖頭:「沒有!要不,咱買座宅子?」
雅爾哈齊見兄妹倆想買房子,開口勸道:「現買一時也沒法住,我們在這邊有宅子!先去我們那兒將就幾天吧!」
玉兒看看哥哥,叔瑫想著在客棧住著確實不方便,妹妹又不喜吵鬧,便點頭道:「行,那就住你那兒!」
雅爾哈齊見他答應了,高興地回頭對阿蘇道:「先前也沒想著去這邊宅子,你先快馬去安排!」
「庶!」
阿蘇翻身上馬,自家主子的心思,他知道的清清楚楚,如今有機會招待伊拉哩格格,若自己安排不好,主子不會給自己好果子吃!回頭看看自家主子那笑臉,忍不住吸口氣,一揚馬鞭就飛奔而去!
阿蘇一走,就把方明顯了出來,雅爾哈齊看他一眼,問叔瑫,「這是?」
方明趕緊趨前打千行禮:「小的請爺安,小的賤名方明,明府安排小的侍候阿哥爺與大人!」
叔瑫笑道:「先前想著找間客棧,密雲縣就讓他跟著,我想著有個熟悉縣城情況的人也好!」
雅爾哈齊看著方明機靈的樣子,點點頭,「那就跟著吧!」
之後大家俱都上馬駕車起程,叔瑫也不騎馬,就坐在車轅上為妹妹趕馬車。玉兒見哥哥坐在前面,也覺得心安,遂慢慢平靜下來,從事發到現在,提在胸口的一口氣才終於鬆了下來,一時覺得疲憊無比,想要閉目養神,一閉眼,那一幕幕就仿似還在眼前,一時別說養神了,連眼都不敢閉。
當時情況緊急,理智壓抑住情感,本能地選擇處理方式,此時放鬆下來,那被壓抑住的害怕,恐懼,憤怒以及初次傷人的噁心感全都湧了上來,一下軟在座上,嚇得林嬤嬤與綠櫻驚叫出聲。
叔瑫一聽車裡傳出的聲音,嚇得一下跳起來撩開車簾:「怎麼啦?」
玉兒有氣無力地躺在那兒顫抖,「哥,沒事!」
叔瑫一看妹妹的樣子,哪會信她的話,幾步搶過去,一把摟在懷裡,「別怕,有哥在呢!」
玉兒無力地靠在哥哥寬厚的懷裡,一動也不想動,溫熱的體溫透過衣衫傳過來,被哥哥抱著的她才有了安全感,長長地出一口氣:「哥,我想睡會兒,好累呀!」
叔瑫把妹妹像小時候那樣打橫抱在懷裡,「嗯,哥抱著你,睡吧!」
雅爾哈齊在車外早聽得一清二楚,知道她是放鬆後的驚悚,舒口氣。這幾個時辰她那緊繃的樣子讓他一直提著心,這一般女人嚇著了不是尖叫就是大哭,這猛不丁遇到一個玉兒這樣壓抑的,倒讓他手足無措起來,不知怎麼辦才好!就怕她把今日的一切憋在心裡天長日久反不好,如今既然想著睡覺,想來不會有大礙。一時又不免沮喪,自己陪她幾個時辰還沒她哥一會兒功夫讓她安心!
因為玉兒的原因,車裡車外都不再交談,只悶頭趕路。
走了兩個時辰,到了密雲縣城東一處離皇帝行宮不遠的大宅前停車下馬。叔瑫輕手輕腳把妹妹抱在懷裡走了下來。雅爾哈齊轉頭正看到玉兒睡得有了絲血色的小臉,一揮手,止住門前眾人的請安聲,低聲吩咐道:「起吧,別吵!」
一眾下人都是有眼色的,聽自家主子爺讓別吵,又見主子爺身後一個大漢懷裡摟著一個小姑娘,再想起阿蘇安排時特意吩咐收拾的琉雲軒,便知道是為這位小格格準備的了!
雅爾哈齊一揮手,眾人都知機的退了下去,留下一個老管家在前面親自領路。叔瑫把妹妹放在床榻上,吩咐綠櫻林嬤嬤房裡不許離人。這才起身隨雅爾哈齊下去洗漱更衣吃東西!好在帶的衣物夠換,雅爾哈齊想著要在這邊住幾天,又讓老管家照著他的尺寸下去多備幾套。
玉兒醒來時,已是掌燈時分,被綠櫻林嬤嬤服侍著穿戴洗漱,一時白日的一切都變得很遙遠,甚至感覺那只是一場夢,身上的虛軟也似乎只是因為睡得過久……
只是周圍陌生的環境卻讓她清楚的知道來這兒的原因!呼出一口氣,玉兒扶著綠櫻在小丫頭的引領下來到側廳,雅爾哈齊與叔瑫兩人正斜靠著有一句沒一句說話呢。兩人看看玉兒神色,見那玉一樣的小臉像平日一樣帶著抹粉紅,眼神也不再驚悸壓抑,都放下心來!雅爾哈齊笑道:「知道你常喝粥,我讓下人也備下了,你這會兒用點吧!」
玉兒笑著坐在哥哥身邊:「你們呢?」
叔瑫摸摸玉兒的頭,「你中午也沒吃東西,不用管我們,我們一到這兒就吃過了!」
玉兒點點頭:「嗯,有點餓了!」
雅爾哈齊招了下人讓把給格格備下的膳食端上來,玉兒看看天氣:「這會你們也再吃點吧!我一個人吃著也不香!」
二人本不覺得餓,聽她這樣說,便讓人都送上來!
玉兒打量這個佈置得雅致的側廳,想來,平日親近一點兒的都在這裡接待的,擺設顯得比較隨意,不像正廳,一般都是佈置得大氣莊重的!這個時代,房屋不緊張,空間都很大,不像現代,一百平米的房子算大房子!而現在他們身處的這一個側廳,就不只一百平米。
玉兒也不想提白天的事兒,反正,哥哥會處理的,就問雅爾哈齊:「你家怎麼在密雲買這麼大一個宅子?」
雅爾哈齊笑道:「這裡離皇上的行宮不遠,其實是皇上建行宮後,才買下的,為的就是防著有用的時候。平日住得也不多。你看這屋裡擺飾就知道的!」
「咦?現在還不知道,你父親是哪位宗室?」
雅爾哈齊看看玉兒,很無力!
以前,她不知道自己是宗室,現在知道是宗室了,卻不知道是誰家的!
叔瑫在一邊看了雅爾哈齊的表情,忍不住笑道:「雅爾哈齊的瑪法是承澤裕親王!現在的莊親王是承澤裕親王的長子!」
玉兒想了一陣兒,想起來了,這是額娘教過她的,這承澤裕親王叫愛新覺羅.碩塞,是個文武全才,是當今皇上的親叔叔,他能詩善畫,尤其擅長山水畫。清人李放在他的《八旗畫錄》中說他的畫「秀潤天成,無塵世氣」。可惜英年早逝,二十七歲就病逝了!
玉兒歎口氣,這樣傳奇式的人物卻早早沒了,是天妒英才,還是政治原因?或者是長年征戰,傷了身體根本?想想他母親,做為皇太極的側妃,居然被皇太極賜給大臣為妻,這是一件多麼不可思議的事!
碩塞娶的妻子,還是孝莊太后作的主,不知道他母親與孝莊太后之間有些什麼故事?
清朝入關後,禮法上嚴謹許多,不再出現父親死了,兒子繼承父親的女人、或者把側室送人的事兒,但一些沒名份的妾就不一定了。而且,愛新覺羅家近親結婚的不少!像康熙娶了姐姐又娶妹妹,或者娶了姑姑又娶侄女的事兒就沒少干!這在現代,基本上屬於了!
或者,這是朝代特色?
作者有話要說:先傳一章,下一章今天不能十二點傳上來了,精神不好,對不住大家,當然,今天肯定還是兩更,第二更就是比平日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