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遊湖
雅爾哈齊看著玉兒輕移幾步坐到自己哥哥身邊,接過叔瑫遞給她的茶盞,那是專為她沏的花茶。雅爾哈齊聽叔瑫說玉兒雖喜歡綠茶,平日卻並不常喝,多喝養生的花茶,所以今兒特為她備下的;她輕托茶盞,垂目看著盞中清水中舒展花瓣的貢菊,唇角露出恬淡又享受的笑容。
她端著茶盞,緩慢靠近鼻端,深吸一口氣,微微合上雙眸,於是,那唇畔的笑變得更舒緩了;幾個呼吸後,她輕啟櫻唇,含著瓷白的盞沿,玉手輕推……
「雅爾哈齊,雅爾哈齊……」
「啊?」
雅爾哈齊轉頭對上十三阿哥謔笑的眼神,不由有些莞然,好在十三阿哥雖見他看呆了眼,也並不取笑他,只對他調皮的眨眨眼:「我方才與叔瑫說練兵還是要多注重配合,叔瑫說要讓士兵平日同進同出,自然有默契;我認為這個解決不了問題,同進同出的也不過幾人而已,指揮全軍要做到如臂使指,還是要多進行大型的訓練才好,你覺得我們誰說得更正確?」
雅爾哈齊也是跟著阿爾濟老太爺學了好幾年的,其間自然也涉及到領兵佈陣,操演軍士,十三阿哥一番話不免引起了他的興趣,於是,三個人就聚在一起開始說起各自的種種想法,一時聊得火熱。
玉兒平日也偶爾聽到一些瑪法的訓練內容,雖不感興趣,卻也並不覺得枯燥,坐著安安靜靜聽他們熱烈的交談,間或輕啜杯中的清茶,或看看遠處的水面、岸邊的綠樹,唇畔輕淺的微笑一直未曾褪去。
四阿哥微合雙目,也不知道是在想心事,還是在養神,身後小丫頭手中的扇一直未停,玉兒看他齊整得一絲不亂的著裝,無奈地歎口氣,自虐呀,他這性情從這就可見端倪,明明解一粒衣扣就能舒服很多,他偏不,一定要這樣活受罪。而同為皇子的十三阿哥這會兒聊得熱火朝天,無意識的就把衣衫扯開了,就差把胸脯露出來了,玉兒估計沒有自己在,十三阿哥肯定非把外面那件衫子脫了不可!
一時,下人呈上切好的冰鎮西瓜,那聊得忘形的幾人才停了下來,各拿了一塊大嚼!四阿哥看看安坐不動的玉兒挑眉:「小丫頭,還要人讓你不成!」
玉兒頭微側頭看他一眼,搖搖頭:「冰鎮過的!不如井水涼的好!你們吃是沒關係的!我卻不好吃!我有這茶就好!」說著對著四阿哥輕抬手中的茶盞。
四阿哥這才發現她喝的卻不是與眾人同樣的綠茶,又見茶盞中是花朵雪白,蒂呈綠色的兩朵貢菊,不由點頭:「你個小丫頭,倒尋得好茶,這貢菊乃名菊,其效利氣血、潤肌膚、清頭目、益顏色、養護頭髮;又疏散風熱,平肝明目,清熱解毒,最宜夏日沖飲!難為你也知道這是好東西!」
玉兒差點兒翻個白眼兒給他看,她什麼地方讓他覺得沒見識了?她當然知道這是好東西呀!
四阿哥看她鬱悶又不敢頂嘴的模樣,心情便很是愉悅,隨手拿了一塊兒西瓜開啃。
雅爾哈齊雖吃著西瓜,卻也時刻留意玉兒這邊的動靜,這會兒見玉兒被四阿哥取笑卻不吱聲兒,只道她被四阿哥訓怕了,又忍不住想,她長這麼大,估計沒幾個人捨得教訓她吧!
十三阿哥早知道自己四哥這人嚴於律已,也嚴於律人,適才也不未注意他二人說什麼,只當玉兒被四哥挑剔了,所以悶悶不樂,便好心轉移話題,問她:「你那只雕那天在行宮上空飛了好久你都不知道,你那會兒做什麼呢?」
玉兒癟癟嘴:「十阿哥那天在奴才那兒呢!那天他好像有些生氣。好在,後來皇上來了,他氣也消了,就一起走了!」
十三阿哥笑道:「那會兒,看那只彫落了下來,我都想過去看看,你說那雕跟了你這麼久,爺都沒就近看過!」
玉兒搖搖頭:「雕還是飛在天上好看,停在地上,傻里傻氣的!」
四阿哥聽了嘴角忍不住輕輕往上翹,她自己不聰明,還能指望跟著的鳥變聰明?
十三阿哥則忍不住大笑:「也就你說那雕傻,別人誰不說它雄駿!」
玉兒想了想:「奴才不知道!奴才沒見過別的鷹啊雕啊的,沒得比較,所以,不知道分明有什麼不同!」
十三驚訝地道:「在京城裡,據說很多子弟家裡養著鷹,到了時節,就呼朋引伴一起出獵,你一次也沒去過嗎?」
叔瑫在一邊插話:「家裡老人不放心,我們幾個哥哥都忙著,妹妹就一直沒太出門!」
四阿哥搖頭,一家子就這樣寶貝她,她還敢吊在半空飛?叔瑫當時也不知道心裡怎麼想的,平日連她掉根兒頭髮都不樂意,那天怎麼就不怕這個寶貝妹妹有個萬一?又想,別家的格格都能到處遊玩,她說長這麼大,總共不過出幾次門,既如此,她哪來這麼大膽子?或者,就因為在京裡關得狠了,所以出京了抓著機會才敢這樣大膽任性?
四阿哥覺得那天看到的情形估計他一輩子也忘不了!雖說後來看到叔瑫與雅爾哈齊都以身相拭了,可是,那第一眼的衝擊力卻是最大的!只要見到這小丫頭就會想起來,想忘都忘不了!
雅爾哈齊看著四阿哥越皺越緊的眉頭,不知道他為什麼又火大地瞪著玉兒,為免小丫頭又被四阿哥逮著機會教訓,忙拿了旁的事引開他的注意力!
十三阿哥卻不知道怎麼又動了遊湖的興致,找了人下去安排,不多久功夫,就有船划來,幾人便又移到船上。
湖區由於洲島錯落,湖面被長堤和洲島分割成五個湖,兩岸綠樹成蔭,行宮主要的風景建築又都散落在湖區的周圍,因此顯得曲折有致,秀麗多姿。就連叔瑫此時都不再喋喋不休軍事打仗一類的事了,幾人坐在船上吹風納涼,喝茶吃點心,間或輕聲交談,靜謐的氛圍讓玉兒很有如在夢中的慵懶之感!
四阿哥此時見她已經歪斜的坐姿也不再念叨,小丫頭臉上的神情那樣安詳寧靜,又透著滿足愉悅,讓旁人只看著,就覺得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四阿哥腦中不由自主浮現出一句: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當他明白自己想的是什麼時,忍不住一呆,自己怎麼迷糊了?
玉兒終於忍不住歪靠在了哥哥肩上,嗚,這樣舒服,卻不能太失禮,不過,靠在哥哥身上,應該是可以的吧!嗯,當然可以!自己還小,還小,自己還沒滿十二歲。
自我催眠的玉兒越靠越深,不自覺的最後全趴在了哥哥懷裡!十三阿哥見了忍不住偷偷笑,平日總一副小大人的樣子,這會卻又這般像個娃娃!其實,如果她別老端著一幅老成端莊的神情,誰見了她都會認為她還是個娃娃!誰讓她那皮膚看著和嬰兒就差不多呢!加上那清澈純真的眼神,想讓人把她當大人,也難!
叔瑫早習慣了妹妹在自己身上打滾兒,此時周圍又靜寂無聲,他也一點兒沒意識到,那在座的不是自己的家人,此時,也不是在家裡的庭院乘涼,他心裡只想著妹妹這樣會睡得舒服,還非常自覺地調整坐姿,讓妹妹靠得更舒服!
四阿哥在閉目糾結自己天外飛來的胡思亂想,雅爾哈齊只恨那被靠的不是自己,十三阿哥覺得玉兒這樣很可愛,於是,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傳來一聲呼喚,玉兒已合上的雙目才睜開。抬頭對上十三阿哥取笑的眼神,玉兒愣了愣,自己,睡著了?睡了多久?
湖上另一船來得很快,幾個呼吸間第二聲呼喚已在幾丈外,玉兒發現自己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身體順從本能靠在了哥哥懷裡,她趕緊從哥哥懷裡爬起來,端正坐姿。於是,另一船的人望見的就是一個纖細的少女彎腰拾起某件物件兒,之後端莊地靜靜坐在椅上喝茶的場景。是呢,叔瑫的大個子,把妹妹全擋住了,別人什麼也沒看到!
「四哥,十三弟,要到咱們這船上來坐坐嗎?」八阿哥溫和的聲音從那邊傳過來!卻並不是適才高喊之人!
四阿哥睜眼時,玉兒已調整好坐姿,所以,便沒發現有人方才又行止隨意,全無淑女風範了。玉兒暗自慶幸逃過一劫,唉,周圍沒有危險氣息,她就很容易放鬆啊!平日在這個時間段,她找著機會也是睡上一覺的,結果,氣氛太好、靠得太舒服,就睡著了,一旦睡著,哪還管得住姿式呀!好在,那是自家一母同胞的親哥哥!
「八弟,九弟,十弟!」四阿哥對著另一船的弟弟點頭,「你們出來多久了?」
十阿哥叫住他們本就是索要東西的:「四哥,你們船上冰可有多!我們懶得再去岸上取了,若有,均些兒給弟弟們!」
四阿哥點頭,指揮小太監把那剩下的冰都端過去,兩船搭上幾塊板子,小太監麻溜兒的就把冰送了過去。
「我們船上的冰都給你們吧,只是須記得莫用得太多,傷了脾胃!」
「四哥放心,我們省得!」九阿哥搖搖手上的折扇,眼睛卻看著玉兒!
玉兒沒辦法,起身與哥哥一起行禮問安。要了冰不趕緊走,就等著人給他行禮問安呢?
九阿哥笑道:「無須多禮,難得伊拉哩格格也出來玩兒!」
玉兒不語,只低了頭又蹲一禮。
只可惜,她想裝不存在,卻有人偏要讓她不如意。
「喲,原來伊拉哩格格也在呀,咱們這邊姐妹多,可要一起玩兒?」玉兒無奈抬頭,卻是早上遇到的完顏蘇宜,玉兒被她的敵意激得一下清醒了,「完顏格格那邊兒人多嗎?」
完顏蘇宜點頭:「所以邀妹妹一起來玩兒,大家人多熱鬧不是!」
玉兒點點頭:「人多是熱鬧,滿好玩兒的!……」完顏蘇宜忍不住露出笑容,玉兒喘一口氣,接著說:「……只是,這會兒大暑天的,熱得不行,船上空間也不大,人一多,就更熱了!本是來遊湖納涼的,那樣弄得大家都汗津津的,豈非事與願違?不若以後有機會再說!」
完顏蘇宜看看兩條船,這要是把兩條船上的人並在一條上,雖說主子不多,可加上下人,這就真的有點兒擠了!總不能只讓玉兒一個人過去吧,那就有些失禮了!
九阿哥見玉兒低眉垂首的就把完顏蘇宜給頂得說不出話來,不由自主就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她的場景來,就不想如了玉兒的意,「這好辦,讓下人在兩船上多搭幾塊兒板子就行,這樣兩船並行,空間也夠,不會擠著,大家也可以一起玩兒!」
完顏蘇宜一時喜動顏色,連連說好!又指揮下人把桌椅都搬到這邊兒來,要與伊拉哩格格多多親近親近。一時,又來了兩個格格,問為什麼要移桌,完顏蘇宜指著對船說:「你們不是早想認識伊拉哩格格,那不就是!」
作者有話要說:一句話,停電12小時,沒能準時發稿;不多說,多更一章賠罪,只是最後的加更會有點兒晚,親們也不用等,明天起了再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