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路上
玉兒在旁邊聽著老夫人安排,樂了:「太太,咱這是搬家不是?」
太太拍拍她嫩滑的小臉:「你從小就比別的孩子講究,但凡不好的,太太也不給你用,就怕把我玉兒這滑滑嫩嫩的肌膚穿壞了!那莊子上的都是佃戶,他們用的都是一些粗布,粗麻,平日裡給你抹桌子你都是不要的!那吃食的用具,也都是粗瓷的,你到時不但要嫌看著不乾淨,用起來說不准還得蹭破你的小嘴兒。這被褥枕具,你平日在家都不用別人的,這莊子上的,就更不會用了!這不準備齊活了,到時,你就得受委屈!」
玉兒忍不住吐吐舌頭,這個,自己現在有這麼嬌氣嗎?這個,好像,確實,大概有點哈。
玉兒不好意思了:「太太,要不,以後玉兒改了吧!」
太太看玉兒那幅小心的模樣,心疼得不行,一把抱在懷裡:「咱們玉兒呀,可是太太唯一的嫡孫女兒,子爵府唯一的嫡出格格,這些個東西,只要玉兒用得高興,太太呀,就樂意給玉兒用,怎麼能為了些個能用錢就換來的東西,而委屈了我的乖孫孫,太太可捨不得!」摸摸玉兒玉白的小手:「不過是搬動搬動,又不費什麼事兒的,無妨!」
幾天後啟程,玉兒不由傻了,這個,馬桶都要帶上?
慢慢悠悠,搖搖晃晃,幾個主人帶著一群僕人,一隊馬車,去大興的莊子!坐著這馬車一點也沒意思!玉兒趴在座位上無聊地想,在現代,坐公交車,一個小時就到了,在這兒,得走一天!嗚——,坐在車上什麼也做不了,看書也受影響!怪不得古代人輕易不出門,哪像現代,你想著出門,馬上就走,一會就到!多方便呀!
啊——這個落後的時代啊!
「綠荷,唱兩首小曲兒來聽聽!」
綠荷的娘是前院的粗使婆子,卻有幅好嗓子,綠荷跟著她娘學了不少,平日,沒事兒時,玉兒也會叫她唱上兩首來聽。這絲不如竹,竹不如肉的觀念是貫穿中國人幾千年的美學範疇,中國文化本質上是以感性、以生命為本體;中國傳統文化的自然觀、哲學觀中,講求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人與自然之間追求的是一種和諧協調的「天人合一」的親和關係,也決定了在中國人的音色審美中對自然與人聲的重視。而這種重視,不需要去尋找,它就在我們的血肉中!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
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玉兒驚訝了,原來,古代也有流行歌曲的哈!
樂了,問綠櫻,「我的竹笛呢?」
綠櫻笑道:「老夫人讓收拾的時候,格格還嫌太麻煩,若真聽格格的,看格格現從哪裡再找出一管喜歡的笛子去!」
說著起身下了馬車,去了後面的幾輛車上翻找!
一會兒工夫,臉蛋紅通通地又爬了上來:「所幸是放在上面的!」
綠櫻看著格格拿著竹笛反覆撫摸,「格格,這個就是幾年前萬歲爺賞的?」
「嗯,聽說這是杭州西面、餘杭銅嶺橋的苦竹製作的,是全國所有竹中最好的做笛材料,白竹音色結實而飽滿。你別看只這一截兒,這個竹笛,製作起來可不簡單。從竹子生長環境、取竹,到乾燥、去竹青、烤竹、畫線定孔距都有很多講究,一般的人可做不出這樣好音樂的笛子來!」玉兒沖綠櫻晃晃手中的笛子笑言。
這還是那次出門遇到康熙後發的利市。阿瑪把自己三歲前的生活,事無鉅細全都寫上了,連自己喜歡聽人彈琴唱曲都寫上了!結果,他沒說賞賜一把好的琴,卻把這上貢的笛給賜了下來。
想著這帶在手上也方便,也就跟琴一起學了。好在這世的身體,肺活量大呀,哈哈,吹笛這個換氣問題可是個大問題,肺活量大,這吹得也省力不是!
玉兒記得最清楚的笛曲,不是來這兒後學的,而是《花泣》。是現代張維良大師作曲並吹奏,在紅樓夢中黛玉葬花時的插曲。不過,她現在可不敢吹這首。要不都不知道該怎麼和人解釋這曲中的悲意何來了!要知道她自出生起,事事順心,萬事遂意,如果忽發悲聲不知要把一眾親人嚇成什麼樣兒!想了想,找了首歡快的《喜相逢》。()老夫人在前面的馬車裡聽得身後傳來的笛聲,問身畔的琉璃:「又是玉兒那個小精怪吧!這走在路上也不忘了找樂子!」
琉璃笑道:「老夫人,這樣才好呢,也只有小格格這樣從小蜜罐裡長大的,才能吹出這樣歡快的聲音來!」
老夫人聽了笑瞇了眼,點點頭,「我呀,就但願她這一輩子都這樣歡歡快快的!」
琉璃笑著邊給老夫人捶腿邊道:「有老夫人,老太爺這樣護著,又有老爺夫人那樣寵著還有幾個嫡親的哥哥,小格格這一輩子呀,肯定都這樣的。」
老夫人閉著眼點頭,嘴角卻止不住的露出笑容來。這個小孫女兒,又怎麼會不順遂呢,莫老說她是上天的寵兒,可不是嘛,這世間有幾個玉兒這樣的呢!自己這些做長輩的不必花太多心思,只須萬事順她的心意就成。
吹罷喜相逢,想起一首《萌中鳥》,也很快樂啦。嗯,還有《幽蘭逢春》,正適合現在這個季節!
路邊的農人聽到從馬車裡傳出的歡快笛音,也忍不住露出暢快的笑容,這年景一年比一年好,今年雨水也足,現在播下了種子,到秋天,又是一個豐收的時節呀!
幾騎旅人也停住了腳,看著這一隊馬車緩慢地行進,再看那馬車,「嗯,這是哪個爵府的車隊,這笛吹得很有幾分味道了!」
旁邊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年道:「這笛聲,氣息悠長,必是一個壯年的漢子吧!不過聽這歡快勁兒,倒似一個不識人間疾苦的閨中嬌小姐!壯年的漢子歷經世情,再怎麼吹也吹不出這股味道來!」
一個著藍衣的卻道:「你看那馬車,簾幃深掩,這壯年的漢子會呆在這樣的馬車裡?若是男子,在這樣明媚的春色中吹笛,必會騎在馬上而不會坐在車裡!」
十七八的青年反駁道:「許是陪著家眷呢!」
藍衣的笑道:「那這車轍就未免太淺了!」
青年不忿:「那,是個文弱書生,弱不禁風,手無縛雞之力!」
藍衣的氣定神閒:「那這樣一個書生,氣息會如此悠長?」
青年傻眼了!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必然身瘦體弱,氣息自然短促……
「那你說,那車中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藍衣道:「車中必是一主一僕,二十左右,或者一主二僕,十二三左右!」
若玉兒聽到這番話,必然要大歎諸葛也不少見!
藍衣一瞟青年:「你這細心處,還得下功夫!」
青年翻一個白眼:「我再細心,我也不能知道裡面是二十左右還是十二三左右吧!」
藍衣輕笑道:「那車中是一主二僕,時才你沒聽到裡面那丫環的聲音,叫的是小格格,卻又有另一個丫環斥她不許打擾格格吹笛?」
啊!
青年再次傻眼:「你聽到了,你還讓我猜!」
藍衣哈哈大笑:「你和我一起,為什麼你沒聽到?」見青年又要和自己拌嘴,趕緊道:「我當時也沒馬上想到,是你說這笛音中的歡快只有不識疾苦的嬌小姐才能吹出來,加上先前聽到的隻言片語,後來我才一點一點推測出來的!」
青年想,這能推測出最後的結果,也有自己一份功勞,也就不再與藍衣的爭執。幾騎轉頭向京中馳去。
遠處隱隱傳來藍衣的笑聲:「我還知道這是哪個爵府的,你……」
到了傍晚,一群人才進了莊子,那莊頭帶著一眾人迎到了莊子外面,老夫人讓人傳話,今兒就不見了,一路勞頓,人困馬乏,先休息好了,明日再見!
玉兒跟著老夫人一起,驅車進了莊子,這莊子,卻著實不小,原是皇上賞下給有功之臣的,黃昏薄薄的霧氣中,玉兒生出一種仿似走進了更久遠歷史中的感覺。
眾人下車後,一陣忙亂。玉兒和老夫人洗漱後坐在正廳裡歇息用膳,因微兒也鬧著跟了過來,玉兒也一直表現得很規矩。而微兒見她果然如自己所料一般,不由暗自高興,這下可是自找罪受了!
老夫人在旁注意到微兒看著小孫女露出幸災樂禍之色,雖不明所以,卻仍不高興,微微皺了皺眉:「你們也一路勞頓,先下去安置吧!」
微兒行禮退下,卻見玉兒動也未動,回頭看了好幾次。
玉兒見她走了,一下趴到老夫人身上:「太太,咱們也睡了吧!」
老夫人見她這一下就軟成了一癱泥似的,不由笑了,拍拍她在自己身上蹭來蹭去的小臉:「好,這會想必都安排妥了。」
玉兒扶著老夫人進了臥房,待她睡著了才起身離開。老人上了年紀,睡眠都不太好,所以,每次玉兒總會守著,有玉兒的氣息陪伴,老夫人很快的睡著了。坐了一天的馬車,連自己都覺得有點累,何況是上了年紀的太太,讓太太睡個好覺,明天精神才會好!
第二日,用罷早膳,莊子裡頭頭腦腦都過來給老夫人磕頭請安,還有那來報帳的,老夫人讓人接過帳本,放在一旁:「這次呢,老身是和府裡的格格來莊子住兩天散散的,你們也不須惦著來服侍,昨日在路上,我見農人都忙著播種,你們也自忙去吧!」
眾人便退了出去。這會春耕,確實是最忙的時候。只是卻不知主家為何此時來莊裡,這山上的樹也才吐出新芽,也沒什麼景可看!
莊頭則在想,是不是自己什麼地方讓主家不放心,所以才選了這個時間來,邊反省邊應付著同樣存疑的眾人。
「老夫人既說只是來散散,你們也自忙去!有事,我再通知你們就是!」
此時玉兒早已在幾個下人的跟隨下,進了後山。北京城周圍的山都不太高。一會幾人就到了山頂,玉兒往山下一看:呵呵,其實,真的沒什麼好看的哈!那個什麼「草色遙看近卻無」什麼的,有一點兒啦,可是那莊稼地裡還什麼都沒有呢!
玉兒有些垂頭喪氣地慢慢往山下挪!綠櫻見格格一下沒精神了,想了想:「格格,到了夏天,這山就好看了!」
玉兒沒精打采地點點頭:「是呀,可那也得是夏天呀,現在都沒什麼好看的!」
你說怎麼就這個時節來呢。問怎麼種莊稼完全可以夏天來再問嘛!玉兒無意識地凌空取了一粒稻子拔了皮邊走邊吃,眾人都在走路,也沒太注意,就這樣,一路吃到了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