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坐在轎內,玉兒賴在阿瑪懷裡,聽著額娘為自己普及各種車轎等級知識,玉兒也不嫌枯燥,認真的聽。也不敢不認真呀,這就跟現代的紅綠燈似的,你要是不弄明白了,說不準得出人命的!遇見那不能惹的,你就躲遠點,該讓的讓,該請安的你就得去請安。所以說,她不喜歡這個時代,這種森嚴的等級制度,一不小心就讓人抓住了把柄了。一個從小接受生而平等教育的現代人,要適應這些玩意兒,那是相當痛苦的!
玉兒不喜歡出門,這也是一個原因。她自己知道,她這個自由的靈魂,那種從骨子裡透出的懶散與不經意,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喜歡的。尤其遇到那喜歡擺譜的,喜歡通過踩壓別人以求得心靈滿足的,你要是一個不注意,那就得結仇;可這樣兒人在這個時代還不老少,就像現代有些人總愛炫耀錢多,看不起那稍拮据一點兒的人一樣的心理,不難理解,但真的是癩蛤蟆跳腳上,他不傷人,可噁心人呀!
這個套在框架裡的時代呀!
由不得又慶幸一下,所幸是統治階級,阿瑪官兒也不小!咱不喜歡欺負人,當然更不喜歡被人欺負不是。
再慶幸一下,記憶力越來越好!啊哈哈,聽一兩次就記住了,記住了就不容易忘。嘻嘻,再次感謝小白!這樣犯錯誤的機率更小了!
現在知道這個時代的人為什麼這麼熱衷陞官發財了!
為了自己及家人好過點,為了那所剩不多的尊嚴!
也知道了為什麼那麼多包衣或者漢人想抬旗,那抬的,就是尊嚴啊!
在現代,你可以沒錢,也可以不做官,你完全可以安貧樂道,在人格上,你是與所有人平等的,誰也不敢跑你面前來說:你沒地位,沒錢,跪下!
在現代,誰敢!
誰要敢在大街上說出這話來,哈,要麼被人認為是瘋子,要麼就招來人群的痛斥。激起民憤!
可在這個時代,很多人敢!
所以,玉兒認真的聽,認真的學。力求不忘記一點兒!這,也是知識!在現代,學科學知識,在這個時代,你得學等級知識!在現代,你考大學,考研,考博。在這個時代,一個女人,你只能在德容言工裡去求發展。你不能去和男人一樣讀八股文考科舉!平等求學與就業,那種機會,那種幸福,只有現代男女平等的社會裡才存在!
聽著額娘平靜的敘述,看著她理所當然的態度,玉兒心想,從小在這樣的世界長大的女子,當然不會有她這樣不合時宜的奢望,她們遵循著自古以來的規則,平靜的生活!她們從小耳濡目染,女人就應該這樣。所以,她們也算幸福吧!如同現代的女子,就算如同男人一樣辛苦打拼,也不覺得痛苦!因為我們自尊自愛自立自強!
玉兒知道現在再去想現代,沒有一點意義。可是,她總是不自覺的對兩個時代進行對比,這種對比,讓她比任何一個人都清醒,也難免比別的女人更痛苦!好在,這種痛苦相對於如影隨形,滲透在日常點點滴滴每個細節的親人的關愛來說,就屬於可以忍受的範圍了!
瓜爾佳府上,早已賓客盈門,僕人在見到是伊拉哩大人攜府裡的大姑奶奶回府了,趕緊飛奔了進去通報。
等玉兒被阿瑪抱下車,門口已迎出一群人來。撲面而來的熱烈情感,讓玉兒因為對比而消沉的心情飛揚起來:是呀,有得,總有失的!不必太去在意那逝去的時光!既已來了這個世界,就認真守護所有愛自己與自己所愛的人吧!
出府迎接的都是平輩或者晚輩,三個舅舅,領著各自的媳婦與兒子和阿山見禮畢,又與自己的姐姐行禮,幾位舅母過來攜了大姑奶奶的手,引著進府。玉兒這會兒又被阿山抱在了懷裡。
早上出門前,阿山已被寶貝女兒聲討過了,說已經半個月未見到阿瑪了,要阿瑪今天好好補償自己,要一直抱著!阿山本要騎馬的,馬也不騎了,跟著媳婦女兒坐進了車裡,一路上,孩子也不坐車,就坐懷裡,怎麼也不下去!讓瓜爾佳氏在一旁看了直笑;阿山卻對女兒如此情狀極是得意,還對著瓜樂佳氏炫耀。
坐在阿瑪懷裡,玉兒居高臨下,倒是把太姥姥家看了個清楚。
這是個典型的四合院,由三進院落組成,沿南北軸線安排倒座房、垂花門、正廳、正房、後罩房。每進院落有東西廂房,正廳房兩側有耳房。院落四周有穿山遊廊及抄手遊廊將住房聯在一起。大門開在東南角。因是大型住宅,太姥姥家尚有附加的軸線房屋及花園、書房……
玉兒被阿山抱著,極快地進了太姥姥住的正房,這房,太姥姥住了有四十多年,一直沒挪地兒,即使後來後輩說要買更好的地兒,更大的房子,太姥姥也不樂意搬動。兒孫沒辦法,後代人口越來越多,只能在周圍購買房屋,圍著這座四合院而居。原來,這個院落,居住著太姥姥,姥姥,姥爺。三個舅舅、舅母,剩下的孫子輩,重孫輩都不住這兒。只每天皆有後輩在這邊服侍,晚上也會留人,就怕三位老人年紀大了,有個什麼好歹也好隨時有人使喚。後來到底還是不放心,做為嫡長一支的大舅一家又全搬了回來!總不能因為後修的房子更好,就把三個老人留在老房子不管吧,本是希望新修的房子能讓老人喜歡就一起搬了,可老人戀舊,到底沒挪,沒辦法,就算被老人攆出去,也拉了另兩個弟弟跪著求了半天,到底搬了回來!房子小點兒就小點兒,緊巴點兒也沒事兒。
太姥姥坐在炕上,早聽到通報是自己最得意的大孫女兒和孫姑爺來了,樂得見牙不見眼。到了房內,阿山才把女兒放下來,一家人給太姥姥磕頭行禮畢,太姥姥喚了玉兒上前,一把摟在懷裡,一個勁兒喚著心肝寶貝!
阿山被幾個小舅子拉了出去外廳,二哥也自然跟著,那邊都是男客。瓜爾佳氏一干女眷都在內廳。
玉兒乖乖的任太姥姥摟著,聽著太姥姥跟額娘問長問短。太姥姥眼睛仍然清明有神,視力雖有退化,卻一點兒不影響生活。聽著大孫女說著玉兒的一些生活瑣事,樂得哈哈大笑!時不時撫撫這個重外孫女的小臉兒。
又說:「這孩子有你小時候的品格!」
瓜爾佳氏聽了直樂:「太太,你才不知道,她可比我那時精怪,我再沒像她這樣挑剔的!」
太姥姥早知道這個重外孫女養得金貴,「咱們滿人家的女兒,那自然要養得好的,挑剔點怕啥。只要是有的,自可任她取用!這孩子這小模樣,可比你小時還標緻,最重要這性情,安寧順和,坐在這兒一點不焦躁,跟個大人似的!」
瓜爾佳氏自是得意自己女兒的,不過嘴上謙遜兩句。又命人專取來玉兒做的抹額親手遞予老人:「這是玉兒這孩子親手做的!雖也粗陋一些,到底是孩子一片孝心,望太太莫要嫌棄!」
太姥姥原姓鈕鈷祿,母族也是滿八大姓之一,那時能自主也是多虧了父兄扶持。再後來,又為兒子選了母族的後輩為妻,所以,姥姥也姓鈕鈷祿。因太姥姥一直孀居,所以著裝多藍色,玉兒做的抹額即選用的藍色絲綢貫一綠翡翠,繡了吉祥寓意的雲紋,邊飾青鼠毛皮。老鈕鈷祿氏聽是重外孫女親做的,接過來對著陽光仔細打量,看罷也不由訥罕:「這孩子,現只有四歲吧?!就有這般手藝?莫不是你哄我高興,幫著做了吧!」
瓜爾佳氏得意地偎坐到老人身邊,抓著老人袖子搖:「孫女兒是這樣兒人嗎?這可全是我們玉兒親做的!我一點兒沒出主意!」
老鈕鈷祿氏被搖得呵呵笑:「你這皮猴,都有孫子的人了,還跟太太撒嬌!」
玉兒見額娘高興,接口道:「太姥姥,就算額娘也八十了,見了您也會撒嬌的!」
一屋子人哄一聲全笑了,太姥姥樂得合不攏嘴:「唉喲喂,我的個乖孫孫,你可真知道你額娘這性格兒,我要活到那會兒,你額娘還真能抓著我撒野!」樂半天,方歇下來,又逗玉兒:「可惜太姥姥看不到那場景了!太姥姥也不能跟個老妖怪似的一直活著呀!」
玉兒圓眼一瞇:「太姥姥,您老現在才八十歲,再四十年,也就一百二十歲,肯定能行的!那會兒我扶著我額娘再來給您老拜壽,您老到時看,我額娘還跟今兒似的和您撒嬌呢!她再老,也是您孫女兒不是!肯定還這樣兒,就像我多老也會跟額娘撒嬌一樣!」
這一下,屋子裡又笑開了,合著這孩子總跟額娘撒嬌,便以為八十歲老太太也撒嬌呢。
太姥姥笑得止不住,瓜爾佳氏急忙給她撫胸撫背,太姥姥說:「一百二十歲,那得老成什麼樣兒了!」
玉兒不以為然:「太姥姥,一百二十歲不算老,我聽說了,人還有一百四十多歲的呢!」在現代,玉兒當然知道有活一百四十多的!所以,玉兒沒說假話!
「哦喲,唉喲!」太姥姥邊笑邊喘:「好,太姥姥接著活,咱活到一百二十歲,活成人瑞!」
玉兒肯定地點點頭:「太姥姥,您能活到那會兒的,指定能成!玉兒那會兒手藝肯定比現在更好,到時再為您老做更漂亮的衣服做壽禮。肯定比現在的做的漂亮!」
一屋子人又樂又笑,一時跟水倒進了滾油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