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第164章
他的手那樣軟,好像嬰兒的肌膚般細嫩,握在手裡,一層激浪從他手心裡衝到我的手心,然後一直洶湧到我的血液中,向四肢百骸游動。他的手好涼!沒有一絲熱度,根根修長的手指都蒼白如雪,毫無血色。
熙熙,你回握住我的手啊,用你曾經有力的大手握緊我啊,你不記得了嗎,你曾經用這雙秀氣的大手保護過我,擁抱過我,撫摸過我,曾經用你的大手帶給一份份溫柔和悸動。現在你為什麼偃旗息鼓,毫無反應了呢?
「熙熙……你醒醒啊,你睜開眼睛看著我啊,我是銘湘,我是你的藥方啊。」我渾身微微抖著,去用小手輕輕撫摸他的臉——那樣清瘦!那樣冰涼!我指不由得一顫,漸漸握成了拳頭,縮回來,捂著自己的臉哭泣起來。抱著他的一隻手,給我擦著眼淚,我的淚水浸在他的手指上,我哆嗦著嘴唇去親吻他的手。
「宣澤熙,你這個愛說大話的混蛋!你不是總吹牛你是什麼破爛神仙嗎?神仙怎麼可以死?神仙都是要長命百歲的啊!你快給我睜開啊!嗚嗚……你為什麼不看看我,難道你生我的氣了?你嫌我藏了起來嗎?嗚嗚……我錯了,我做錯了,好不好,你就不要跟我開玩笑了,你快醒過來嘛,你醒了,我寧願讓你狠狠打我的屁屁,快起來啊!」我晃著他的手臂。
嚴亭之傷痛地靠過來,低頭仔細看了看宣澤熙的臉,然後又拿過他的手腕,細細聽著他的脈搏。
「唉,澤熙,銘湘來看你了,你終於可以放心了吧。銘湘很好,她沒死,也沒有忘記我們,她只是淘氣,藏在了江南。你看她真的來了,她來看你,你總該高興了吧?」嚴亭之說到最後,沙啞了噪音,竭力克制著悲憤的情緒,一層霧水蕩漾在他的眼眶裡。
他說完,背過身去,難過地扶著額頭。
我驚恐地看看嚴亭之的表情,顫聲問,「嚴亭之,熙熙的脈搏怎麼樣?」
嚴亭之下頜骨咬緊,半天才暗啞地說,「他……命懸一線,脈搏斷斷續續,風中殘燭……」
啊!
「銘湘,對於澤熙,現在每一個瞬間都是寶貴的,你……抓緊時間,跟他再好好相處一會吧……我先出去。」
嚴亭之腳步沉重地向外走,我分明在他眼裡看到了淚水滑下。
嚴亭之都哭了……熙熙,果真要死了嗎?
我萬箭攢心,疼得渾身痙攣,憋了兩秒鐘,爆發出淒慘的號啕大哭,撲在宣澤熙的身上,任由淚水成河。
「熙熙!不要死啊!你不要死啊!我離開,不是因為不在意,而是太在意啊!如果我留下,我害怕你和你哥哥發生衝突,害得你們皇室不寧,慘案連環。熙熙,你是不是傷心了?你因為我離開而傷心了嗎?你是這樣單純的一個人,外表風流而嘴貧,其實內心簡單而淳樸。你忘了嗎?你總纏著我說,我是你唯一的藥方,我治好了你的病,我讓你不再膩煩女人。我好容易治好了你的病,你為什麼這樣不珍惜,為什麼不快快樂樂的當皇上,非要讓自己整天鬱鬱寡歡,非要讓自己悶悶不樂?你這個傻子啊!這天下的女人多得數不清,你是皇上,所有的女人都是你的!你願意要哪個都可以,你為什麼偏偏一根筋,只知道惦記我一個人?嗚嗚……熙熙啊,你好傻啊!」我擦一把濕漉漉的臉,再次握緊他的手,癡癡地說,「熙熙,我不許你死!你知道嗎,我其實很怕黑,很怕孤單的。如果你死了,我會感覺更加孤單,我會怕得要死。你不是很愛我嗎?那你快起來保護我啊,抱著我,用你強大的懷抱溫暖我。」我猛然發現他身後的牆上掛著一副畫,畫中人站在池水邊,鬼笑掛在臉上。
震驚。
啊,那不是我嗎?畫上的人,正是我!
我不由得環顧屋子四周,才發現,各個牆上,都貼著我的畫像,就像是個人畫展一樣,一幅挨著一幅。有我色笑瞅著前方的,有我大笑無羈的,有我裸露腳丫泡在水盆裡的,還有我騎在馬上英姿颯爽的……畫盡了我的百般淘氣表情,畫盡了我搔首弄姿的無限fengqing,都是我,連起來看,就好像栩栩如生的我,在向這邊走來。甚至都彷彿能夠聽到我脆生生的笑聲,我假嗔撒嬌的嗲語……
熙熙啊!他每天就是這樣度過的嗎?
看著我的畫像,不停地回憶著,一日日地熬過來的嗎?
我眼前頓時模糊了,眼淚大顆大顆地落在他的手上,我伸手,輕輕撫摸他閉合的眼睛,回想到那曾經亮晶晶忽閃著看著我的水眸,手在他卷卷的睫毛上顫抖著。又順著他突出的眉骨,滑到他英挺的鼻樑上,哭著笑著歎:他是老天爺最最疼愛的傢伙,五官處處完美,連鼻孔都生的細緻而秀氣。順著人中,滑到他的嘴唇上。毫無熱氣,冰冷的雙唇,哪裡還有他原來的灼熱?他情感的嘴唇,不似嚴亭之那樣薄,而是下唇半圓形,完美精緻的唇線,曾經這張肉感的嘴巴像是初生牛犢般,吻不夠我……
「熙熙,你為什麼要想念我?你難道忘記我是怎麼捉弄你的了嗎?那隻大母狗,追得你差點累癱。」我哭著,環抱著他的身子,「還記得嗎,為了治療你的怪癖,我連自己也賠上了。呵呵,其實我告訴你哈,我早就對你chuixian三尺了,吃到你,我暗地裡好開心呢。熙熙啊,你是個好男人,而我卻是個壞女人,我不值得你這樣惦念,不值得啊!忘了我,你不就幸福了嗎?你為什麼不能夠做個花心的男人,輕鬆忘卻一個我呢?你這般癡情,讓我心裡好難過,好難過。」
是我驚恐多疑,還是果真如此,為什麼我懷裡的身子在逐漸變冷,手裡的那隻手越發冰冷?
真的回天乏術了嗎?
一口氣上不來,我一歪臉,噗——!一下,從心底湧上來一口鮮血,灑得滿地都是,鮮紅的斑點。
這就是心痛嗎?痛得,恨不得我也死去。
「熙熙,不怕的,即便你果真執意要走,我也不怕的。我會陪著你一起去,我們倆在一起,你最會哄我了,我要讓你在陰間也抱著我,給我講開心的笑話。」我慼然一笑,用手背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握著他的手,輕輕地說,「熙熙,我給你唱首歌聽,好不好?我保證你沒有聽過的……」
我含淚,嘴角掛著血,緊緊握住他漸冷的手,癡癡凝望著彷彿熟睡的熙熙,輕聲唱,
「我聽見你的聲音
有種特別的感覺
讓我不斷想
不敢再忘記你
我記得有一個人
永遠留在我心中
哪怕只能夠這樣的想你
如果真的有一天
愛情理想會實現
我會加倍努力好好對你
永遠不改變
不管路有多麼遠
一定會讓它實現
我會輕輕在你耳邊對你說
對你說
我愛你愛著你
就像老鼠愛大米
不管有多少風雨
我都會依然陪著你
我想你想著你
不管有多麼的苦
只要能讓你開心我什麼都願意
這樣愛你…………」
歌聲清逸而哽咽,我歪臉趴在他身上,閉眼,淚水統統染濕了他的衣服。
門口矗立著的呆怔的身影,他聽到了我的歌聲,卻一下子老了很多般,僵立在門口。
一位大醫低頭恭謹地走到床的另一側,搭手去試脈,渾身一抖,驚呼一聲,「皇上……升天了!」
「澤熙!」門口的嚴亭之難過地趴在牆壁上,哽咽。
屋裡所有的侍女統統放聲大哭起來這,「皇上啊……皇上……」
太醫跪在地上,連連嗑頭,老淚縱橫。
天地悲淒,萬物哀鳴。
只有我一個人置若罔聞,含著一抹詭異的笑,趴過去,捧住他的臉,落著淚珠,吻住他冰冷的嘴唇。
熙熙,你聽到我給你唱的歌了嗎?就如同歌裡唱的,我愛你,一直愛著你。對不起,熙熙,現在才告訴你,因為,看到你躺在床上的那一瞬間,我才看透我自己!
他們都難過,只有我不難過,我們倆不跟他們玩了,我們倆去一個靜僻的地方享受我們的二人世界去。
我爬上龍床,掀開被子,跟熙熙躺在一起,竟然無人阻止。
還記得嗎熙熙,你為了救我,放了自己的血,餵給我喝,從那時候起,我們就血脈相融了。我的身體裡便流淌著你的血。現在,該我給你我的血,讓你身體裡流著我的血了吧?
從靴子裡抽出雪峰刃,在被子裡,我狠狠朝手腕割去。
感覺不到疼,只有熱血噴湧的傾瀉感。
汩汨的鮮血從我手腕噴灑得被子裡都是,熙熙明黃色的中衣上面一大片一大片的血花。我笑著,把右手抬起來,只聽不遠處一聲驚叫,「銘湘你!」
我不理,笑著,把手腕放到熙熙的嘴邊,眼睜睜看著自己決堤的鮮血都噴到他的嘴上,臉上。
「熙熙,你喝了我的血,我們倆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乖,你嘗嘗啊……」我像是哄小孩子一樣,一邊撫摸他的頭髮,一邊固執地把左手手指撬開他的緊閉的嘴巴,看著深深的傷口扣在他的嘴上。
腦袋有一絲嗡鳴,血液流失使我有些恍惚、虛弱。
「銘湘!你怎麼可以這樣想不開!」嚴亭之焦急的大手握住我的手,「太醫!快來救銘湘!快快給她止血啊!天哪!銘湘,你為什麼這樣!」
他拽我的手,不讓我給熙熙喂血,我拚命的掙脫他,尖利地喊叫著,「不要管我!你走開!我要給熙熙餵我的血!我要和熙熙合二為一!」
嚴亭之掉了淚,語氣沉痛地哽咽著,「銘湘!我求你了,不要求死。澤熙,已經去了,你這樣,澤熙九泉之下也難以瞑目啊!」他死死鉗住了我的手,往他那邊拉。
「不要阻攔我,我要跟熙熙一起走!我不要能讓熙熙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我要陪著他。放開我,不要再把我們倆分開了!嚴亭之,我求你,求你讓我陪著熙熙吧!」我哭著叫著,最後的話令嚴亭之傻了,竟然鬆開了手,呆呆地看著我把手腕放在熙熙的嘴巴,血越流越凶狠,最後竟然變成了噴。
我瘋了一樣,摟著熙熙,手腕逝去了力氣,就那樣無力地垂在熙熙的胸前,含淚等待。等到我血枯命竭的那一刻。
「銘湘……你這是……拿刀捅我的心口呢啊……」嚴亭之大顆大顆的淚珠落下,「剜心部腹的痛啊!讓我眼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死去,我卻什麼都不能做……」他捶胸頓足,伏在我腳邊嗚咽。
太醫手足無措,端著止血的藥和紗布,傻愣在當場。
「對、對不起,嚴亭之……謝謝你……給我的情分……我……我不能回報你,我、我愛的,是熙熙……」
我氣若游絲,目光凌亂,說話費力而低喘。
「嗚嗚,銘湘,我不讓你回報!我早就知道你愛的是澤熙!從那天狩獵時,看到你把寶貴的金蠶縷衣給了澤熙,我就知道他在你心裡的地位了。銘湘,別死,求你別死!我再也不會讓你屬於我了,我只想看著你活著,幸福的活著啊!」嚴亭之使勁捶打著床鋪,第一次在我跟前哭得如此悲切。
男兒有淚不輕彈……
「熙熙死了,我……就沒有幸福了啊……」
我的意識彷彿一朵雲,飄啊飄,一直向高處升騰,直直的飄到了九天之外。我看到宣澤熙張臂迎接著我,他對我笑,固有的那種嬉皮笑臉的神態,美得無法形容的俊臉,近在咫尺……
「咳咳!咳咳!你們……吵什麼啊……」突然,緊緊挨著我的身子動了動,被我鮮血嗆得咳嗽起來。
熙熙!醒了!
「熙熙!」我不敢置信,卻被他一動胳膊,把我掀下了床。
熙熙醒了?!熙熙活了?!
我躺在地毯上,用盡所有力氣,大吼一聲,「快來救我!我不要死!」
熙熙活了,那我為什麼還要死?我不死!我還要可勁地張狂地活著!我要像跳蚤一樣,活蹦亂跳地活著!
一個月後。
「啊!討厭啊!我變胖了!我的腰粗了一寸!宣澤熙!不許你再用催肥的什麼補湯來灌我!我不要變成豬!」我在樂香宮張牙舞爪地大叫著。
宣澤熙呵呵笑著走進來,上下打量我一番,抿嘴樂,「我沒有發現你胖啊,晚上摟著你,還是不堪盈盈一握啊。」他走過來,伸臂抱住我的腰,悄悄地嘀咕,「今天可是最後一天禁日了哦。」
我氣呼呼地戳戳他堅硬的胸脯,「死傢伙!你看你多注意保持身材,照樣還是那樣飄逸而修長,偏偏把我像是餵豬一樣吹得這樣肥,你居心何在啊?難道你想誘騙很多小女人?」
「哈哈,你相公迷人瀟灑吧?你的腰根本就沒有肥,而是肥在了屁股和胸脯上,這樣多美啊,呵呵,晚上摸著手感也好……」他鬼笑著,抱起我,往裡間走。
「宣澤熙,你幹嘛去啊?該用晚膳了。」唉,歎氣。自從宣澤熙身體恢復後,他總是喜歡抱著我,再說他高大他健碩,再說我矮小我體虛,也不能把我當作娃娃啊。真是誤打誤撞,當初飛狼給我吃下的護心丹,可以起死回生,把剛剛去陰間報到的靈魂。我的血裡,含有護心丹的藥效,宣澤熙被我的鮮血喚回神志。現在我的手腕處留下一道淺淺的傷疤,宣澤熙取笑說我窮得只能自造手鐲了。
「小松鼠餓了嗎?」他抬起下巴,一份高貴,一份清雅。靠,這小子美得令女人都嫉妒。
「當然餓了啊。」
沒想到他自言自語道,「距離解禁的日子還有幾個時辰,我覺得應該沒有問題了。」一直抱著我往裡走,放我在床上。
解禁?解禁?!對了,太醫說他身子剛剛恢復,交代他一個月不能房事。難道他……
三個月後。
「稟報聖上,鎮南王進京了。此刻正在午門外候旨覲見呢。」
「啊嚴亭之來了?快快宣!」我提前搶了宣澤熙的話,氣得宣澤熙瞪一眼我,「老三來,你高興的什麼勁?是不是惦記你的老情人了?」
我對著小書房裡的銅鏡照一照,梳理一下頭髮,看一看臉上的妝如何。
「嚴亭之一來,肯定會進奉很多寶物的。而且,人家很久沒有見到他了嘛,想他也是很正常啊。」
「哼,那你迴避吧,我不讓你們倆相見。」宣澤熙丟下筆,一臉醋味。
「呵呵,小氣鬼。你若是這樣,我就禁你上我的床一個月。」
「什麼?!一個月?太狠了吧?」宣澤熙瞪起眼來,馬上又笑起來。
「臣嚴亭之叩見皇上……」洪亮的聲音已經在書房外面響起,我立刻嬌笑著應了聲,「免禮了。嚴亭之,你還不快進來?讓我看看你老成什麼樣了?」
「呵呵。」一聲低笑,一個高大的身姿走了進來,含笑地瞅了我一眼,一份驚艷,「香妃更加美艷迷人了。」
「呵呵,嚴亭之,你好像比原來老了一點點哦。」我取笑他,嚴亭之咬唇瞪我。
「咳咳,老三,你不要來了就看銘湘好不好?當著朕的面,就如此明目張膽的打情罵俏,可惡。」宣澤熙嘟著嘴巴走到我跟前,一胳膊摟住我。
嚴亭之聳聳眉毛,「香妃可是臣忍痛割愛。皇上不說嘉獎,卻還這樣雞蛋裡挑骨頭。臣好傷心啊。」
宣澤熙還是憋不住笑了起來,「呵呵,可是老三,這次不許你再偷親銘湘的臉了!」
兩個月前,嚴亭之離京前,在宣澤熙的目視下,突然親了我的臉一下,可把宣澤熙氣壞了。
我笑起來,「嚴亭之,聽到沒有,皇上的意思呢,不允許你親我的臉。」
嚴亭之老奸巨猾地點頭一笑,「香妃的暗示臣明白了,不能親臉,可以親嘴。」
「你們倆!」宣澤熙一下子跳了起來。
「哈哈哈……」我和嚴亭之都捧腹大笑。
………………
宣澤熙只有我一個女人,偌大的皇宮,就住著我們倆。因此,我經常跑出皇宮,到民間閒逛。宣澤熙無奈,也只好經常便衣陪著我一起『勘察』民情。
一年後。
我懷孕了。竟然神奇地治好了不孕症,懷上了龍子。
為此,宣澤熙在宮裡放了煙花三天。
而嚴亭之,在南方巡視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奇女子,據說性格跟我一樣肆無忌憚,大膽而無視。嚴亭之封她為側王妃,甚為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