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第140章
我腦海裡迅速對應到了柴房裡的那個傢伙——年齡、氣度、穿著。
頓時一頭細汗,「呵呵,公公,皇上不會是留著山羊鬍吧?」趙希望公公能夠毅然決然地搖頭,可是,那公公點著頭,一邊說著,「可不是嘛,留著清雅的鬍鬚,姑娘可是見到聖上了?」
「嘿嘿,不好說,奴家不認得皇上,恐怕說錯了。」
那公公卻不以為意地笑笑,「沒有關係的,在不在府上,馬上就會知曉了,皇家侍衛已經在府裡各處尋找著了。」
啊,我馬上如坐針氈,因為公公口裡所說的尋找,基本上就等於搜了。
如果柴房裡那個傢伙果真是皇上,如果被皇家侍衛搜了出來,天,估計我趙五朵的小命不能快到終點了。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哎呀,我的頭痛病怎麼又犯了?頭好暈啊……諸位公公,小女子實在受不住了,先告辭一下,去歇息一下,請不要見怪啊。」我扶著腦袋不由分說地離開座位,往屏風後面的穿堂走去。
誰想到,從院子傳來一個慍怒的聲音:「五十萬兩還沒有拿到手,你這是急著幹嘛去啊?」
騰!我渾身僵住,因為那個已經邊說邊走入會客廳的身影。
「啊,拜見皇上,皇上吉祥!」幾個噗通跪倒的聲音。
「嗯,你們幾個奴才,這才知道來接朕,再晚來一會啊,朕就該被人家綁到牛車上去了。對不對?自稱是皇上老祖宗的這個小丫頭?」男人冷嘲熱諷著,走到我身後,拿手在我肩膀上戳了戳。
呵……幾個公公一片倒吸冷氣聲。
我咬咬嘴唇,心裡大罵著自己的貪得無厭,非要閒著沒事拿陌生人開玩笑,這下可好,玩笑開大了。這老鬼是皇上,熙熙的親爹。如果是熙熙,唉,我就是賣了他,不能不會得到處罰,我知道熙熙最是疼我。這下麻煩了,老皇帝來了,遭遇了如此冒犯他尊嚴的綁架加勒索,估計要大發雷霆、降罪於我了。
事到臨頭,害怕不能沒有作用了,我只好硬著頭皮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看我一直沒有反應,仍舊僵直著身子背對著他,於是又戳了戳我的後背,問:「你說話啊?怎麼不敢回頭看朕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慢慢轉過身子,攢起兩團和煦春風的微笑,面對著他微微發怒的眼睛,瞇了眼,「嘿嘿,您果真是如假包換的皇上?」
地上溜溜跪了一地的公公,都變了臉色,膽怯地趴著。
他恨得牙癢癢,狠狠在我額頭上一戳,戳得我身子像是彈弓,猛地向後一彎:「哼,都現在了,你還懷疑朕的身份?」
我一愣,趕緊就勢跪下,跪在他腳旁邊,「民女拜見皇上。請皇上饒恕民女不識之罪。」呵呵,皇上的靴子上都是我府裡新鮮的泥巴和髒乎乎的稻草,哪裡像個皇上?
他鼻子裡哼了哼,氣呼呼地往上首椅子上一坐,「你可知道你犯了什麼罪?你用石頭砸錯朕的頭,還用繩子綁上朕,然後用鞭子抽朕,還威脅朕,如果不寫欠條,就扒光朕的衣服遊街……咳咳!」皇上說到扒光時,明顯地有點後悔,畢竟是氣急了,該說不該說的話,就那麼吐露出來了。
啊……幾個跪著的公公都渾身發顫,嚇得恍如刀鋒掛頸。
我暗地啐自己一口,卻裝出一臉無辜,抬臉看著怒火燃燒的皇上,款款說道,「咦?皇上說的不算很準確哦。民女可沒有用石頭砸您,那是軟軟的土坷垃,跟石頭有本質的區別。」說到這裡,我傻笑一下,皇上氣咻咻地看著我,恨得瞇了眼。
我吞吞吐沫,接著說:「民女也沒有敢用鞭子抽您啊,那力度,就如同撓癢癢,一點不能不疼。」
「你……」皇上跟我大眼睛對視著,手指氣得指著我。
「再有,欠條一事本就是玩笑,民女也沒有說要扒光您的衣服一定去遊街啊,那就是順口逗您玩的,您這樣睿智,怎麼會相信民女童稚之語?」
「行啊,你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怎麼都是你有理!」皇上猛一捶桌面,嚇得幾個公公一起哆嗦下,差點就屁滾尿流了。
「非也非也,民女當然有罪,民女的罪就是沒有認出皇上龍顏,把皇止當作了民女的鄰居了。不過民女雖然沒有讀過什麼書,好像知道這麼一句話,叫『不知者不罪』,呵呵,想必皇上博覽群書、古今貫通,一定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我狡黠地看著皇上,他被我堵得一句話說不出,看著我恨恨地點著頭。
半晌,皇上食指敲著桌面,跟我目光交匯著,突然噴兒地笑了一聲,自語道:「今兒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我正想跟著他笑笑,只聽皇上猛然厲聲喊道:「把外面那個小子也帶進來!」
啊,我心裡一驚,轉臉去看,只見徽徽被兩個侍衛押解著過來了,摁倒在地,跪在我身邊。
「啊,徽徽!」
「這個小子剛才踢了朕,廖公公,你說,他該當何罪啊?」皇上翹起二郎腿,冷著臉看著我們姐弟倆。
一個公公瑟縮著,臉也不敢抬起來,就趴在地面上悶悶地回答:「回皇上,對皇上龍體的不敬,乃是凌遲處死之大罪。」
「啊,二姐……」徽徽被嚇得淚汪汪的了。
凌遲處死?那是個什麼死法?
我慌了,跪著上前蹭了一步,急切地說:「皇上,請皇上明察!胞弟不懂事,還是小孩,今日的冒犯,純屬銘湘一人所為,真的要懲罰也是懲罰銘湘,請皇上放過胞弟。」
皇上逼視著我,「你想替你弟弟凌遲處死?」
「嗯哪,凌遲就凌遲吧,只要皇上放過胞弟。」皇上若是真要凌遲了我,熙熙應該會求情的吧?
彭!皇上猛地大拍一下桌子,杯盞齊跳。「你說替就替啊,你視國家律法為幾何?來人,把這個小子拉出去,就地行刑!」
「是!」兩個侍衛剛硬地答應著,一邊一隻胳膊拉著徽徽,徽徽嚇得黃了臉,我想也沒想,便一下子撲了過去,抱住徽徽的身子,轉臉看著淫笑著的皇上求道:「皇上!皇上!只要您放過徽徽,您就是凌遲我兩回我也認了!您若是還不解氣,那您就用鞭子抽我,用石頭砸我腦袋,再不行,您就扒光的衣服,把我綁到牛車上在城裡遊行去,您愛游幾圈就幾圈!」
歎息。有些話不能說過頭,有些事不能做過頭,有些玩笑不能開過頭……
我含淚的目光瞅著繃著臉的皇上,他就那樣瞇著眼瞪著我,許久,他轉臉偷笑了下,被我銳利的目光捕捉到,於是我乘勝追擊地問:「皇上答應放過胞弟了是吧?」
他馬上繃起臉,「誰說朕放過了這個小子了?」
我噘起嘴,垮下臉來,期期艾艾地嘟嚕,「皇上不是應該胸懷寬廣的嗎?為什麼這樣小氣,跟您開個玩笑,您都這樣錙銖必較、打擊報復……」
皇上好笑地張張嘴巴,手指遙指都會我,說:「你那也叫玩笑?朕這顆龍頭,你是第一個敢砸的!朕這個龍體,你是第一個敢抽的!朕這副龍顏,你是第一個敢作賤的!也服你的氣了,才多大一個小丫頭,哪裡的那麼多怪詞、臭詞、渾詞,竟然敢說朕是老賊、老豬、老東西?朕有多老?朕的妃子都跟你差不多大年齡,你竟敢這樣說朕?」
我無語,「大不了以後不再這樣說了唄。」
「還以後?你不能別想有以後了!你不是想代替你弟弟接受懲罰嗎?那好,那朕就成全了你,放過你弟弟,現在拉你去行刑!」
呼……我鬆了一口氣,徽徽總算沒有事了。眨巴下眼,問:「既然凌遲,那不是應該凌晨以後處死嗎?現在大白天,不是凌晨,皇上您再等等吧。」我拖延著時間。
皇上差點栽倒,「誰跟你說的凌遲是凌晨以後處死?凌遲是用刀子一片片鉉下你的肉,直到犯人斷氣,再晾屍三天,等著鳥雀啄幹了你的肉,貓狗啃光了你的殘骨,才把你棄之荒野!」
徽徽一把反抱住我,嗚咽,「二姐……那樣好可怕啊……嗚嗚……二姐別死……」
我不能瞠目,哆嗦著嘴唇說:「皇上不會吧?皇上您長得玉樹臨風、慈眉善目,一看就是胸中自有天地,胸中轉圜乾坤的偉人,您不會對小女子採用如此慘無人道的刑罰的吧?」
皇上壞笑,點著頭,「你如此可惡,用此刑罰再合適不過。」
我立刻抹起淚來,淚珠子啪啪地下落,吸著鼻子說:「皇、皇上,民女真的有那麼可惡嗎?」還希望眼淚政策能夠換來皇上的憐香惜玉之心。
他歪歪頭,想了想,「嗯,可惡得登峰造極。」
我傻眼,狠狠心,只好選擇險中之招,「皇上,民女有一個驚人的大秘密,想要告訴您。民女保證,說完之後,您一定不會再想殺我了。」
「哦?那你說說看,什麼秘密?」皇上眼睛一亮,饒有趣味地看著我。
我左右看看,「這麼多人,說出來那還叫秘密嗎?民女悄悄地說給您聽。」
皇上聳聳眉毛,想想,「好吧,那你上前來悄悄地說吧。」
我樂滋滋地起來,走到他身邊,湊到他耳朵邊說:「這個秘密就是……」說到我這裡,我迅速地抄起他身後條几上的一把水果刀,衝著他脖子刺去。不想別的,就想把皇上當作人質,像電影中演得,送我和徽徽出去。
沒有想到,皇上,先發制人,一下子狠狠扣住了我的手腕,使得我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他再一發力,噹啷一聲,刀子掉在了地上。
那聲清脆過後,意味著我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計劃完全破碎,當場跪著幾個公公被這驚心動魄的轉變嚇得氣息一結,統統昏倒。徽徽也嚇得傻住。
呼啦!門外的侍衛都一發湧了進來,拿著大刀想要立刻宰了我一般,嚇得我一哆嗦,皇上威嚴地輕喝,「有你們什麼事,都滾出去!」
僅僅一個遲疑,所有侍衛又都乖乖地無聲退了出去。
皇上氣哼哼地揪著我手腕,另一手鉗住我的腰,把我限制在他懷裡,說:「你還真是一個小辣椒!竟敢拿匕首想要威脅朕的生命?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我軟癱在他的懷裡,因為他捏得我手腕生疼,我吸著冷氣歎道:「唉,天將亡我啊!我認輸了,你凌遲了我吧。」
他卻噗嗤再次笑出來,「你是朕見過的最最多變的女人,又刁鑽又潑辣還會耍手腕。」
都要殺死我了,還誇我作甚?刁鑽、潑辣、有手腕在我趙五朵眼裡,可都是褒義詞。
正在這時,宣澤熙匆忙跑了進來,進來便跪,「兒臣給父皇請安。」抬眼瞥了瞥我和皇上的姿勢,立刻冷了臉,眼神裡都是質疑。
「嗯,回來了?先起來吧。」皇上仍舊鉗著我,控制在他懷裡,我求救的目光掃向宣澤熙。
「父皇,兒臣歸來遲了,不知父皇會駕臨,府裡也沒有做好迎鑾準備。」宣澤熙矗立在屋中央,看了看徽徽,又看了看匕首,眉頭皺了起來。
我急了,哭腔喊:「宣澤熙!皇上要凌遲了我,你快救我啊!」
「啊!」宣澤熙不敢置信,上前一步,說:「父皇,為何要這樣對待銘湘?」
「葉銘湘大膽,屢屢冒犯朕,言語粗魯,行為越矩,甚至打昏朕,還威脅朕,澤熙,照你說,她是不是應該凌遲?」
宣澤熙眼裡有一點點意外,更多是瞭然,「父皇,銘湘本性就淘氣,有點貪財,有點不懂規矩,父皇又是便裝而來,銘湘冒犯龍顏,不能是在情理之中。父皇真的要責罰,那責罰兒臣好了,是兒臣沒有管束好家眷。」
「家眷?!」皇上咬文嚼字,「你說她是你家眷?她是你什麼家眷?朕怎麼不知道?哦,朕的皇子迎娶王妃,這樣的大事,朕怎麼一點不能不知道?你說她是你家眷,為什麼不在你一座居住,卻仍舊姑娘的裝束,獨自住在她的葉府?」
皇帝老兒這樣抱著我,他也不理想啊。
宣澤熙咬唇,下定決心地說:「父皇,雖然銘湘跟兒臣還沒有徵得您的同意和允許,但是在兒臣心裡,早已經把銘湘看做了妻子,唯一的妻子。兒臣今生就只娶銘湘一人為妻,再不多續!請父皇放過兒臣所愛吧。」
「哼!不孝的兒子!你就不怕朕遷怒於你,連你一起重罰?」皇上生氣地使勁捏著我手腕,我疼,卻不敢呻吟。
宣澤熙跪下,「兒臣願意接受重罰,連並著替銘湘受罰,銘湘剛剛大病初癒,身子本就孱弱,兒臣不敢想像,如果銘湘再承受什麼傷害,會有什麼後果。所以,兒臣請求父皇,把所有的怒氣都撒到兒臣的身上,放過銘湘吧。」
「真是一個多情種啊,你不怕我削了你的封號?降你為無權無勢的沒落皇子?」
宣澤熙想也沒有想,「只要父皇放過銘湘,什麼兒臣都願意。」
一片沉默。
「真看不出來,澤熙你倒是如此癡情。」皇上抬起頸子,不能斜著跪著宣澤熙,冷笑一下說:「可惜啊,你的甘為她赴湯蹈火都是多餘,派不上用場。朕,本就沒有打算責罰她,相反,朕從未感覺如此有趣,朕對這個變幻莫測的葉銘湘十分感興趣。澤熙你大可放心,銘湘不會受罰,不能不會受罪,相反,她會非常幸福,享受無限君恩,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妃,將來,你見了銘湘,應該稱呼娘娘了。」
啊!我沒有聽錯吧?這個皇帝老兒太他媽善變了吧?還說我多變,我看他的心才是深不可測呢!剛才一直拿生死嚇唬我,現在一轉臉,竟然說要封我為皇妃?他這玩笑開得太大了吧。
宣澤熙不能一時間沒有緩過勁,目瞪口呆。半晌才不敢置信地說:「父皇怎麼可以?她是兒臣的女人,雖然沒有夫妻名分,卻已經跟兒臣行了周公之禮,父皇不可以封她為妃的,她是不清白之身,會玷污了聖恩。」
要我選擇,我肯定會選擇年輕貌美的宣澤熙,他爹都那麼老了,床上不怎麼樣了。於是我不能點頭,「皇上,宣澤熙沒有說謊,您可以找人驗我,民女真的不是處子了。」汗,不是處女現在竟然成了無限光榮了。
皇上鐵青著臉,咬牙切齒,「朕想要的,還沒有得不到的!朕很少對於哪個女人有興趣,你再敢說一遍剛才的話,朕就仗責你兩百棍!眾人都聽好了,葉銘湘是未出閣的小姐,跟七皇子沒有任何關係,誰敢傳出去任何謠言,朕就賜他午門候斬,株連九族!」
冷颼颼的屋裡,沒有一人敢再言語。
宣澤熙狠狠心,深深地看著我,「父皇,您要仗責就仗責吧,今天,兒臣即便掉了腦袋,不能要阻攔您帶走銘湘!銘湘是兒臣的所愛,唯一的摯愛,已經是兒臣的女人了,身上流著兒臣的血,兒臣誓死不能要保全銘湘,銘湘您不能封妃。」
我差點給宣澤熙鼓掌叫好。真是一個鐵骨錚錚的男子漢,有情有義還有膽。
「哼,不自量力!想要阻攔朕的意志,就等於以卵擊石!」皇上衝著外面一點頭,立刻跳進來兩個侍衛,都是那樣精壯強悍。
「七皇子累了,神志糊塗了,點昏他,讓他靜養靜養。」平淡無奇地說著。
「父皇!」宣澤熙猛地抬臉看著皇上,同時也傷痛地看著我。沒有機會多說話,一個侍衛便飛速在宣澤熙身後穴位一點,噗嗤悶聲一下,宣澤熙便輕輕合了眼,歪倒在地。
「啊,宣澤熙!」我驚叫。
皇上卻鉗著我的手,興趣盎然地說:「走吧,小辣椒,跟朕回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