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皇甫翊有潔癖,只能容忍傭人趁他不在的時候打掃房間,因此,傍晚一到,便沒人敢進他的房間打掃。()2
當他回到家裡的時候,地上依舊佈滿玻璃碎片,打開燈,鋒利的玻璃刀口正閃爍著迷離的光亮。
他半蹲到地上,對著密集的碎片,久久,不知在想什麼,倏地,他眉頭緊蹙,雙眸緊縮發紅,鷹隼的眼裡露出些許自責,而後,他緊緊抿唇,伸出胳膊,手握成拳頭,一個用力,狠狠砸在了玻璃碎片上!
他用力極大,對自己真狠得下心。
一拳下去,那玻璃碎片竟一瞬間,全部刺入他的拳頭裡,有一塊鴿子蛋大的碎片,也牢牢卡進他手指彎曲的關節裡,卡的很深,顯然已經割進骨頭裡。
血順著玻璃碎片往下滴,紅色的血,刺目,讓人眩暈,帶著些許腥味。
本該是疼的,可他卻麻木了。她那麼怕疼,可是處理傷口的時候,卻緊緊咬牙,不敢看,也不敢問,只是那樣倔強的抬起下巴,像是受傷的根本不是自己一樣。
他知道,她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對他抗議。
他又一次傷害了她,她該恨極了他吧?
皇甫翊冷笑,他面無表情的打量手上的傷,嘴角彎出自嘲的弧度來。
阿晉聽到動靜,打開門走進來。
他進門的時候,皇甫翊正半蹲在地上,側面曲線生硬岑冷,週身散發出一種冷冽的氣息,此時正握著拳頭,紅色的血順著他的拳頭,滴在白色的羊毛毯上。
「爺!」他連忙走過去,觀察了他的傷勢後,打電話給了家庭醫生。
「傷口很深,需要去醫院處理!」阿晉道。
「不用!」皇甫翊斷然拒絕。
「爺,你不能這樣,傷到骨頭了,就必須……」
「出去!」皇甫翊咆哮,像一隻受傷的困獸,歇斯底里的吼道。
阿晉看著他,心裡直歎氣,這兩個人糾纏的夠久了,到底還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真的相互交心,再也不會發生這種讓人擔心的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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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不是太累了,打了麻藥後,醫生開始為安可處理傷口,她知道自己身上的傷應該不會太嚴重,可由於玻璃渣是細碎的,所以處理起來很麻煩,十分浪費心神,因此,兩個醫生一起在她邊上為她處理。
她知道皇甫翊就在外面,可她不想見他,也不想想跟他有關的事情。看著自己滿身的傷痕,她不由苦笑,他沒有打她,可她卻因他而受傷,說起來,遇到他以後,她的人生便變得十分波折不平,總有一波接一波的意外發生著,此時,她的腦海裡不由盤旋著王葉芝說過的話:
「當我到了這個年紀,回頭看時,卻又覺得,所有巧合也許從一開始就是命中注定的。」
安可想,難道她與皇甫翊之間的一切也都是命中注定的嗎?連同這些巧合也是?手裡的疼遠遠比不上心裡的,她想起他對她的態度,只覺得心徹底冷了,從心尖傳來的酸楚叫她忍不住想要流淚。
閉著眼睛不讓眼淚流下,過了一下,竟不覺昏睡過去,連傷口是什麼時候包紮好的都不知道。2
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看到一旁站著的唐凌天夫婦,愣了下,才驚訝道:「唐先生,唐夫人,你們怎麼來了?」
聽到這個稱呼,王葉芝酸澀一笑,片刻後,她說:「我們住的很近,聽說你住院了,就順便過來看看,怎麼樣?傷口還疼嗎?我看你身上傷了很多地方,需要好好修養才行。」
「我沒大礙的。」安可搖搖頭,隨即扯著乾涸的嘴角,笑說:「我很好,天很晚了,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吧,不用為我擔心。」
唐凌天稜角分明的臉上露出莫名的神色,他沉沉注視著安可,隨即道:「不要緊,你的傷比較重要。」
「對啊!」王葉芝急道:「你傷在了手上和臉上,這傷口估計一段時間內都不能沾水,這樣一來,你洗臉洗澡怎麼辦?」
說完,又提議道:「要麼你住到我那裡吧?」1avm4。
安可聞言怔了下,雖然近日跟王葉芝接觸的比較多,但在她心裡依舊覺得,還沒有熟到能讓對方照顧她飲食起居的程度。
她笑著搖頭:「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很抱歉,我不能接受。」為容沒開翊。
「為什麼?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你完全可以把我當成你的媽媽來看!」
見安可眼裡有掩蓋不住的訝異,王葉芝回過神,笑了笑,在她身邊坐下,她緊了緊身上的黑色針織外套,說:
「我的意思是說,你不用覺得為難,畢竟我們都是女人,我照顧你會比較方便,並且,我聽說你沒有母親,而我,沒有女兒,你可以幫我當成你的媽媽來看,這樣一來,或許你心裡會覺得我更親近些。」
「謝謝,不過……」安可依舊笑說:「我知道您是好意,但是我真的不能這麼做,就算你是我的親生媽媽,我也不會在爭吵後,離開家,跑去娘家躲起來的。」她眨眨眼睛,想讓王葉芝夫婦不要過於緊張。這對夫婦人未免太好了些,居然會半夜來看一個並不算熟的人。
然而,也許她跟皇甫翊之間還是有很多矛盾,也許她真的是恨得恨不得立即逃開他,可她依舊不想讓別人知道她的處境,不想別人揣測他們之間的關係,也正是這樣,她很少會在陶瓷面前說自己的事,人啊,光鮮的外表下,每個人都有很多不為人知的難處,她相信不僅是她,每個人都有,因此,她不會說。
況且有的委屈能說,有的委屈卻說不出口。
「但是皇甫翊動手打你,你現在回去,難道不會繼續吃虧!」王葉芝一臉焦急。
「打我?」安可愣了下,「他沒有打我。」
「沒有打你?」王葉芝不相信,她打量著安可身上的傷。「如果他沒有打你,你身上怎麼會傷成這樣?我不信!你不用安慰我,替自己的老公隱瞞。」
安可笑著解釋:「我沒有替他隱瞞,我身上的傷確實不是他打的,事實是我們今天發生了一點小爭吵,兩個人爭執的過程中摔碎了花瓶,我不小心摔倒在了花瓶的碎片上,所以才會這樣。」
見她不像是在撒謊,沒料到事實會是這樣,王葉芝怔了下,與唐凌天對望片刻,才說:「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
安可低下頭,淡淡的說:「你們不瞭解皇甫翊,他這個人極其驕傲,又怎麼可能會對女人動手?」
唐凌天目光沉沉的點頭,「皇甫翊性子極其驕傲,確實不大會做這種事。」
王葉芝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你不用擔心,我回去後,會有傭人服侍我。」
「那好,你自己要當心,如果有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已經是下半夜了,勸走了唐凌天夫婦,安可這才坐著司機的車,返回別墅。
她是不想回去的,可是也不願意一個人待在冰冷的醫院裡,那裡的消毒水氣味讓她覺得難受,窒息的喘不過氣來。
下車的時候,她抬頭看了眼樓上,那裡,臥室的燈正亮著,她上了樓,找了間客房住了下來,好在平時都有傭人打掃,因此,屋裡並沒有什麼灰塵。
「爺,夫人回來了。」阿晉推開主臥的門說。
醫生剛為皇甫翊處理完傷口,聽了這話,他抬頭道:「哦?」
「住在2樓的客房裡,我見燈已經熄了,估計是睡下了。」
「嗯。」淡淡的應了聲,再抬頭,已然恢復了平時的冷冽疏離。「你們都先下去吧!」
「是。」
等人都走了,他才推開窗戶,從陽台上往樓上的客房看去,那裡,燈已經熄了,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清楚,可他卻覺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彷彿,那裡正住著他的北斗星——
傷口漸漸好了,腿上和掌心的傷都已漸漸褪去,只是額頭上的傷口有些深,稍微麻煩一些,如今,那裡是一條細細的粉色,因為醫生縫針技術好的緣故,傷口平整,看不清疤痕,看樣子是不會留疤的。
allenwang的春季秀辦的很是成功,又一次在國際上引起很大的反響,也不出意外的佔據了各大時尚雜誌的封面。
安可也為這場秀出了很多力,其中,她設計的幾款衣服贏得許多國外名媛的稱讚,但因為她還沒有正式出道,因此,沒有曝光在媒體上。
這場秀辦完以後,慶功宴的當天晚上,王葉芝掏出一張旅行社的票給安可。
是一張英國的七日游套票。
王葉芝笑道:「不要拒絕,說起來,這次你幫了我不少忙,要不是你,辦一場秀,又得要了我半條命了。」
「我根本沒做什麼。」安可說著。
「你太謙虛了。」王葉芝遞給她一杯飲料,說:「我看你最近一直沒什麼精神,便自作主張為你買了這張票,讓你出去休息一下,你不是一直想去聖馬丁藝術學院嗎?可以趁這個機會去參觀一下學校,以後有機會可以去那邊讀書。」
「可是……」
「不要可是了,好好放鬆一下,女人有時候得為自己活,什麼孩子老公都扔到一邊去,給自己放個假,找回自己的內心。」王葉芝繼續勸說。
「找回自己的內心?」安可呢喃,對著那張票怔怔的出神。
已經有很久沒有和皇甫翊說話了,自從上次那件事情以後,兩人一直處於冷戰狀態,由於忙著辦春季秀的事情,安可無暇去想太多兩人之間的事情,每天都用工作把自己的時間塞滿,每每忙到半夜才回家,為避開他,她早早去工作室,早餐都是在外面解決的,也因此,兩人雖然同住一個屋簷下,卻像是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一樣,沒有交集。
但是已經決定去英國了,就不得不回主臥收拾一下行李。她故意挑他不在的時候進去,打開行李箱,剛收拾沒多久,門卻忽然被人打開。
下午3點多,他怎麼會在家?安可壓下心裡的狐疑,裝作他不存在,繼續收拾行李。
安可想要繼續忽視他,可是他高大的身軀一走進來,就使得房間內,頓時充滿了無法忽視的壓迫感,讓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
「你要走?」不知何時,皇甫翊來到她身後,他蹩著眉,鷹眸沉沉,表情岑冷,嘴角彎出淡淡的弧度。
「嗯。」安可低頭應了聲。
「很好!」早就料到這一天了。
話說完,他從梳妝台的抽屜裡掏出一張紙,遞了過去。
「財產協議我已經擬定好,以後每個月我都會定期打生活費過去。」
安可低著頭,接了過來,只看了一眼,身子便頓時僵硬在原地。
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張紙了,只是這一次,她知道,有什麼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他雙眸沉沉,墨黑的眼睛深不見底,眉梢間像是染了寒霜般。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氣,他才神色如常,聲音冷冽的開口:
「既然要走,就走的遠遠的,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否則……」頓了頓,斂目沉聲道:「我怕我會忍不住又一次把你困在我身邊。」
此時的他冷冽、疏離、沉默,比起從前,身上少了一絲精神,總覺得太過內斂低沉,叫安可心尖驀地一抽,一陣陣的疼。
他誤會了……
有一瞬間,他的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來。
心倏地一疼,安可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皇甫翊!高高在上的皇甫翊!呼風喚雨的皇甫翊!只會掠奪說一不二的皇甫翊!他怎麼可能露出這種笑容來?
他一想把她攥在手裡,用盡手段讓她留在身邊,費盡心思折掉她的翅膀,讓她飛不出他畫的地牢。他曾經對她那麼霸道執拗,曾經那麼不可一世的叫囂對她的所有權,曾經那麼一次次用他的方式來懲罰她,只為了證明她是他的。
可如今,他卻如此輕描淡寫的遞給她一張離婚協議書,彷彿過往他做過的所有一切都不值一提。
狹長的雙眸裡流光易轉,皇甫翊面色如常的俯視著她,又道:「記住!走了!就別再回來!」
關上門的那一刻,他闔上眼睛,薄唇緊緊抿著,半晌,才彎起一個黯然的弧度來。他的手依舊緊緊攥住門把手,指節彎曲,只有顫抖的手指洩露了他並不平靜的心情。
倚在門上,他忍不住揉了揉眼角,許是因為近日熬夜的關係,那裡有些酸澀。
以後,再也沒有人會半夜從床上爬起來,叮囑他去休息了。
放你走,是因為我知道,在我身邊,你並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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