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壓和狐離先後出現,帶走了妖族和九尾一族在巫妖之戰中倖存下來的子民,巫族也徑直離去了。在這一望無盡流淌著鮮血的黃土地上,只剩下龍凌一人站在那,孤獨的,像是被拋棄了一樣。
寒風裹著黃沙襲來,吹得龍凌白皙細膩的皮膚一陣生疼。他站在荒蕪無盡的黃土地上,放眼望去,是滿目的鮮血和屍骸,堆積成山。他一個人站在這滿是肅殺和淒涼之氣的巫妖戰場上,似是受周圍氣氛的影響,他的心裡升起一股惆悵陰鬱之情。陸壓和狐離此次離開,不知何時能再見。想著他們兩人剛才毫不猶豫堅決轉身離去的背影,龍凌有種被拋棄的感覺。
他望了一眼遠方一眼,是望不到盡頭的無邊道路。他抬頭望了眼天空,是廣袤無垠的藍天。天地是如此的廣袤無邊,而他在這天地之間又是如此的渺小。龍凌的眼神不禁迷茫,心中陰鬱悲涼的情緒在一絲一絲的蔓延。他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無能,什麼也無法做到,看著陸壓和狐離因為父親的死亡、族群的衰落悲慟傷心卻無能為力,看著他們無奈被迫離去卻連挽留他們的勇氣都沒有。
活該你被拋棄!龍凌自我唾棄道。
好基友遭逢巨變突然離去,讓龍凌心情低落陷入了自我厭惡中。在加上受巫妖大戰的戰場上所瀰漫的怨恨仇殺之氣的影響,使得龍凌心中低落陰鬱的心情被無限的擴大。這貨全然已經陷入了慘遭拋棄、被無情背叛孤獨無依全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的中二狀態,越想越抑鬱,恨不得去報復社會!
「龍凌——」
一句雖然小聲卻無比清晰的叫聲從遠處傳來。
正低頭自我厭惡抑鬱的龍凌聞聲抬頭朝前方看去,只見一襲玄袍翻滾的龍闕正騎著一隻金羽迦樓羅鳥從遠方朝他駛來。
龍闕一個躍身從金羽迦樓羅鳥背上下來,穩穩落地。他唇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也極為溫柔的注視著站在他前方幾步遠的龍凌,一步一步的朝他走去。
龍凌目光愣愣的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呆呆的,全然沒有平時的狡黠靈動。
龍闕看著他這幅與平時全然不同的呆愣表情,倒是忍不住的心中一軟,那顆只要面對著龍凌就始終柔軟著的心此刻更是化成了一灘水,溫柔的都要溢出來。
陸壓走的時候,龍凌難過的都要哭出來但是他沒哭。狐離走的時候,龍凌眼睛酸澀難受他覺得他會哭出來,但是他也沒哭。可是,當這會看見龍闕的時候,龍凌卻忍不住的委屈,委屈的都哭了出來。他紅著眼睛止不住的流眼淚,鹹鹹的淚水滑過臉頰流進嘴巴裡,苦澀的很。他雪白的牙齒咬著唇,死死的忍著,不肯發出一點哭聲。他覺得他都是大人了,不能像小孩一樣哭了,那該有多丟人,但是他卻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流淚,淚水像是被開了閘的洪水一樣,傾瀉而下不肯停止。
龍凌一邊哭著一邊還覺得委屈,他覺得他都要委屈死了,他明明是不想哭的,只是一看就龍闕他就心裡委屈眼淚就自個留個不停,其實他是不想哭的。
這就像是在外面受了欺負的小孩,在外人面前無論多麼委屈都忍著不掉一滴眼淚,但是一回到了家一看見了自己最親的人,就忍不住撲上去嚎嚎大哭,似要哭出自己心中所受的所有委屈一樣。因為至親,所以放下所有的驕傲、面子,露出自己最柔軟最真實最脆弱的一面。
龍闕一見他掉眼淚了,就呼吸窒了一下,原本不徐不緩的步子也加快了幾分。他三下兩步的走到龍凌的身邊,伸手一把抱住了他,將他的頭按在了自己的懷裡。低頭親吻了下他頭頂的髮絲,軟聲的安撫道:「別哭,別怕!小叔叔在,無論如何小叔叔都在你身邊。」
一聽到這話,龍凌哭得更凶了,原本還是咬著牙無聲的哭泣,這會就是放開了聲無所顧忌的嚎嚎大哭了。他把腦袋埋在了龍闕的懷裡,哭得驚天動地,哭得龍闕的心都要碎了。
耳邊聽著小孩嚎嚎大哭的聲響,龍闕的心就跟刀扎似的難受,這該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哭成這樣啊!龍闕輕輕地揉蹭著他柔軟的髮絲,軟聲細語的安撫他:「不哭!誰欺負了你,告訴小叔叔,小叔叔給你報仇去!」
龍凌聞聲不語依舊是自顧自的哭著,淚水打濕了龍闕胸前的衣襟,一向潔癖的龍闕此刻卻是絲毫不在意。他只是輕柔的細緻的撫摸著龍凌頭頂柔軟的髮絲,靜靜的卻強勢霸道的抱著他,他幾乎是喟歎的說道:「真想把你永遠就這樣抱在懷裡,這樣你就不會離開我,永遠陪伴著我。而我,也不會讓你受到一絲傷害、一絲委屈,更不會讓你哭泣。」
許久之後,大約是哭夠了,龍凌的哭聲漸漸小了,只是不停的哽咽打嗝。龍闕便動作輕輕的拍打著他的背部給他順氣,龍凌那止不住的打嗝聲,讓龍闕聽得忍不住皺眉。
「小叔叔……」龍凌沙啞著嗓音開口道,「陸壓……還有狐離,他們……他們走了!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胡說!」龍闕喝道,「什麼叫做只剩下你一個人了?你把小叔叔擱哪了?你眼裡還有沒有小叔叔的存在?」
龍凌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氣給驚了一跳,忍不住的抬頭看了他一眼。
龍闕瞧見他詫異驚嚇的眼神,不禁放軟了語氣,「小叔叔很早以前就告訴過你,小叔叔是不會離開你的。」
「永遠也不?」龍凌聲音沙啞的問道。
「永遠也不——」
不論這句話是真還是假,此時的龍凌卻沒有那個心思去計較這些。因為陸壓和狐離的離去,讓龍凌意識到他是有多麼害怕被拋棄,被一個人留下來,孤獨的。也正是這時候,龍凌意識到人和人之間的相處關係是不同。玉鼎是師父,可以尊重、親近卻不能親密無間,師徒之間總是隔著一層敬畏。而陸壓、狐離可以無所顧忌的玩鬧取樂、親密無間,但是他們卻並非是可以陪伴他永遠的人。而龍闕,這個始終如一的說著會陪伴他永遠的人,卻開始讓他相信了——這個人或許真的會如他所說的一樣,陪伴他永遠。
龍凌想,如果有個人能至始至終的不變心意,始終如一的對你好,陪伴著你永遠,那也是件不錯的事情。如果是這樣的話,他還是可以容忍一些龍闕的壞習慣的,比如他那深井病的性子和強勢的控制欲。人在得到什麼的時候,總是要付出一些什麼的,不是嗎?一味的索取可不是個什麼好習慣。
龍闕是何等精明的人,在龍凌問出那句「永遠也不?」的時候,便知道了他此刻心情的變化,他知道他守候了許久等候了許久的小孩已經開始逐步的接受他了。所以他按耐住了內心的激動和喜悅,故作鎮定的卻無比鄭重的承諾,「永遠也不——」
龍闕知道是陸壓和狐離的離去讓龍凌的感情開竅了,如果說之前龍凌是個懵懵懂懂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無視外界所有的人和事的天真而殘忍的小孩,那麼現在的他就彷彿好像是一樣之間長大懂得愛恨別離的少年了,他開始懂得人生的殘酷,懂得離別的悲傷,懂得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龍闕相信,遲早有一天他也會懂得,這世間唯一能陪伴在他身邊永遠的人,只有他。而讓他懂得這一點的,將會是他!
至於那些已經離開的人……龍闕烏黑深幽的眼眸裡閃過一道寒光,既然已經離開了便永遠不要再出現了。他會好好的照顧守候龍凌,龍凌是他的!
龍闕捏著龍凌的下巴,抬起他的頭,看著眨著一雙通紅的兔子眼臉上帶著淚痕看起來無比可憐的小孩,龍闕不禁笑場了,「噗——」
這下可不得了,龍凌炸毛了,他努了!他故作凶狠,惡狠狠的叫道:「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
「……不好笑,噗!」
「……笑你妹!」
半響,龍闕才止住笑,語帶笑意的說道:「你這幅哭的雙眼通紅可憐又可愛的模樣,當真是像極了那只你養的兔子。」
龍凌一聽此言頓時神色黯淡,那隻兔子是陸壓送他的,聯想到那時候陸壓所說的話,只怕那時他便料到今日之局面吧!
龍闕看見他神色的變化,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心中雖然略有不悅卻面上不顯。他好不容易才和龍凌的感情再進一步,實在是不想再破壞眼下這溫馨美好的氣氛。反正陸壓已經離開,不成威脅。
這般想到,龍闕心中好受了點。他低頭捧起了龍凌的臉,親暱的親吻了下他的眼簾,聲音溫柔的近乎要將你溺斃在裡面,「龍凌,小叔叔愛你!」
「我也愛你。」出於禮尚往來的習俗,龍凌這個習慣了口頭上愛來愛去的人毫無壓力的回復了一句。
龍闕聞言唇角輕輕的笑了下,卻未曾滿意他的回答。他知道,龍凌此刻的回答並不是他想要的,但是他有信心也有耐心等到龍凌說出他想要的那個回答。他以一顆真心待他,而他想要的,也只不過是一顆真心,僅此而已。
龍闕放開龍凌,一隻手握上了他的手,低頭對他說道:「來,小叔叔帶你回家。」
龍凌抬頭看了他一眼,也反手握住了他的手,點頭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