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08-09-12
暗無止境的黑,伸手不見五指……
黑暗中,有人在痛苦的呻吟。是誰?那聲音如此的熟悉。
驟然間,一道白光閃過,白光所射之處,在那黑暗的盡頭,有一個男子坐在一處低矮的石墩上,他一襲明紫,雙手緊緊地揪著頭髮,渾身都在顫抖,彷彿在忍受著常人難以忍受的痛楚。
「阿滿?」站在那黑暗之外,我試著輕喚,是他嗎?
聽到我的聲音,他緩緩抬頭,看向我,慘白的雙唇在輕輕顫動,卻彷彿離了水的魚一般,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只看到他一張一合的唇。
他在說,「救我……」
「救我……救救我……」
那樣蒼白的神色,那樣的無助,我感覺心彷彿被揪成了一團,我衝上前,卻怎麼都走不進那一片黑暗,怎麼走,我都在那黑暗之外。
我救不了他……
我拚命地跑,拚命地跑……
「姐姐!姐姐!醒醒……醒醒,姐姐……你在做噩夢,那只是夢……快醒醒……醒過來就沒事了……姐姐……」
有人緊緊抓住我的手,有一個聲音在我耳邊不停地說話。
我猛地睜開眼睛,看到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那眼裡滿是擔心。
「昭兒?」我驚魂未定地看著他,身子卻還在止不住的輕顫。
「姐姐被夢魘住了。」昭兒抬起袖子拭了拭我額前的汗,道。
我點頭接過昭兒遞來的水杯,喝了些水潤潤嗓子,心口卻還是悶悶的,說不出的難受。
一手輕輕撫向腹部,我微微凝眉。
包子,莫非是你老爸他……
隨即我狠狠搖頭,好不容易逃了出來,甩開他,怎麼又在自尋煩惱。
可是,他不是在找我麼?為何如今我在丹陽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他都沒有反應?
「姐姐,你怎麼了?」
看到昭兒擔心的模樣,我笑了起來,抬手捶了自己的一拳,笨蛋,這裡是丹陽,是別人的地盤,曹操再囂張,也不可能直接跑到別人家的地盤來鬧事,當初我不就是因為這樣才有恃無恐的嘛!
「沒事,噩夢而已。」我伸了個懶腰,不再自尋煩惱。
起身打開房門,大堂裡已經開始熱鬧起來了。
梳洗過,我慢悠悠地捧著小桃準備的甜粥坐在後堂,一口一口地細嚼慢咽,當個快樂的預備媽媽。
大堂裡很熱鬧,生意越來越好,其間也不乏女客。
看著紫燕胭脂她們笑容滿面地在大堂裡穿梭,招呼客人,我心情忽然也變得舒暢了起來,剛剛的噩夢也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喂,聽說沒,北邊打起來了。」近旁的一桌客人點了酒,喝得興致勃勃,酒過三巡,一個個面紅耳赤,開始絮絮叨叨。
「是啊,曹操解了白馬之圍,遷徙了白馬的百姓沿著黃河往西撤退呢……」
「唉,不過這回曹丞相可算是倒了大霉。」有人搖頭歎氣。
遞到唇邊的湯勺微微頓住,我不自覺地屏住呼吸,豎起了耳朵。
「不提了,不提了,喝酒!」
「喝酒……」
外面的談論卻是沒了下文,又開始喝酒吃菜。
我暗咒一句,將勺子扔回粥碗裡,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胭脂,這桌的酒記我帳上,再來兩壺好酒!」我笑瞇瞇地揚聲說著,便拖了一張凳子在他們桌邊坐了下來。
「這位是?」他們疑惑地看向我。
「我是這裡的掌櫃。」
「哦哦。」他們連連點頭,「可是這酒菜錢……」
「呵呵,各位不必介意,我們春風得意樓不是黑店,只是剛剛聽諸位講得有趣,想聽諸位接著講講。」我笑道。
「這……」他們面面相覷,有些猶疑。
「哈哈,沒有別的意思,我一個婦道人家,平日裡足不出戶的,就想讓肚子裡的孩子長長見識。」我忙打哈哈。
他們這才一臉瞭然地點頭。
巧蘭正好端了酒來,他們立刻又熱鬧開了。
「剛剛你們說的那個曹丞相……」我順手給他們倒了酒,狀似不經意地開口,「……他怎麼了?」
「哦,曹丞相啊……」喝了一口酒,其中一人道,「你不知道,本來形勢一片大好,關羽降了曹操,還殺了袁紹的幾員大將,誰知道……」
見他咂嘴,我忙又替他將空杯滿上,「嗯?然後怎麼了?」
「唉,話說那曹丞相待關羽真不錯,封了個漢壽亭侯,還鑄了印送他……」
「嗯,然後怎麼了?」我耐著性子又問。
「誰知道那關羽知道了舊主劉備的消息,竟然掛印封金,就帶了劉備的二位夫人速速離了曹操,投奔舊主去了!」那人一臉搖頭歎息,彷彿在替關羽心疼那高官厚祿。
看來關羽是知道劉備還活著的消息了。
「那曹丞相呢?」我又抬手替他們叫了幾個菜。
「唉,曹丞相解了白馬之圍後,遷徙白馬的百姓沿著黃河往西撤退,袁紹大將軍率軍渡河追擊,聽說形勢不妙啊……」
握著酒壺的手微微緊了緊,我笑了起來,「這只是傳言吧,曹丞相兵多將廣……」
「你知道什麼!」旁邊有人不滿地覷了我一眼,「告訴你吧,我兄長便在袁紹大將軍營裡,聽說曹操只剩騎兵不到六百了……人家袁紹大將軍騎兵六千都不止啊……這還不算步兵呢!」
「看來這回曹丞相算是氣數將盡了……」
「是啊是啊……」
「來人,算帳!」聽他們附和著,我忽然說不出的煩悶,遂站起身,淡淡地道。
「是!」見我臉色不佳,胭脂忙親自拿了菜單來。
「啊?你不是說請客的?」一桌子人都一臉呆滯地看著我。
我拍拍手,斜斜地看他們,「我只說請你們喝酒,又沒說請你們吃菜」,低頭看了看滿桌子的杯盤狼藉,轉身對胭脂道,「零頭就算了,算個整的給他們。」
「臭婆娘!敢耍老子!」有人拍桌子站起身,惡狠狠地道。
「想在這裡鬧事,打聽清楚了再來。」我捋了捋袖子,懶得看他們。
「老子今天就鬧上了!」一個滿面橫肉的傢伙掀了桌子。
「來啊!就怕你不鬧!」我扯了嗓子大叫,那聲音大得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姐姐!」正在樓上整理賬本的昭兒衝了下來,「發生什麼事了?」
聽到昭兒的聲音,我這才回過神來,一向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我今天這是怎麼了?實在反常。
「算了,隨他們去吧。」我抬了抬手,不想再理會他們,「你們走吧。」
「你讓老子走,老子就走嗎!」
「喲?還來了脾氣了?出去打聽打聽我們春風得意樓是不是你鬧得起的!」胭脂嬌聲開口,聲音卻是尖銳冷厲。
旁邊有人低聲附耳上前說了句什麼,那人怔了怔,瞧了瞧我的肚子,竟是乖乖拿出錢袋來遞給我。
「大人不計小人過,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說著,竟是悻悻地走了出去。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聽說……她和周瑜周將軍是舊識……」
「是啊是啊,上回那個李公子可是死得不明不白呢。」
「說不定肚子裡那個……」
聽著他們竊竊私語,我嘴角抽搐著,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