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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九十九章 折戟沉沙 文 / 獨孤若水

    魏王府雖是近年方才翻新擴建,但由於魏王不想招來無妄之災,刻意將屋舍、庭院皆修得十分素雅低調。不過這所謂的低調,卻是建立在與其他皇親貴胄的奢華府院相比,若是與尋常大家宅邸相比的話,自然仍有其親王府應有的氣度在。

    從前院到後院,中間要途經一處人工湖,湖畔花草叢叢,與湖上水榭皆倒映於平滑如鏡的湖面上,再經陽光一照,直襯得湖內恣意游弋的錦鯉猶如在畫中輕舞。

    可是彼時站在湖邊的魏王妃及眾丫鬟侍女,那慌張的神情,卻絲毫不像是在欣賞水映天色芳草的美景。

    「這裡又出了何事?」

    姬無為最後一點耐性亦已被磨光,走上前便是徑直向公冶雁鸞質問出聲。

    「不,王爺,這不關我的事,當真不關我的事!是那賤人自己向我撲過來的,我不過是側身一躲,她便掉到湖裡去了。妾身沒有推她,絕對沒有推她!」

    曾經毒害過無數後奼女子了公冶雁鸞,對於此次凌氏掉入湖中卻覺得十分詭異,就連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那往日任人欺凌的軟弱女子,竟然會以投湖自盡的方法來構陷她!

    「哼,活得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無端端自己跳到湖裡面去送死?」

    見此場景,再聽她如此不問自答的辯解,姬無為哪裡還會想不透這其中因果?

    過去公冶雁鸞殘害他寵幸過的女子,他並非一無所知,只因她是公冶氏的嫡小姐,而那些女人對他而言又無足輕重,所以便放任她去任意而為。

    可是如今的她,卻讓他越來越覺得不可理喻,幾近瘋狂的妒婦行為亦讓他越來越難以忍受!

    這般連個小小侍妾、舞姬都無法包容的狹隘婦人,試問待得有朝一日,他得登大寶坐擁天下之時?順理成章地晉為皇后的她,又如何能去包容下後宮裡的那三千佳麗呢?到時候若她還這般任意殘害他的妾室們,後宮的混亂必然會牽連影響到前朝安穩!

    這樣的正妃,讓他如何再留下去?

    「王爺,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我承認過去你寵幸過的那些賤人,大半都是我構陷的,可是這凌氏當真是自己跳下去的!她定然是為了報復,對,她定然是為了報復我!不然以她這般卑賤的身份,又如何能為自己出口氣呢?」

    注意到魏王眼底一閃而過的殺機,公冶雁鸞愈加慌亂起來,竟拉起他的手臂奮力搖晃起來。

    搖得他擠成川字的眉心,越皺越緊,搖得她自己綴滿珠玉金飾的髮髻,越來越亂。

    「報復你?何人會為了報復另一個人,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的?更何況你們之間有無甚深仇大恨,她又何須犧牲自己風華正茂的大好年華,只為了構陷於你?!公冶雁鸞,你不是自詡聰慧色頂麼?難道連這點道理都想不明白?還是,你覺得本王已然愚笨到,可以任你欺騙愚弄了?!」

    姬無為憤然甩開公冶雁鸞的手,眼看頂著過重髮飾的她站立不穩,狼狽地跌坐在地。

    「你……你竟然為了個無足輕重的賤婢,如此待我?」

    頭皮被搖搖欲墜的髮髻人墜得生疼的公冶雁鸞,卻根本無暇顧及那異常的痛感,只因她現在的心痛已無以復加。

    「沒錯,凌氏是無足輕重,但她終究是我的女人,怎容你說害死便害死?!公冶雁鸞,你可曾想過你曾經害死的,皆是你夫君的妾室!甚至有些人,肚子裡還懷著我的孩子!」

    府中正妃、側妃及妾侍等無數的姬無為,至今卻唯有公冶雁鸞所生的一子,心中其實早有怨懟,只是始終壓抑著未曾吐出。

    今日公冶雁鸞的瘋狂失儀,似乎亦影響到了向來冷靜的姬無為,以至於將壓抑已久的質問都脫口而出。

    「原來……原來你一直都有怪我,那你為何不早講?若你早些對我說出這些,我……」

    反覆思量半晌,公冶雁鸞終究無法冠冕堂皇地說出自己可以不在乎,只因她真的太愛他了,所以無論如何亦無法容忍他對別的女子寵愛有加。

    「你這妒婦,若再不知收斂,即便與公冶氏撕破臉面,我亦再留你不得!」

    事關子嗣香火大事,既然已經吵到這個地步,姬無為索性給出他的最後警告。

    正當公冶雁鸞顫抖著怒指姬無為,卻不知如何言說出心中苦楚時,以清遠王為首的眾賓客及跟隨而來的一干奴婢小廝們,浩浩蕩蕩地向湖邊走了過來。

    眼看著湖邊的混亂情狀,不知從何人、何處開始,適才在殿中被魏王妃掌摑的凌氏,已被其推入湖中溺王的言論,開始在人群中漫延開來。

    「姐姐!」

    須臾,便聽個少年尖銳的慘叫聲響起,接著便是道快如閃電的身影縱身投入湖中。

    登時人群中又是陣陣議論,各懷心思的視線不停在滿面怒氣的魏王、狼狽跌坐在地的魏王妃,以及水花四濺的湖面之間徘徊著。

    「她這番折戟沉沙,雖成全了自己最後的價值,只怕卻會害得天祐此生難安哪。」

    即墨貞注視著湖面的目光蘊著抹複雜慨歎,似乎萬年無波的寒潭眼底,竟隱隱可見漣漪輕漾出圈圈水光。

    不多時,渾身濕透的凌天祐,便抱著凌幼蓉的屍體回到了岸上。

    他彷彿感覺不到姐姐身上的冰冷僵硬般,不顧自己身上的狼狽濕意,仔細地為姐姐拭去臉上及發上的水污。那般小心翼翼地動作,彷彿生怕吵醒了正在熟睡中的人般,竟是連呼吸都刻意輕淺著。

    「孩子,她已經死了。」

    不知是哪位年長的官員,當先不忍猝睹地提醒了少年一句。

    凌天祐卻好似未曾聽見般,繼續仔細地為凌幼蓉拭去身上的污垢,雙眼似專注於手上的動作,又似已然僅餘一片虛無空洞。

    「不,這賤人是自己跳下湖裡去的,她一定深諳水性,絕不會這麼輕易便死掉!」

    似乎忽然想到能解釋自己清白的辦法,公冶雁鸞情狀瘋狂半跑半爬地衝到凌天祐身邊,一把將魂不守舍的他推開,便去搖晃凌幼蓉的冰冷屍身。

    「你給我醒過來,醒過來呀!你這賤命斷不會如此容易死,別再假裝了,立即給我醒過來!你去告訴王爺,你是自己跳入湖中的,不要妄想來冤枉本王妃!凌幼蓉,你這賤人,快給我起來!」

    公冶雁鸞拚命搖晃凌幼蓉濕冷屍身的同時,綴滿厚重髮飾的頭也在劇烈晃動著,一枚不堪動盪的流流蘇步搖最先滑落出來,竟然是夾帶著一縷烏黑長髮滾落在地。

    只是眾人顯然無暇去注意到那些細微末節的小事,所有目光盡數聚集在狀若瘋癲的魏王妃身上。

    「夠了!」

    短短的兩個字,卻是異口同聲地來自多個人的口中。

    再也看不下去的姬無邪,當先勸道:「王妃,這位凌氏已然溺斃,你便不能放過她麼?」

    姬無為亦是忍無可忍地道:「你莫要再這裡發瘋,來人,來不將王妃帶走!」

    即墨貞則是淡然疏漠地冷笑道:「難不成王妃這是想讓逝者開口,而後再來為你掩飾罪孽惡行麼?只可惜,下官覺得即便凌氏醒來,亦不再愚昧到為害死她的人去求情!」

    而凌天祐卻只是冷冷看著公冶雁鸞,那雙無比漂亮澄透的琥珀色雙眸,卻似要滴出血來般。

    此言一出,無疑是將眾人只敢暗自揣測的心思,明講了出來。

    「你胡說!一切定然都是你這狐媚子搞出來的詭計!」

    公冶雁鸞聞言,重又將惡狠狠的目光投向她心中最狠的「虞莫獨」,一片猩紅的雙眼中,滿是理智全失的瘋狂。

    「我,我……我今日定要與你以死相拼以證清白!」

    話音剛落,完全陷入怒恨漩渦的公冶雁鸞,便不顧眾目睽睽地合身撲向即墨貞。

    「你這瘋婦到底鬧夠了沒有?!」

    然而她的雙手尚不及觸到即墨貞的衣襟,姬無為已憤然上前,不分頭臉地便一把扯住她紛亂髮髻,狠狠向後拉扯著將她摔跌回綠草茵茵的地面上。

    「啊!!!」

    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呼聲響起,所有人的目光重又齊齊落在公冶雁鸞身上,而下一刻則又響起眾多旁觀女眷的驚恐叫聲,略膽小些的甚至已然暈倒在地。

    起初被姬無為摔得渾身發痛的公冶雁鸞,並未意識到自己身上發生了何等恐懼的事。可是當一陣清風掠過,她感覺到頭頂一陣陣刺痛寒涼時,慌忙抬手一番摸索,方才意識到自己頭頂竟已是一片空空如也,且觸手儘是片血肉模糊。

    而後,她目眥欲裂地看到身後綠茵茵的草地上,正落著一團染有猩紅血漬的烏黑髮髻,其上綴滿了她最心愛的貴重髮飾,其間還有一枚是皇上所御賜之物……

    刺耳的尖叫聲,再次打破眾人因震驚而陷入的沉寂,而發出焚心尖叫的公冶雁鸞,卻已因不堪打擊而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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