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燕子躲在假山後對凌天祐百般叮囑時,一身如雪攏紗道袍的長空,帶領兩個拎著食盒的小道士闊步而來,逕直走向即墨貞所在的青瓦小間。
「快去,立即把王妃請來!」
見他們走進屋子後,燕子一把將凌天祐推了出去,還不忘疊聲催促著。
「好!」
凌天祐應了聲就快步跑出小院,看上去很是為這個差事盡心盡力,這讓燕子不禁放下心來,再次快速疾奔回那偏僻的側牆窗下。
不多時,燕子便見那兩個提著食盒的小道士,匆匆離開屋子快步離去,但國師長空卻並未隨他們一起出來。
這讓她不由得心頭大喜,愈加堅信了他們二人之間,必有不可告人的事情!
此時將全部心思都放在即墨貞與長空身上的燕子,自然不會注意到,適才凌天祐轉身離去時,那俊秀面龐上掠過的一抹輕嘲之色;亦未能注意到,那兩個離開的小道士過於低著的頭,以及其中一人略顯不如來時那般合身的青色道袍。
而另一邊,凌天祐已快速跑回花園,向還留在那裡賞花的魏王妃,回稟了燕子所吩咐要轉達的話。
「燕子還留在那裡守著麼?」
公冶雁鸞聽到這個消息後雖仍力持鎮定,但聲音裡卻透出難以隱藏的興奮。
稍早時她才被即墨貞氣得五內如焚,心中想的就是遲早要讓其付出代價,因此才會讓燕子去跟蹤盯梢,但她卻如何亦未曾想到機會竟來得如此快!
「是,燕姐姐怕國師在王妃到之前便離開,害王妃撲空白跑一趟。燕姐姐還說,機會難得,請王妃多帶些人過去以作見證。」
凌天祐垂首斂眸,看上去滿是身為下人對主子應有的恭敬,但只有他心裡最清楚,他有多厭惡面前這個總是裝出副雍容端莊姿態,實則卻無比陰狠毒辣的魏王妃。
「還是燕子最得我心。」
正想要多慫恿些人同往的公冶雁鸞,不由得讚歎了一句最為得力的侍女,而後才又向湊天祐吩咐道:「我會先帶人過去,你去大殿請王爺亦到小院落那裡去,就說……那裡發現了不祥異兆!」
能將姬無為身邊的女人,一個一個地解決掉,她這魏王妃不僅不是莽撞之輩,而且向來十分謹慎多疑。
哪怕心知燕子是可信之人,但對於傳話的安離她卻有些戒備。為確保萬全,並未先大張旗鼓地宣揚虞少保與國師在清心觀內私通,而是用了個比較委婉卻又足夠引人穩步的借口。而且她相信睿智如姬無為,自然不難猜到她如此傳話給他,必是有所安排。
凌天祐應了聲「是」去往大殿方向,公冶雁鸞則利用同樣的借口,引著花園中的各家女眷們,往安置貴人歇息的小院落走去。
「各位請留步,小院中的信眾不喜喧囂打擾,還望各們……」
原本候在一旁以便隨時照看貴人們的小道士見狀,真心上前表示攔阻之意,這讓公冶雁鸞愈加相信身為清心觀主的國師,必然在有意遮掩其醜事。
「沒聽到小院裡出現不祥之兆麼?今日這裡可是貴客雲集,連皇上都要御駕親臨的。萬一有個什麼閃失,你們擔待得起嗎?」
不必魏王妃開口,自有依附公冶家的貴家小姐代為與小道士理論,並且承繼便有好些個華服女眷出聲附和,逼著那兩、三個不過才二十來歲的小道士連連後退。
於是,最愛湊熱鬧的眾女眷們,在魏王妃的帶領下,浩浩蕩蕩地走進原本較為偏僻、清幽的蔥鬱小院落。
見到魏王妃帶人走進來,正自焦灼苦等的燕子,立時人如其名地,若乳燕投林般迎上前去。
「就是這間屋子裡面有不祥異兆傳出嗎?」
已有些難掩急切的公冶雁鸞,逕直便問出最關切的問題,當然她相信燕子能夠聽出她的話外之音。
「不錯,王妃,我亦是聽位道長說這裡有不祥之兆傳出,那位道長說要去請國師過來,卻至今未曾歸來。」
燕子何其機靈之人,立時便明白主子的用意,竟還聰明地將看出「不祥之兆」的事,編排給個根本不存在的道長。
「好,那咱們即刻進去看看!」
公冶雁鸞抬步就欲上前,卻被個突如其來的聲音給攔住。
「此地怎這般熱鬧?竟然連魏王妃都在?」
又是一陣微涼的山風呼嘯而過,夾帶來片片空墨語所獨有的藍色花瓣,猶如突然降下一場憂鬱迷離的花瓣雨。
就在這片如夢似比的藍色花雨中,清雅絕塵的姬無邪闊步而來,狹長的鳳目帶著絲溫潤笑意,彷彿斂盡世間萬千光華。
「拜見清遠王殿下!」
「王爺萬安。」
「……」
清遠王的突然駕臨,立時惹得眾千金們紛紛喜形於色,爭先恐後地向其行禮問安。
本與其站在對立位置上的公冶雁鸞,卻難得地在見到他時感到絲欣喜。
因為若讓這位對那虞家大小姐視若珍寶的清高王爺,親眼看到他所心儀的女子,竟然在這堪稱皇家道觀的清靜之地,背著他私通苟且,那當是何其精彩的一幕?想必若讓魏王親見,定然會覺得萬分痛快!
「王爺怎地未在大殿中等著恭迎聖駕,也到這裡來了?」
公冶雁鸞暫緩下急切的心情,笑迎向遙遙行來的高潔清遠王。
「本王向來不喜歡太熱鬧的地方,所以才特意跑出來想尋個清靜,不想卻又撞見諸位夫人、小姐們齊聚於此。」
僅著一襲簡單素錦暗紋長袍的姬無邪,卻依然風華無雙地讓眾女眷難以移目,似乎他只要站在那裡,便是這世間最美的風景。
「既然王爺並無其他事情,不如亦隨我等去看看此地到底有何不祥異兆,以免稍後再衝撞了御駕。」
依然以不祥異兆為借口,公冶雁鸞心思陰險地牽引著清遠王,與他們一同去見證即將讓朝中如日中天的兩個人,論為天下人所不恥之笑談的瞬間。
「什麼?在這清心觀裡竟然還會出現不祥之兆?眼看父皇便要駕臨,那當真要去瞧瞧才行!」
姬無邪聞言,立時露出肅然嚴謹神色,但卻沒有先行走向那素雅幽靜的小房間,而是對魏王妃先作了個請的手勢。
「多謝王爺相讓。」
若在平時,公冶雁鸞或許還會與清遠王相讓一翻,但此刻她著實太過心急,生怕再耽擱下去又會生出什麼變數。
而且她的視線餘光,已然隱隱看見魏王帶著些一些人快步走來,她便愈加急著去親眼看看裡面是何情景。
青瓦小屋的廣漆木門看上去似乎有些單薄,但燕子上前推了兩下竟紋絲未動,顯然是在裡面落了鎖。
燕子提高音量叩門道:「裡面可有人在?若有人的話,請開門。」
就在眾人等待那扇木門被打開的功夫,以魏王為首的眾皇室宗親與官員,亦來到近前,並將視線都聚集到了那扇緊閉的門扉上。
就在燕子忍不住要再叩門時,那彷彿永遠也不會被打開的門,突然悄無聲息地開了。
除了本就守在玄關處的染菊與知秋,已然除去帷帽遮掩的即墨貞,亦從容淡然地站在門內,看向門外泱泱眾人的視線,卻露出幾許疑惑來。
「咦?原來是莫獨你在這裡歇息,那怎地魏王妃還會說此地有不祥之兆呢?」
姬無邪見到即墨貞登時展開燦然一笑,如以往每次見到她時一般,將偏愛之情毫不掩飾地顯露。
「不祥之兆?這怎麼可能?」
聞言,即墨貞忍不住失笑出聲,好似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是啊,我原本是亦認為不可能會在這清心觀裡,出現什麼不祥之兆。但畢竟事關皇上御駕安危,所以,虞大人應不會介意讓我們進去看看吧?」
在公冶雁鸞眼中,即墨貞不過是在故作鎮定,她越是這樣便應該越是心虛!
「不知王妃何出此言?既然不信會在這清靜之地出現不祥,為何還要執意入我室內查看?且還是以如此興師動眾之姿,若是當真讓王妃與眾位貴人進去,一但傳將出去的話,豈不是本官便成了那『不祥』之人?」
相比於雍容華貴的魏王妃,冷然淡漠的即墨貞竟亦不輸絲毫氣勢,且還頗有些居高臨下的傲然姿態。
「虞大人如此推三阻四,莫不是在裡面藏了什麼不祥之人吧?」
急主子之所急,與主子心靈相通的燕子,立時說出公冶雁鸞想要質問,卻礙於身份不便說出的話。
「看來,王妃是已然認定在這屋裡,有『不祥之人』了,是麼?」
似乎略略動了氣,即墨貞總是無波無瀾的聲音,亦驟然拔高了幾分,且帶著凌厲之氣。
「是否當真有『不祥之人』,待我們進去看看自然便知!」
公冶雁鸞昂然上前一步,亦是氣勢凌人之態,她此刻已然萬分篤定長空就在裡面,否則這虞少保又何必如此多加攔阻?
「若是裡面沒有王妃所謂的『不祥之人』呢?」
即墨貞的語氣已然完全冰冷下來,臉上輕淺的笑意亦完全消散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