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被構陷的陳皇后自然面色不善,莫名受累的南宮賢妃臉色微微發白,卻仍強自鎮定,而祈帝則是情緒難辨地輕抿著唇。
即墨貞仿若不經意地瞥了眼公冶雁鸞,而後才滿面坦然地緩緩上前一步道:「皇后娘娘明鑒,微臣雖不比魏王妃這般冰雪聰穎,卻亦自認並非蠢笨愚昧之輩。且不說這翠蘭的話本就漏洞百出,既是微臣親手所烹之茶,又豈會再讓人下毒?」
若不是翠蘭乃賢妃身邊的宮女,魏王妃此計當真拙劣至極,但有了翠蘭從中作亂,便是逼著他們要做個選擇。是即墨貞獨自擔下這輕則被賜死,重則遭滅族之罪,還是盡數推給南宮賢妃。
這般看來此計著實陰毒至極,分明是在構陷他們自相殘殺!讓他們不得不若稍早前的公冶敬德一般,必須兩相權衡,而後兩害取其輕地壯士斷腕,犧牲掉一方。
不過即墨貞卻不會按著他們的計策去走,她自然絕不會便這樣俯首認罪,亦不會如他們所願地去拖累南宮賢妃。他們必然認為她小小一個御音司主死不足惜,盼著的就是她去咬死賢妃,成為他們用以借刀殺人的工具。
公冶雁鸞此計雖極為陰毒,若換作罷只怕難免需要「自斷一臂」,但遇到她即墨貞,卻注定要難以如願了。
「皇后娘娘,虞司主所言亦有道理,想來應是有人想要假借虞司主之手,來毒害娘娘鳳體。」
魏王姬無為突然出言,看似在為即墨貞分辯,但實際卻是將暗箭指向了更大的目標。
不同於公冶雁鸞怨恨即墨貞的那點小心思,姬無為看重的可是趁機剷除強敵!只要扳倒了南宮賢妃,就等於除掉了清遠王姬無邪的大半勢力,這對他而言可比替公冶柔復仇,或是為公冶氏平怨重要得多。
「你這賤奴,適才說是聽了賢妃的吩咐,是也不是?」
長曜王自也不會袖手旁觀,接著魏王的話茬便徑直向翠蘭質問在,這姬無忌的心思自然與姬無為是一樣的。
一個小小的御音司主死不足惜,若能除掉賢妃才是頭等大事。
「是,奴婢……」
翠蘭一張臉已然哭得涕淚橫流狼狽不堪,只是話才脫口便被人給插言打斷。
「你剛剛說,是我交給你的鶴頂紅,讓你在逞給皇后娘娘時,偷偷下到茶裡去的,是也不是?」
即墨貞看都不去看一眼魏王與長曜王的臉色,心知賢妃與清遠王當下處境尷尬亦難以出面說些什麼,便徑直去質問翠蘭。
正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這事既然起自她與這宮女,便亦要了結在她們身上才妥當。
「是……」
雖然十分心虛,但翠蘭瞥了眼魏王妃後,還是咬牙硬著頭皮說謊。
「也就是說,現在這杯茶就是已然被下了劇毒,哪怕僅僅喝上一口,便足以讓飲者毒發,七竅流血而亡,是也不是?」
對於各種罕見毒物都瞭若指掌即墨貞,對這尋常藥鋪都買得到的砒霜,便是所謂鶴頂紅的毒性自然不會陌生。
這毒藥雖並不稀奇,但其無色無味的特質,卻著實是暗害仇敵十分好用的利器。
「是……」
看不透即墨貞究竟是何用間的翠蘭,眼底恐慌漸濃,尤其是在被那雙千古寒潭般的眼眸盯著時,更讓她背脊陣陣悚然發涼,好像再被多看上一會兒,便會墜入那片望不見底的冰冷深淵。
「皇上、皇后娘娘、賢妃娘娘還有各位王爺、大人們,若是微臣能夠證明這杯茶無毒,是否便可證明這翠蘭不知被何人收買,在故意構陷冤枉微臣呢?」
即墨貞臉上始終浮著從容淺笑,炯炯目光一一掠過祈帝、陳皇后等人時,不忘向虞莫孤與南宮賢妃投去抹稍安勿躁的安撫意味。
虞莫孤始終提著的心,這才略略放下來。他原本已在思慮著,要如何去勸服祈帝以保全她,但如今看來,她的能耐顯然比他所估量的還要大得多。
「不錯,若是這杯茶有毒,即便不是你所為,亦是這奴才受人指使要毒害皇后。若是這杯茶無毒,虞愛卿的冤枉自然便徹底洗清,而這奴才背後指使者她來冤枉你的人,朕自然絕不會輕易放過,定要追究到底!」
看出御音司主神色間的坦蕩自信,祈帝收緊的唇線悄然間微微上揚,竟隱約透出種古怪的欣慰之意。
「好,有皇上這番話,微臣即便死亦足矣!」
話音剛落,即墨貞突然彎身端起翠蘭在跪倒後,順勢放到地上的那杯毒茶,不給任何人反應的機會便一飲而盡。
當那已然微涼的苦澀茶湯,帶著異常凜冽的冰冷刺感滑過喉嚨,即墨貞便知道這杯茶是當真被下了劇毒的。
原來這又是個一箭三雕的計策,若是沒有蔡女官堅持盡責地要再驗過茶中是否有毒,那麼現在的陳皇后只怕已然被毒死,這無遺當先為擁護魏王的公冶氏得以除去第一心腹大患。
而即便像當下這般,皇后雖未被毒死,他們依然可以利用這杯毒茶,以及翠蘭身為賢妃身邊宮女的身份,來冤枉是虞氏與南宮氏合謀。畢竟賢妃這派人,亦與他們同樣有著謀害陳皇后的理由,那便是扶持清遠王上位。
早已胸有成竹的魏王妃,眼見著即墨貞痛飲那杯在計劃中已被下劇毒的茶時,先是暗自一喜。可是半晌卻見她仍安然無恙,短暫的失望過後,則升起濃濃的懷疑與怨恨來。
在她的邏輯裡,喝下毒茶還會沒事的除非是神仙或妖魔,若是尋常凡人喝了沒事,那便只能證明這杯茶根本未被投毒!
所以,公冶雁鸞陰鷙的目光登時憤然瞪向翠蘭,既是恨她辦事不利,更在懷疑她已然不顧她在宮外家人的性命,所以才敢不遵照自己的計劃行事。
而確定自己在茶中下了劇毒的翠蘭,見即墨貞喝下整整一杯茶卻絲毫無恙,心底的恐懼不由得更甚。她那幾近狂亂的眼底,已然不是正常的震驚,而是猶如見到妖魔鬼怪般地難以置信,已然恐懼得有些扭曲。
「微臣喝下這杯茶已然有些時候,卻絲毫安危無恙,足見這杯茶是沒毒的吧?」
百毒不侵的即墨貞,笑容妖嬈而譏誚地看向魏王妃等人,對於翠蘭那見了鬼般的驚恐表情,更是傲然不屑。
不僅魏王等人不知道即墨貞百毒不侵,就連虞莫孤亦是不知的,所以他只是以為她用了什麼特殊手段,才得以破了這毒計。
始終沉默的南宮賢妃見狀,登時放下心來,繼而目光冷厲地看向翠蘭,怒斥道:「你這狼心狗肺的奴才,竟然敢幫著外人來謀害自家主子!還不速速從實招來,是誰給了你這天大的膽子?!」
已然完全被嚇傻的翠蘭,只是目光渙散地搖著頭,卻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父皇,看來這賤婢不動刑是不會招供的了。」
清遠王此時亦自席位中站了起來,平日若木蘭花般清雅俊美的面容,如今則滿是寒霜。
不待祈帝表態,眼見情勢急轉的魏王,趕忙插言道:「父皇,七弟說得不錯,這般奸惡的奴才死不足惜,定要動大刑審問方才能逼出幕後主使之人。」
賊喊捉賊,倒真是姬無為最擅用的手段!
即墨貞暗自冷笑一聲,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萎靡在地的翠蘭逼問道:「聽到了吧?你若不想受刑,便乖乖從實招來吧?你看,當你沒能如他們所願,毒計暴露之時,他們哪裡還會管你的死活?就算是他們曾經承諾過你什麼,你未能成事,最後他們還會如約嗎?」
縱然再睿智聰敏、再會揣測人心,但即墨貞終究不清楚公冶雁鸞用來威脅翠蘭的是什麼,但終究不過是許以金銀權勢或拿其至親、心愛之人的性命做以威脅。
所以她這番暗藏玄機的話,便是在點醒翠蘭,即便她選擇殺身成仁,亦保不住她要保的那些人或東西,以魏王妃的手段絕對會消滅一切證據。
對他們這些人而言,所有無關緊要的外人,皆是死不足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