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來，山莊裡的燈光啟明。龍吟閣的附近樹木婆娑，透著點點燈光，寂靜優美。
蘇婉坐在茶盤對面，素手芊芊，專注洗茶、泡茶，擺出一壺淡香普洱生茶，茶色金黃透亮，口感上佳。她端起茶杯，抿口茶水，轉頭凝望遠方大海僅存的一抹亮色，說：「風景好美，以前我都沒發覺……美景一直在那兒，我卻無心欣賞。」
郭子豪問：「你來山莊多久？」
蘇婉說：「算起來有五年零三個月。我畢業新加坡商業管理學院，文秘專業，加讀一年碩士生，第一份工作就是到球會做事。」
郭子豪驚訝問：「你今年幾歲？居然又讀碩士，還工作五年多。」心想，她年齡該不會比我還大吧？
蘇婉說：「二十四，今年算是我的本命年。我讀書早，成績頂尖，越級過三次。」
郭子豪說：「你還是高材生，比我厲害。」
蘇婉歎口氣說：「也沒什麼好的，一心好勝爭第一，跟同學關係陌生，這些年都沒什麼知心朋友。」
郭子豪默然心想，蘇婉是有性格缺陷，太孤僻求完美了，難怪成為女同，多可惜。
蘇婉見他的神色，好像猜到他在想什麼，忽然說：「郭少，能請你答應我一件事嗎？我決定好跟你，以後就不會再走老路，過去的事，我想忘記，你也別再多問，好嗎？」
郭子豪皺眉，這還沒開始詢問呢，就被她先一步來堵口，真是過分。卻聽蘇婉又說：「我指的是跟葉妃那事，其它的，你儘管問，我一定坦白相告。」郭子豪神色緩和下來，笑了笑說：「好吧，答應你。不過，你也答應我一件事。」
蘇婉問：「什麼？」
郭子豪說：「你怎麼叫我郭少了？感覺很彆扭，能不能照以前那樣？」
蘇婉淡淡一笑，點頭說：「我盡量吧，經過這些事，我都沒臉面對你。雖然你和唐姐大度包容，但我內心有愧，想不到還能這樣跟你在一起……繼續做事。這樣的機會不再有第二次，我會珍惜的。」
郭子豪飲了口茶，說：「人總難免犯錯，只要不是原則問題，改過就好。」他沉吟頓了頓，說：「你和映雪談了什麼？說實話，我也沒想到她會這樣決定，讓你跟我在一起……除了做事，還認可你跟我同住，做我的賢內助。」
蘇婉望過來，明眸如水，問：「你不太情願，是嗎？」
郭子豪說：「開始有些意外，但後來一想，這樣也好。」
蘇婉淺淺笑了笑，說：「你是顧慮我的性取向。子豪，你人心底真好，會體貼女人，早些年我認識你就好了。」
郭子豪嘀咕想，她的完美主義又犯了，早些年啊，他還是一無所有的窮小子，連謝媛都看不起他，別說蘇婉。顧長風的話有道理，事業和權勢是男人頭上的光環，女人如飛蛾，天性都是棄暗逐光而來。
當然，這個也無可非議，只不過明白這個道理，保持清醒認識也好。
蘇婉又說：「其實，唐姐不一定認可我。是我哀求她的……我跪在她腳下，求她給我一次機會。我知道，她人外剛內柔，心很軟的，容易被人打動。」
郭子豪暗吃一驚，想不到蘇婉竟然摸準唐映雪的性格，對症下藥，使出這種自賤手段，來達到目的。表面看似示弱，不知內心卻是要有多強悍，才做得到這樣？
沉默了會，蘇婉說：「你也許覺得我有些無恥，但這是我最好的選擇，其它的路，我不願多走一步。」她的目光霧濛濛，流露出無盡淒楚，「跪下的那一刻，我難過極了，但也徹底認識了自己。我就是這樣的人，很現實。我痛恨這樣的自己，但又自我原諒著……我請你也原諒我。」
郭子豪無語點點頭。不太認可，也沒法反對。他天性倔強，如果換做是他，打死都不會做出這種行為，自然難於理解。
蘇婉見他面色不善，接著低聲說：「正所謂情動智損，從小至今，我也就錯過這一回，被那女人蒙騙了心智，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郭子豪歎口氣，說：「你也別太自責，我們都願意給你機會，把握住就是。」隨即他狠下心，又告誡說：「你也明白這樣的機會只有一次，下不為例。再有異心，做出對我們不利的事，我定會讓你付出代價。」
為了有震懾力，他算是平生第一次對美女放出這樣的狠話。
蘇婉說：「我對唐姐發過毒誓，要不要對你再說一遍？」
郭子豪搖頭說：「行大於言，就看你以後怎麼做吧。」
蘇婉點頭應承，說：「現在形勢緊迫，我見你憂心忡忡，我也著急，想為你分憂。你願意的話，我們商量一下工作。」
郭子豪說：「這個稍後，我先問你些事。以你跟顧凡的接觸來看，怎麼評價他？」
蘇婉說：「顧凡是個徹底的功利主義者，心機深沉，在生意場上從不與人深交，也很少跟誰交惡，業內口碑尚好，商業操作能力強。他崇尚英式貴族風格，對人彬彬有禮，實際上內心非常自傲，自認有抱負，瞧不起誰。私生活收斂，很少放縱，有潔癖，不談真感情，視女人為玩物。」
郭子豪心想，她這評價還算客觀，沒因為個人恩怨影響判斷。他問：「顧凡沒有正式交往的女友？」
蘇婉說：「沒有。但他這種男人很吸引有些女人，他最擅長的就是將出眾的美女玩弄於股掌之間，滿足征服欲，新鮮勁過後，冷酷甩開，讓女人痛不欲生。」說著，俏臉陰沉，似乎聯想到顧凡玩弄葉妃的事。
郭子豪問：「他是否跟你發生過關係？」
蘇婉搖頭說：「那次差一點，我沒讓他得逞。」她抬眼望過來，坦然說：「幸虧沒有，不然你肯定會計較的……坦白說，除了你，我沒跟任何男人發生過性行為。我的第一次是給了葉妃……刻骨銘心。」她幽幽歎口氣，神情恍惚，頓了頓接著說：「跟她分手那半年，我在酒吧還搭上過兩個，有短暫交往，嗯，她們都公司白領，跟我情況類似。」
郭子豪生出獵奇之心，問：「你們怎麼交往？」
蘇婉沒避諱，直白回答：「除了性別相同，我們跟常見的男女戀愛差不多，也有感情，甚至在一起還分為t和p，t是男人氣質的女性，具有主動進攻性，p是被動接受，還有一種可攻可受的雙向角色稱為h，我算是h。除了戀愛，發生關係就是通過撫摸、親吻讓對方滿足，有時還用工具。女人比男人更瞭解女人，我們知道如何讓對方更愉悅。」
郭子豪問：「具體說，顧凡那次怎麼對你的？」
蘇婉咬了咬嘴唇，說：「那次跟他去羅馬度假，參觀國際酒店藝術展，顧凡還帶了葉妃和兩個他公司的佳麗，玩得很嗨，有一晚酒後，他暗使葉妃說服我跟他同床，我不願意，他就強來用酒店毛巾捆綁我的手腳，我掙脫手，抄起床頭櫃上的煙灰缸砸到他頭上。那晚動靜鬧得很大，酒店保安和警察都來了，我們被帶去警局錄口供，律師為他交了保釋金才出來……這事你要查，可以查證到。從那後，我們就交惡，很少來往。」
郭子豪點點頭，說：「我會找人調查，這個事很重要，我得搞明白你們之間的關係。」
蘇婉說：「好的，過後我給你一份具體的情況說明，有時間、地點、警方聯繫方式。」
郭子豪凝視望過去，問：「征服欲強的人，通常不甘心失敗。這次，顧凡利用葉妃要挾你，就沒再生企圖？」
蘇婉冷靜說：「他命令我用嘴為他服務，我說：『如果這樣只有兩個結果，失去我這個內線，和永遠失去你的骯髒東西。』他遲疑了會，最後放過我。」
郭子豪看了她片刻，說：「這次聯繫，你們見過幾次面？」
蘇婉回答：「一次，一個星期多前，十月三十號，在恆天酒店360a豪華套房，後來只是郵件、通信聯繫。」
郭子豪觀顏察色，感覺她沒撒謊。不過這事還得再調查求證，畢竟蘇婉是他身邊人，不能不防。盡快安排調查人員查證落實這些事，以後，包括對米婭、方綺、宋詩吟之類的情人，都得事先摸個底，不能再稀里糊塗率性而為。世上在女人石榴裙下栽跟頭的大人物可謂不少，要引以為戒。
蘇婉見他沉吟不語，就問：「還想瞭解什麼？」
郭子豪說：「據你判斷，顧凡為什麼要對付我？」
蘇婉思量片刻，說：「他只會謀利，尋求利益最大化，針對你應該不是最終目的。我感覺，他想要掌控山莊球會，掌控更多的財富和優勢。」
郭子豪心想，顧凡安插蘇婉做內線、與榮正昌交往等舉動，佈局大，預先落子，步步為營，確實有圖謀利益的野心，針對他，那是因為他坐上當家人的位置，狼子野心畢現無疑。目前尚存一個最大的疑點，那晚顧凡為什麼在佔優勢的情況下，卻倒戈反擊，從榮正昌和魏明手裡救出他？為什麼不直接假借對方的手，殺了他？
除非是意在博取他的信任。
對，應該就是這樣。郭子豪深入想，假如顧長風是自行導演的墜機，不是顧凡所為，那顧凡對老爺子肯定有所顧忌，殺了他，自認為也不能坐上當家人的位置。另外，還有個因素，顧凡可能被海伯的財富吸引，才會暫且放過他，利用他的信任，最終目的是通過他獲取財富。
顧長風曾經說過，做到一定級別的人物很難被收買，只會對財物權勢更感興趣。
郭子豪想通這個關節，那疑點也就迎刃而解。目前，最大的可能就是兩個情況：顧凡跟榮正昌交往，是利益勾結，只為尋求最大利益，可以亦友亦敵，故此，對榮正昌留有一手，對其沒盡然透露山莊內部的更多信息。或者，顧凡和榮正昌也是在做戲，演一出捉放曹，迷惑他的判斷，誘使他信任，圖謀海伯的財產。
不管是那種情況，都應該提早防範，盡快對顧凡展開跟蹤調查，以做應變準備。
不知，現在顧凡父子在得知顧長風的「死訊」後，會做什麼動作？也許很快就能揭曉。
還有，偷拍到他們跟那個神秘矮個男人會見的視頻也得追查，查明那神秘人的身份……
一時間，郭子豪思路紛紛，定下一系列的行動目標。
蘇婉為他斟茶，安靜坐著不打擾他的沉思。
良久，郭子豪才開口問：「除了你，顧凡還和山莊那些人聯繫密切？」
蘇婉搖搖頭，說：「具體不清楚，聽說他經常來看望三娘……還有跟媚娘也有來往。」
郭子豪也聽唐映雪說過，顧凡和媚娘有私情，這點隨後再落實。他又問：「他跟成叔關係怎麼樣？」
蘇婉說：「關係一般，楊總對顧凡存有戒心，認為他做人太虛偽。楊逸跟顧凡還走得近些，兩人不時在一起玩樂。」
郭子豪隨後又問了些事，基本掌握了情況，做到心中有底。他這才放鬆了些，說道：「明天商務部會派人到球會做相應審查，你通知成叔和陸先生做好準備，將審查應對過去。」
蘇婉點頭記下，說：「用不用為你預約邵萬龍先生，商談龍豪傳媒的籌建？」
郭子豪經她提醒，立刻反應過來，顧凡通過蘇婉得知這事，恐怕要做相應準備，以防其針對影視公司下手。蘇婉關注這事，那是在極力彌補她造成的過失。他點頭說：「好，你安排……約中午見，我明早有事外出。」明早他得和戚戈去私人偵探社找人手，建立自己的耳目眼線的事最為重要，已迫在眉睫。
正事談完，郭子豪鬆懈下來，感到有些神虛體倦，打了個呵欠。
蘇婉說：「你想早點睡嗎？我去叫若梅若蘭為你洗漱。」
郭子豪點頭說：「累了，休息吧……映雪說今晚留在醫院可能不回來了。」
蘇婉目光灼灼，忽然問：「要不要我陪你？」
郭子豪抬頭望過去，破有些意外。
蘇婉說：「我願意為你做一切事……對單純的生理刺激，我有獨特方式，自信比很多女人做的好，讓你感受非凡。」
郭子豪不可置否，正要說話，忽然手機響了。一看，居然是顏若玉打來的電話。
蘇婉說：「我去準備。」說著，轉身悄然離開露台。
手機響了一會，郭子豪有些遲疑，在快要結束的時候，他終於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