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越山嶺後,遠遠可見翠玉般的碧綠湖水,汽車沿著村道進入湖畔南岸。靠岸的農田菜地枝綠葉肥,長式喜人。谷穗金黃沉甸甸下垂,農家的深秋是收穫之季,滿目充實與成熟,
郭子豪叫戚戈停車,衝進菜地,瞅了棵肥油的蘿蔔葉,揪了連根拔起,削去帶泥的蘿蔔皮,切塊生吃,滿嘴甘甜。唐映雪嘗了一塊,讚不絕口。
戚戈遠眺茫茫麒麟湖,說:「這汪湖水好。」
郭子豪說:「沒污染,十分清澈,能見度足有七八米。我讀書時,整個暑假幾乎都是泡在湖裡。」他沖唐映雪壞笑說:「可惜,現在湖水涼了,不然跟你鴛鴦戲水。」
唐映雪啐說:「不害臊,看你也就是一隻老野鴨,沒半點鴛鴦的優雅。」
郭子豪笑說:「說到鴨子,在我們這裡可出名了,除了湖魚,地道菜就是黃燜老鴨,香辣酥嫩,保準吃得你一嘴口水。還有香噴噴的醃鴨蛋,蒸熟了一刀切開,油黃飄香。」
唐映雪說:「講得我肚餓,中午也就吃了點麵包。」
郭子豪說:「到家讓我媽上大菜……吶,快到了,前面。」他手指前方湖灣。
秋陽暖暖,清風吹拂,一個湖畔漁村出現在眼前。空氣通透,只見座座磚牆瓦房清晰可見,牆頭掛著一串串金黃玉米,火紅干椒。
郭子豪說:「這辣椒曬乾了很香。我媽的拿手菜就是辣嗆豆腐魚。吃飯前,從家裡屋後的湖水網幾尾青魚,在地上摔暈,去鱗殼肚腸放入銅鍋滾水。等幾分鐘,把魚肉撈進海碗,撒些蔥花,放一層用炭火烤香的干椒,蓋一塊鮮磨豆腐,澆一勺熱油湯……立刻騰起一股香辣白煙、魚肉鮮味。」
他不禁咂咂嘴,回憶那時吃得滿嘴油亮的滋味。
進入村口,卻忽見一夥村漢聚集在路口,人人手拿魚叉、木棍、鐵鍬和扁擔,神色兇惡。見到悍馬緩緩駛過來,這伙村漢嘩啦圍上來,氣勢洶洶揮舞手中的傢伙,一副要砸車的架勢。
當中有人叫嚷:「停車,滾下來。」
還有人喊:「打死這些****的……還敢來。」他們罵罵咧咧,神色不善。
汽車被人包圍沒法動彈,戚戈停車,冷靜觀望四周,雖然不知突發什麼情況,卻思量著應對之策。
唐映雪迅速拔槍,做出突發危急的預防姿勢。
眼見周圍人多勢眾,難於對付,她快速掃了眼,見人群中有個白面書生模樣的年輕人,在後指揮著什麼,看似首領。她便將槍口對準那人,如果這些村漢膽敢持械襲擊,她就先射傷那人,震懾眾人。
忽聽郭子豪說:「住手……是熟人。」按下她的手槍,推開車門跳下去,高喊:「大鳥,是我,郭子豪。」說著朝那白臉年輕人直奔過去。
一個彪悍村民手持鐵鍬,見郭子豪衝過來,下意識地揮鍬朝他猛擊。這下發生太快,郭子豪雖然見到來襲,但已來不及反應,頭皮一緊,只覺要被鐵鍬打中。
突然間,下落的鐵鍬猛地變向,飛朝一邊。這村漢被緊隨郭子豪下車的戚戈撲倒,一個反手擒拿,按死在地上動彈不得。
郭子豪驚出一身冷汗。
周圍的村漢見狀,紛紛圍上來,手中的傢伙雨點般驟落,朝他和戚戈身上招呼。
唐映雪也跳下車,持槍朝天扣動扳機,迅捷開了一槍。
「啪」
槍聲震耳,驚飛起路邊高大的榆樹上的一群谷雀。
所有村漢聞聲一怔,停住手,驚恐朝唐映雪望過來。
「住手……」
那白臉年輕人大喝,分開人群進入人圈,眼瞅郭子豪,露出驚奇古怪的表情:「是你啊,豪豬。」
郭子豪雙手一攤,苦笑說:「如假包換……操蛋,鬧什麼?才回家就遭鐵鍬扁擔招呼。」
那人哈哈大笑,轉頭對村漢說:「誤會,誤會,他是我弟兄,咱們村的……大家收起傢伙。」
有面熟的村民,打量郭子豪說:「喲,真是阿豪,回家啊?差點打錯人了。」
有更多的人發出嗡嗡議論聲,眼珠嘀哩咕嚕瞅著唐映雪,表情驚奇,警惕望著她手中的槍。
郭子豪急忙說:「煦煦,收起槍。」
唐映雪也瞧出這場遭遇估計是誤會了,這些村民看似要對付什麼人,錯將他們當成來敵。她關了保險,收起手槍。戚戈也放開那被他制服的村民,直起身。
郭子豪指著那白臉年輕人,跟唐映雪介紹說:「他就是我發小,孫天鴻,外號大鳥。」隨後轉而跟孫天鴻說:「這是我媳婦,頭次回家來看我媽。」
孫天鴻抬眼打量唐映雪,目光陡然賊亮,被她的顏容震懾,一時瞧呆了,隨後才諾諾說:「你娘……找個媳婦仙女似的,你踩****了?」
唐映雪嫣然失笑,脆生生說:「大哥好!」
孫天鴻連連點頭咂舌:「好、好……漂亮妹子還會打手槍,警察?」
唐映雪笑而不語。郭子豪解釋說:「差不多,她槍法可牛了,剛才打鳥一樣,差點秒了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孫天鴻樂呵呵笑說:「回家再說……」他轉頭對周圍的村民說:「你們盯緊點,我陪兄弟回家。」眾人應聲,手持棍棒,照樣守望在路口。
郭子豪只得按下疑惑,招呼孫天鴻上車。戚戈啟動,駛入這小漁村。
孫天鴻坐在寬敞的悍馬車後排皮位上,驚奇四望,忍不住說:「你小子在城裡發達了?有豪車、司機保鏢,還搞了個如花似月的漂亮警花做媳婦。」
郭子豪說:「還真是走狗屎運,現在我也算是個土豪。」
孫天鴻問:「老實交代,到底怎麼發達的。」
郭子豪笑而搖頭:「說來話長,等吃飯喝著糟米酒,再嘮嗑。先講講你,你不是去英國留學,什麼紐卡斯?怎麼回來了。」
孫天鴻曬說:「紐卡斯爾商學院,我國際金融專業,今年提前拿到學位,回來了兩個月,正準備到銀行實習。」
郭子豪說:「你哪有銀行家的氣質,更像貌似要組織農民起義?」
孫天鴻氣惱說:「還不是被****的地產商逼的。奸商****黑,要低價收購咱們村的土地,建湖畔度假別墅項目。這不是來掏我們祖宗的老底嘛?當然得跟這些雜種鬥智鬥勇,周旋到底。」
郭子豪驚問:「還有這種事?難怪你們守在村口,見有外人來就抄傢伙。」
孫天鴻說:「是啊,這幾天嚴防死守,不能讓這些雜種來做實地測繪。」
郭子豪恍然明白,難怪村民見有好車進村,將他們誤會成地產開發商的人,立馬就抄傢伙幹過來。他皺眉問:「哪個地產商?這麼霸道?不經大夥同意,竟然強行開發。」
他在龍海集團的地產公司做過項目策劃,深知漁村緊挨麒麟湖,自然風光上佳,有極高的商業價值,被地產商垂涎倒是不奇怪,但假如程序不合法,要硬上項目,當然引起村民眾怒。
只聽孫天鴻說:「是榮氏地產集團。媽的,財大氣粗還仗勢欺人,勾結官員和律師,愚弄村民不懂商業價值,之前詐騙大家簽署購地合約,出價超低、佔盡便宜,還設有各種陷阱條款。我回來一看,火大了,這簡直比賣身契還狠毒,就動員大家設法打官司申訴,抗搬遷。」
「榮氏地產,操!」
郭子豪冷笑起來,心想冤家路窄,這對頭居然搞到了自己的老家,這下不鬥死榮正昌都不可能了。
談話間,車到郭子豪的母親家門前,停下,幾人推開院門進去。
這是座老舊的庭院瓦房,一層半,六間兩樓。唐映雪只見一位瘦小的老婦在院子裡拌雞食,衣裳陳舊土氣,皺紋蒼蒼。她聽到響動,抬頭見人進來,隨即發現是郭子豪,一下驚呆,愣在原地。
「媽!」
郭子豪疾步走過去,親切地呼喚她。想到以前因不滿母親改嫁,疏離她好久,心下湧起強烈的內疚感,自責不已。
母親激動起來:「是阿豪,回來啦……坐,快坐,天鴻,來進屋喝水。」她哆嗦著手,想進屋去拿水壺,卻又想陪郭子豪,手忙腳亂慌了神,在原地直打轉。
郭子豪上前拉住母親的手:「媽,別急,我們先坐下來。」攙著她的手臂在屋簷下的竹椅坐下。
孫天鴻自是熟悉郭子豪家,主動拿來水壺、水杯,為大家倒水泡上粗茶。
唐映雪理理頭髮,搬了椅子緊挨郭子豪坐下,恭敬呼喊母親:「伯母好!」
母親拿眼望過來,郭子豪介紹說:「她是我未婚妻,小雪。」母親喜不自禁,瞧了又瞧:「好俊,這閨女俏啊,好!」
唐映雪俏臉飛紅,將帶來的東西放在木桌上,嬌聲說:「伯母,這是子豪孝敬您的。」母親在圍腰上忙亂擦擦手,擺手說:「還帶什麼東西……客氣了。大兄弟,你坐啊。」她不知如何是好,轉頭招呼站在一旁的戚戈。
戚戈微笑,也坐下來喝口熱茶。
郭子豪望著眼前這一幕,陡然心酸,又欣慰,幾乎湧出熱淚。外頭無論有多好,總歸還是在家籠著親人最暖心。
唐映雪表現得還不賴,再不會像兩年前謝媛那麼勢利,刺傷母親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