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什麼時候倒床上的嗎?」景孟弦問她,點了點手腕上的表,「凌晨兩點的時候,我推了個病人進手術室,忙到上午十點才從手術室裡出來,尹小姐,麻煩你再仔細算一算,就為了你這莫須有的事兒,你讓我躺了幾個小時,你覺得我讓你熱這幾片吐司,到底應該不應該?」
景孟弦的話,讓向南一愣。
心下陡然被一片歉疚佔據得滿滿的。
她忙乖乖的拿過麵包機,愧疚的覷了一眼景孟弦,「那個,要不你再去睡會,我不吵你了!對於今兒這事兒,我道歉,是我太魯莽了,擾你睡覺也是我不應該,對不起!」
向南平日裡雖然很倔強,但是,只要是她的不是,她一定有錯就認,有錯就改檑。
「算了,我也睡不著了。」
向南吐了吐舌,開始給他熱吐司,一邊問他,「你們當醫生的忙起來都這麼不要命的啊?」
景孟弦不說話,只站在她身旁看著她為自己熱吐司憨。
「誒,你平時要能多休息,你就多休息一下,你沒看新聞吧,光咱們這個市,每年都有百分之二過勞而死的醫生,雖然救治病人要緊,可是自己的身體也不能不顧吧?」
景孟弦捏了塊吐司放進嘴裡,含含糊糊的問她,「你咒我死?」
「呸呸呸!!」
向南連呸幾聲,「你這人會不會說話了?」
景孟弦看著她這副嗔怒的模樣就笑了,不得不承認,其實這樣的尹向南,還真的挺可愛的。
向南給景孟弦熱了吐司之後,又去給他沖了一杯熱牛奶。
她用勺子細緻的攪著牛奶,末了,突然問景孟弦,「讓你去找曲小姐要那顆耳釘,會不會太為難?」
景孟弦將桌上的銀行卡擱到她面前,「你把這卡拿走。」
「我不要!我真不要,這錢本就不屬於我。」向南拒絕。
「別讓我把一句話重複好幾遍,我煩!」景孟弦的眸光重重的落在向南身上。
向南咬唇看著他,「那我的耳釘……」
「別用這副委屈的眼神看著我,我沒權利幫你把它拿回來!」景孟弦不鹹不淡的說道。
「也是……」
向南點頭,「這事兒是我自己鬧出來的,與你無關……」
她說著,將熱牛奶遞給他,「景醫生,我不打擾你休息了,我先走了。」
「嗯。」
景孟弦沉吟一聲,沒有留她。
向南道別後,擰了包就預備離開。
「尹向南。」
景孟弦還是叫住了她。
向南錯愕的回頭。
景孟弦將那張銀行卡塞她手裡,「你的東西忘了拿。」
向南怔怔的望著自己手裡那張銀行卡,想到那顆耳鑽,一時間心裡五味雜陳的,什麼味道都有。
「拿著這六十萬,別再去ktv裡賣酒了。」
向南抬眸看他,眼底染上層層霧靄,認真的問他,「你瞧不起我們這些賣酒的嗎?」
景孟弦好笑又好氣,他抱著胸,身子懶懶的倚在電梯門邊上,覷著向南,「尹小姐,新聞上有沒有報道過本市每年有多少售酒小姐是過勞而死的?」
「……」
向南嬌嗔的瞪他一眼,「景大醫生,你多積點口德吧!」
咒她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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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部,a區,十樓,病房裡。
「景醫生,上次的事兒可真是謝謝你啊!」
景孟弦來查房,楊臣忙從病床上坐起了身來,感恩的同他道謝。
「別,躺著就好,身體不舒服,別硬撐。」景孟弦忙扶著楊臣躺下,給他認真的檢查了一下身體,量了個體溫,問他,「今天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臉上這一塊腫也消得差不多了。景醫生,真是特別謝謝你,要是沒有你,我現在……現在還不知道躺在哪個孤墓裡呢!」
「別謝我,我這也不過只是職責所在,你再熬幾天,等身體養好點就可以動手術了。」
「好的,謝謝,謝謝!啊,對了,我記得當時還有個小女生來著,沒穿白大褂,看著不太像護士,是景醫生的朋友吧。」
景孟弦掀了掀唇角,「嗯。」
「應該是女朋友吧!看著她挺心疼你的。說起這事兒,嗨,又得怨我!景醫生,你那手是不是被我咬傷了?來,趕緊送我看看。」
景孟弦將手兜進口袋裡,「沒事,一點小傷。」
「真對不住啊!」楊臣道歉,「我當時也是急了,你那小女朋友說得是一點也沒錯,我這人啊,好歹不分,沒良知!」他自怨自艾的說著。
景孟弦勾唇一笑,「你別聽她瞎扯,她有時候說起話來就沒遮沒掩的。」
楊臣也跟著笑了,「景醫生,平時沒見你這麼眉開眼笑過,一提起女朋友你就笑了,眼睛裡全是掩不住的小幸福喲。」
景孟弦一怔,愣了半秒,才解釋道,「她不是我女朋友。」
「不是?喲,那太可惜了!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啊!」楊臣說著,就拿了桌上一袋水果往景孟弦的手裡塞,「景醫生,拿著拿著,這是咱們家自己種的,新鮮著呢!」
「這個我可不能要,你就別塞了。」景孟弦忙拒絕。
「咱這條命是你撿回來的,也沒什麼好東西給你,你這要不接受就是瞧不起咱們這鄉下農民,再說了,這也不是給你一個人的,你得分點給你那小女朋友去!告訴你啊,這瓜可甜了,哥保準她吃了會喜歡,說不定一高興還真就答應給你做媳婦了!去去去,拿著,別嫌棄哥。」
給他做媳婦?景孟弦笑起來,有些自嘲。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來了,景孟弦也不好再拒絕。
查完房,提著水果進了辦公室,遇到雲墨也在裡頭,「喲,老二,提的什麼新鮮水果呢?來,給咱做兄弟的分點。」
雲墨說著就要去拿袋子裡的水果,卻不料被景孟弦一手拍開,「別動。」
「不是吧,這麼小氣?」
景孟弦不搭理他,坐在辦公椅上,沉思了一會。
末了,掏出手機,撥了通電話出去。
那頭,過了好一會才被接通。「喂。」
一抹動聽的聲音從電話那頭飄了過來。
在見到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時,向南著實愣了好半會,詫異,他竟然會主動給她打電話。
但意外之餘,心裡卻不免還有些小小的期待,以及雀躍。
「是我。」
景孟弦磁沉的聲音,依舊那麼動聽。
「嗯。」
莫名的,向南又想到了那天他們那一記出格的吻,她忍不住伸手觸了觸自己的唇瓣,那裡彷彿還殘留著他的味道……
一顆心,奇妙的變得緊張起來。
「你……找我有事嗎?」
「在哪?」
景孟弦問她,語氣依舊是不溫不火,不鹹不淡。
較於向南的緊張,他就顯得平和了許多。
「我在醫院呢。」向南如實交代。
「在醫院哪裡?」
向南詫異,試探性的問了一句,「你要來找我嗎?」
「嗯。」
景孟弦沉吟一聲,攏了攏眉,似有些不快的問道,「有問題?」
「沒……沒問題。」
她只是有些受寵若驚。
「我剛好在住院部樓下的小公園裡曬太陽呢。」
「嗯。」
景孟弦應了一句,就兀自將電話給掛了,而後,提了桌上那一袋水果就往外走。
「老二,給向南送水果去呢?」雲墨八卦的湊了上來。
景孟弦涼漠的剜了他一眼,「你什麼時候跟她這麼熟了?」
「……」
雲墨默了,這算吃醋嗎?
景孟弦在見到小公園裡那兩道熟悉的身影時,腳下的步子僵硬的停了下來。
公園的長椅上,就見向南和戴亦楓兩個人頭抵著頭,正懶洋洋的坐在長椅上曬太陽。
兩個人似乎還在聊著什麼有趣的話題,有說有笑的,偶爾還會推嚷著對方。
「嗨,戴醫生跟她女朋友關係可真好,成天就看他們倆黏糊在一塊兒。」
「哪是女朋友呀!聽那些小護士們說她是戴醫生的老婆,呵呵,兩個人可還真般配呢!」
「嗯嗯,般配,般配!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啊!」
身邊,兩位正坐在石椅上曬太陽的病人,看著長椅上的戴亦楓和向南興歎著。
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呵!
就在半個小時之前,他景孟弦還聽得別人用這八個字來形容自己和她,那時候他是什麼樣的心情?談不上特別興奮,但至少心裡是舒坦的,可這一刻,再聽到這八個字時,卻是極為的諷刺和可笑。
他景孟弦到底在做什麼?
還在對一個曾經無情的背叛了自己,現如今也已經是人妻的女人存在著幻想嗎?還在奢望著她能與自己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這種念頭,連他景孟弦都覺得可笑到了極點!
他想,他當真是瘋了!而且,還瘋得一點都不輕。
景孟弦漆黑的煙潭劇縮了一圈,轉身,不帶分毫留念的離開。
長椅上——
「亦楓,我好像……」
向南瞇著眼看著天上刺目的太陽,雙眼有些發疼,「我好像……總會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怎麼辦?」
戴亦楓也學著她的模樣,瞇著眼看著天上的太陽,卻閉著唇,不回答她的話。
向南把手舉起來,擋住眼前的太陽,讓細碎的陽光從她的指縫間灑下來,「他於我,就像天上的太陽,有他的地方,就有陽光,哪怕只是從指縫間溜出來的這幾束餘光卻也足以照亮我整個世界,可是……他的光線太灼人,以至於我永遠都只能遠遠的看著,卻不敢靠近,也不能靠近,他的熱會把我灼傷,會讓我……灰飛煙滅……」
說到這裡,向南的眼,已經不自覺紅了一圈,她吸了口氣,稍稍坐直了身子,「他約了來這找我?」
「是嗎?」戴亦楓也跟著起了身來,他笑了笑,神情裡卻難掩幾許落寞,「那我先走了,待會還得去查房呢。」
「好吧,那你先忙。」
「拜拜……」
戴亦楓走了,獨獨留下向南一個人還在長椅上等著。
有些人,明知不能靠近,卻還在希望著靠近,期待著靠近……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到最後,痛苦的人,還是她!
這些道理,向南不是不懂,而是懂,卻還是做不到。
時間分分秒秒的流逝,卻始終不見那個男人的身影。
景孟弦回了辦公室,將手裡的水果往雲墨的辦公桌上一擱,「吃了吧。」
雲墨愣了愣,抬頭看他,就見他已然回了自己辦公桌前忙開了,面無表情的俊顏上瞧不出任何的情愫來。
雲墨打開水果袋瞅了一眼,又瞅了瞅對面的景孟弦,小心翼翼的問道,「怎麼?她沒肯要,還是吵架了啊?」
景孟弦沒有回答他的話,拿了病歷本,起了身就往外走,「走了,準備手術了。」
「哦哦,來了!」
雲墨趕忙追了過去。
而小公園裡的向南卻還在原地的長椅上一直傻傻的等著他,等了不知有多久,向南困頓的在長椅上睡了又醒了卻還始終不見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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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雅的法式餐廳內,四處瀰漫著浪漫的氣息,動聽的琴音,還伴隨著輕音樂的流瀉,教人聞之而醉。
「孟弦,你挑的地方,總讓我特別喜歡。」曲語悉陶醉的盛讚著。
景孟弦只是淡淡的笑著,視線落在她耳垂上那抹幽藍的海洋之心上,劍眉微微攏了攏,「語悉,耳朵上的這枚海洋之心,怎麼回事?」
曲語悉愣了半秒,而後輕笑起來,「怎麼樣?好看嗎?我在一家店舖裡淘出來的,很詫異吧!」
景孟弦深重的視線凝著她,末了,才道,「它不適合你。」
曲語悉秀氣的笑臉上起了微妙的變化,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深意的問景孟弦道,「到底是它不適合我,還是我不適合它?」
「都一樣。」
景孟弦毫不避諱的作答。
末了,從兜裡掏出一張支票出來,遞到曲語悉面前,「四百萬,賣給我。」
曲語悉臉色一白,眼眶瞬間就紅了,「景孟弦,你在替誰把這顆海洋之心買回去??」
景孟弦深重的眼眸直直的凝著曲語悉,眼底的色澤更暗沉了些,「不管是為誰,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它不屬於你,也不該屬於你。」他動聽的聲線,有些發啞。
曲語悉眼底有淚光在閃動,「它不屬於我?屬於誰?就屬於尹向南嗎?」
其實,她買這顆耳釘,然後在向南面前說那些話,就是想試探一下他們倆現在的關係的,而試探結果,誠然她所見,他們之間真的沒那麼簡單!
景孟弦眉峰緊蹙,盯著曲語悉的視線越漸冰涼,「所以,你是打算連我的過去都準備參與進來嗎?」
他顯然有些不太耐煩了。
「這真的只是你的過去嗎?如果真的只是過去,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在意?我不過只是買了你送前女友的一份禮物而已,你真的需要這麼在意嗎?」曲語悉帶著哭腔,一臉委屈的問著他,而後,眼淚就像開閘的洪水一般,越洩越多,「孟弦,你知不知道,你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跟我說過話,除了這一次,就為了她尹向南!!」
景孟弦直直的望著眼前這張梨花帶雨的面龐,眼底除卻冰涼,卻找不到任何憐惜,「我的過去,我希望我自己來解決,而不是你自作主張的替我去忘記!我不喜歡搬弄是非的女人,還有,我在意它的原因,是為了我自己!曲語悉,你耳朵上嵌著的那枚耳釘,是我的回憶,是我的青春,你覺得我憑什麼不能找你把它買回去?」
曲語悉潔白的貝齒緊咬著下唇,面色白得如同一張紙,「孟弦,我才是你的未婚妻……」
「所以,我不覺得我的未婚妻戴著我前女友的耳釘會合適!」
景孟弦眼潭暗了下來,「取下來吧,別用我的過去來懲罰你的現在!你曲語悉會擁有更好的!而它……」
其實早該不具備任何價值了!
只是,他們都太偏執,對過往都太不從容,才導致如今這樣的結果。
……………………
這日,向南接到曲語悉的電話,說是覺得設計上有些小問題需要再溝通一下,向南也沒敢怠慢,收到她發過來的地址之後就直接往她那趕了過去。
站在奢華聖潔的婚紗殿門外,向南還有些恍惚,她幾乎要以為是自己尋錯了地方。
恰在這時,裡面的接待員小姐恭恭敬敬的替她拉開了身前那扇玻璃大門,「小姐,您好,請問您有什麼需要嗎?」
「那個……」
向南有些不自在,「我是來找人的,但……我好像搞錯了地方,不好意思。」
她說完就預備退出去,卻聽得接待小姐問道,「您是來找曲小姐的吧?」
「嗯,對。她在這裡嗎?」
「在的,來,小姐,裡邊請。」
接待小姐領著向南往裡面走去。
一路上,潔白的婚紗,琳琅滿目,有如聖潔的百合,有如艷麗的玫瑰,有如冷傲的藍色妖姬……它們就像一道道美麗的風景,承載著每一位女孩對幸福婚姻的憧憬,以及另外一半的嚮往。
許是接待員看出了向南眼底的那一抹神往,她笑問道,「小姐還沒結婚吧?」
向南回神過來,莞爾一笑,搖了搖頭。
「呵呵,沒結婚也可以先選一套婚紗備著,等找到了適合結婚的伴侶,就可以穿上這婚紗直奔婚姻殿堂了。」
那一刻,莫名的,向南就想到了景孟弦。
曾幾何時,她總愛趴在他的背上同他開玩笑,「景醫生,這輩子我尹向南就賴定你絕不撒手了,你要敢娶了別的女人,我就跑去你的婚禮殿堂上一哭二鬧三上吊,再然後帶著你美麗的新娘私奔去,讓你抱著你的雙人床孤獨一輩子!」
那時候的景醫生是怎麼回她的?
她記得他掰過她的臉,一臉認真的告訴她,「尹向南,這輩子,無論什麼時候,只要你說嫁,我就娶!」
時間一晃過去好些年,向南才發現,過往的那些回憶,她竟還記得如此清晰。
清晰到……能讓她紅了眼,酸了鼻。
也清晰到,一抬眼,她就見到了記憶裡那抹認真的容顏……
他就側身,憑窗立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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