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恨.我好恨。」
「我恨丹莫無情,我很鬱金香家族無義,我很這個世間不平.」安娜少女的靈魂行進在一片黑暗的空間裡,心中的恨意化成一條條深紅色的怪蟲,從她胸口一一鑽出,沒有眼睛的圓圓腦袋,只有一張長滿鋒利牙齒的扁嘴,那些紅色的怪蟲是她怨念所化,名為『噬心』。
她孤苦無依地一個人在黑暗中行走,沒有一絲光明,身上深紅的噬心怨蟲越生越多,已經將她上半身都爬滿了,怪蟲的嘴巴不斷吐出粘液,在她臉上脖子上蠕動著。
安娜的雙眸越來越紅,紅到冒出紅色仇恨的火焰,黑暗的世界這時傳來一個呆板的聲音。
「墮落吧,變成黑暗的亡靈吧,去向他們復仇吧。將你的靈魂交給黑暗,將你的憤怒交給黑暗,將你的一切交給黑暗。」
「我要復仇.我要復仇。」她身上的噬心蟲暴漲,肉乎乎的蟲子將她的肌膚撐破,一個個手指粗細的爛孔讓她的身體如同被蛀蟲蛀過的朽木一樣密密麻麻。
安娜的靈魂全部變成黑色,忽然變長,變得縹緲,她的身體扭曲了,臉也扭曲了,像是一條被拉長的麵團一樣,向黑暗的上空飄去,那些怪蟲子也被擠成黑血滲入黑暗空間的地下。
本已失去光彩的安娜的眼睛忽然變得血紅,竟然沒有眼白,嘴裡不斷喃喃著這一句,眼睛瞪的大大的,表情猙獰,臉由原來的慘白變成青色,還有一道道黑色的煙氣在上面蔓延。
達尤沙露出驚喜之色,「姐姐,姐姐,你看,安娜還活著,她還活著。」
「讚美女神。」達婭連忙上去,就聽身後一聲蒼老的大喝,法瑞爾鬍子都被氣流震得一顫,「遠離她。」
他老朽的身體變得前所未有的靈活,一把拉開兩個女人,站在安娜身前,拿出生命女神護符握在手心,臉色凝重。
「女神在上,她竟然變成了怨靈。」
「光明神殿的光呀,聽我輕輕召喚你吧,
用你無限的聖潔,驅逐這無盡的黑暗吧,
讓希維爾女神的榮光,化為這斬破墮落的劍吧,」
老牧師立刻召喚出聖光裁決之劍,懸在安娜頭頂就要刺下,安娜對那些聖光十分畏懼,不斷發出尖利的尖叫,「法瑞爾叔叔,你幹什麼?」達尤沙推開老牧師,站在了她前面。
「她已經不是安娜了,現在是它最脆弱的時候,快讓開,讓我淨化了它。」
「我不,我不會讓任何人在傷害她。」達尤沙倔強的性子來了誰都改變不了,法瑞爾被氣得直跺腳,「這根本就不是安娜,安娜已經死了,這是她的怨念太重,被剛剛那股邪氣陰雲同化,就要轉變成亡靈生物了,亡靈是沒有記憶的。快離開那裡。」
達尤沙就是不動,「安娜不會傷害我的。」
此時安娜的臉已經變得極為恐怖,從七竅流出的黑血在她臉上交織如網,她身上一個黑色的影子在掙扎,極力要從她的身體中掙脫,「啊.咯咯.咯咯。」從安娜屍體上發出一陣怪異的聲音。
那個黑色的影子終於突破安娜身體的束縛,探出了半個身體,睜開一雙血紅的眼睛,發出一聲淒厲嚎叫,「我要復仇,我要殺盡所有活著的生物。」
法瑞爾召喚出一個一人高的金色大天使,手中拿著金光巨劍,一幅不可逼視的聖潔。
「現在不淨化它,就麻煩了,它一定會殺害這裡所有的人,亡靈生物是沒有理智和記憶的。」
「我不信,安娜那麼善良絕對不會還我們的。」達尤沙哭著說,她腦海中閃過一幕幕那個女孩兒的一顰一笑,從小時候起安娜就和達婭姐妹們不同,當鼠區的同齡孩子在髒亂的街道上跑來跑去,嘻嘻哈哈時,那個文靜的女孩總是坐在那棵柳樹下,靜靜地看著他們瘋鬧,當達尤沙像個假小子一樣和鄰居的男孩兒打架時,安娜就攥著小手在一邊擔心地看著,她唯一的愛好就是收集彩色的布條,說要等長大了用那些布條將那棵柳樹裝飾成最美麗的樣子,然後坐在樹下等著她的王子去接她。
那個美麗的,善良的,軟弱的少女,此時就躺在自己身後,那花朵一樣的靈魂,現在變成一個黑暗的生物,永遠在黑暗世界中飄蕩無法安息。
達尤沙苦著祈求,「法瑞爾叔叔,求求你放過她吧,她活著的時候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就不要讓她死後連靈魂都被毀滅好嗎?」
老牧師手中的聖光閃了閃,看著那張猙獰可怖的臉,最終重重歎了口氣,手中的金色聖光黯淡下去。他也實在是不忍,那個女孩兒實在可憐。
聖光守護天使面露悲憫之色,看著安娜消失在空中。
法瑞爾跪在地上,開始向女神懺悔,自己沒有盡到一個牧師的職責,放過了一個黑暗生物。
這時候安娜身上的黑色影子終於完全突破了**的禁錮,黑氣似有實質,在安娜頭頂組成一個人影,它發出一聲淒厲鳴叫,似哭似笑地發出咯咯的冷笑聲。
嘶鳴一聲就衝著離它最近的達尤沙衝去。法瑞爾手中一道金光射出,黑影轉頭嘶吼一聲,從嘴裡吐出一股黑氣,黑氣瞬間將聖光腐蝕盡,如同一個重錘一樣砸在老牧師的胸口。
法瑞爾應聲而倒,躺在地上開始抽搐吐白沫,陰暗黑影凶性大漲,雙爪幻化出鋒利如刀的十指,向著老牧師衝去。
「安娜!」達尤沙藍色的眸子直直地盯著黑暗陰影的紅色雙眸。
「你不會傷害我們的是不是?」
黑影發出一聲怪笑,黑氣組成的雙手一把就掐住達尤沙的脖子。達婭驚叫一聲,「妹妹。」說著就要衝過來,卻被達尤沙伸手制止,因為那個黑影雖然將黑暗的雙手掐著她的脖子,卻一點兒也沒用力,它血紅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迷茫。
從黑氣翻滾的身體中露出一張慘白的臉皮來,和安娜一模一樣,然後黑影開始凝實,變成一個半透明的黑色的身體,**的身體發出陣陣寒氣,撲在達尤沙的臉上。
它露出回憶之色,然後鬆開雙手,在達尤沙臉上輕輕撫摸一陣,那雙手很冰涼,卻很溫柔,黑暗生物安娜的臉上浮現無法融化的哀傷,一滴灰色的眼淚流下了,那根本就不是液體,而是一滴灰色的霧氣,掉在達尤沙的脖子上,變成一股煙塵。
有些涼,有些哀傷。
順著那雙青黑色的手,一個意念傳到達尤沙的意識裡。
「我會永遠守護你!」
安娜的怨靈消散在空氣中,那些因為陰靈的寒氣而凝結的冰霜也都融化了。只留下一個沒有了靈魂的軀殼。
達尤沙怔怔地看著香消玉殞的少女,將少女臉上的血跡和黑氣全部擦淨,從她手中拿下那個夜幕游騎兵的徽章,她費了好大的勁才將安娜的手指掰開,她死之前心中帶著多大的恨意,竟然將銀質的徽章嵌進了手掌的肉裡。
「安娜,我不會讓你就白白死去的,我一定要為你討一個公道。」她的眼中怒火中燒,恨意滔天。
轉身就向外跑去。
「達尤沙,你去哪兒?」達婭看看倒在地上吐沫子的法瑞爾,又看看跑出去的達尤沙,手足無措起來。想了想還是一跺腳上去扶起老牧師,將他放在床上。
達尤沙越想越怒,越怒心中便越是悲慟,眼淚再一次不爭氣地流出。「丹莫,我不會讓安娜這麼死去的,如果你不去她的墳頭懺悔,我就讓全君臨的人都知道你是怎麼欺騙害死一個無辜的女孩兒的。」
她攥緊手中的騎士徽章,看著君臨恢宏繁複的皇宮,眼睛中燃燒著火焰。
艾德走在亂墳窪地焦灼的土地上,鼻子裡聞到了淡淡的燒焦味道,讓他大大打了個噴嚏,找到那間大墓室,現在那裡是一個大坑。當日在這裡他遇到了龍漢帝國皇帝的侍女,還告訴他一個蒼雪女皇墓室的秘密所在,他喚了兩聲,沒有反應,想來那個鬼魂已經消散了。
沙度法師的屍鬼魔怪曾經佔據的地方現在只有一片散亂的白骨,在碗型大坑最下面,有一塊原來墓室底部的大石板,艾德坐在石板上面,他面前是他花了一整天時間才畫好的召喚魔法陣圖,畫圖用的材料是用硫磺摻著豬血調製成的,梅林斯手記中記載在沒有惡魔血液的時候這樣也能代替。
此時夜色已經過半,想必家裡達尤沙和安娜已經睡了吧,從今以後我就真的算是墮落法師了,不知道達尤沙知道了會不會罵我.他心中碎碎念著,將亡靈之晶,自己的血液,愛麗爾的粉色小內褲分別放在陣圖上的三個小圓兒上,拿出魔域召喚大典,開始對著上面的惡魔語召喚咒語開始唸咒。
惡魔語晦澀難懂,艾德練了好久才能一口氣將那些咒文念完而臉不會跟著抽筋,
「撒哈斯。沙沙度。安來薩奈爾。阿薩斯通薩沙。紐蘭薩爾法拉沙。安度。」
「撒拉哈斯。梅林哈爾。通古娜沙。司娃達沙司拉瑞。」
隨著咒語越來越急促,那聲音明明從艾德的嘴唇中低聲頌出,卻彷彿是來自燃燒地獄的大惡魔在夜色中沙啞低語,連著空氣和天地都跟著輕微地顫動不安,空氣彷彿知道了有一種和自己的元素力量不同的存在開始蔓延了,在艾德周圍發出急促的嗡鳴,一陣陣陰風繞著他翻滾,揚起陣陣塵埃。
艾德挺立不動,任風沙將他掩埋,嘴裡的咒語卻是越念越快了,天空烏雲滾滾,電閃雷鳴,已經被淨化消散了的亂葬窪地中的遊魂竟然有些開始重新凝聚,在他身邊飄飄蕩蕩地徘徊。
那些原本沒有意識的靈體幽魂被黑色的雲霧籠罩後都變得紅色的猙獰雙目,張開大嘴露出裡面鋒利的獠牙。艾德對這些被惡魔咒語引起魔性的惡煞視而不見,繼續念動咒語的最後幾節。
「撒斯爾通。撒拉范斯,阿雅。阿莎塔通古斯.」
「出來吧,燃燒地獄的王者,歐葛爾惡魔。」他一手拿著書籍,另一隻手向外一揚。
就見魔法陣開始顫動,那些豬血與硫磺的液體全都活了一般開始緩緩流動起來,一聲聲尖利的笑聲從那些紅色液體中發出,一道巨大的紫色光柱從法陣中升起然後潰散,就聽一陣咕嘟咕嘟的聲音,原來石板地面竟然變成水面一樣波動起來,還冒著泡兒。
一隻燃燒著火焰的巨大惡魔手撥開水波一樣的魔法陣中心從裡面伸出來,那隻手長滿了紅色的鱗片,鱗片裡面還燃燒著綠色的火焰,手臂肌肉虯結,充滿了狂暴的力量,只這一隻手就讓人猜測,恐怕巨龍也會被一巴掌捏死吧。
伸出一隻手隨後又是另一隻手臂,兩隻手臂攀在法陣邊緣,一聲亙古的吼叫震得大地一顫,最後一隻高達二十幾丈的巨大惡魔從裡面爬了出來,僅僅是爬出一半身體就以經讓艾德不得不仰望了。
那是個全身火紅鱗片,燃滿綠色火焰的大惡魔,頭上長著一對長長的魔角,眼睛裡也是火苗,紫色的頭髮凌亂而猙獰,背後一對黑色的巨大肉翼,輕輕一拍就是一陣狂風,它雙目中滿是戲謔和嘲諷的神色。
仰天大吼一聲,「聖古位面,我又回來啦,啊……我凱納爾斯通終於又回到這個位面啦,我要讓歐葛爾的光輝重新照耀在這片土地上。」他狂笑一聲,好像這個世界已經盡入他手中一樣,雖然發出一聲飢餓的聲音。
「靈魂.血液.我要靈魂。」
他大嘴一吸,一陣巨大的吸力就將艾德的血液和亡靈之晶吸進嘴裡。」
血液被他喝光後,開始咀嚼那個白色的靈魂之晶,原來這兩樣東西是用來做祭品的。只聽一陣咯崩咯崩的聲音,惡魔的表情忽然越來越不耐煩,他怒吼一聲。
「靈魂在哪裡?靈魂在哪裡?」
他居高臨下看著渺小的艾德,「你這個可悲的凡人,竟然敢欺騙偉大的凱納爾斯通,用空白的靈魂之晶欺騙我簽訂契約,凡人!」
艾德臉色一變,暗道壞了,原來靈魂之晶裡面必須有黑暗靈魂才行,可沙度的亡靈之晶裡面的靈魂早就被聖光法師羅素給淨化掉了。
大惡魔發出一聲咆哮,伸出大手就像艾德抓來,那隻大手上滿是綠色的地獄魔火,一旦沾上人肉就會連著靈魂都被燒光。
「你敢傷害你的主人?」艾德怒喝一聲。
惡魔哈哈大笑「你的祭品靈魂是空的,契約還沒有簽訂,我在這個位面沒有多少時間了,就讓我品嚐一下人類靈魂的美味吧,哈哈哈。」
他的大手瞬間就到了艾德的面前,艾德冷汗順著後背往下淌,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難道我就這麼死在這裡嗎?真是諷刺呀。
然而他只能閉目等死。
就在這時,忽然惡魔伸過來的那隻大手被一道金光穿透,金色的光柱形如利箭,從上之下貫穿了惡魔巨大的手掌。惡魔痛的怒吼一聲,收回那只巨手伸出另一隻手向天空扇去。天空中一個金毛踏著著金色火焰的生物,寶石一般的眼睛不屑而憤怒地看著大惡魔,鼻子裡面不斷打著響鼻,火苗從它鼻子裡噴出顯示它極為憤怒。
大惡魔張開大嘴,發出低沉的叫聲,雙手一左一右拍向金色的獨角獸,獨角獸在他面前就像一個小小的飛螢一樣,踏著火焰在惡魔巨手的揮舞拍打間躲避,不時口中閃過一束束金光,金光化成光箭射在惡魔的臉上,那些金光對惡魔有著極大的傷害,照在它岩漿般的皮膚上就會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音,冒起白煙。
惡魔被徹底激怒了,它怒吼連連,發出一陣低沉嘶啞的鳴叫。
「沙拉巴撒拉阿瑞。查哈索撒圖古斯。」
「它要召喚惡魔咒語。」艾德趕緊躲到一塊碎石的後面,獨角獸似乎也感受到隨著惡魔的巨大叫聲,空氣一陣陣不安的顫抖,但它依然桀驁地站在空中,不肯向惡魔的力量低頭,哪怕是一點點的示弱。
一團紫黑色滾滾燃燒的火球在惡魔巨大的雙手間匯聚,灼熱的氣息連艾德身上的鎧甲都開始發紅髮燙。
「笨蛋,快躲開呀。」
他的聲音在大惡魔的聲音中小的彷彿蚊子叫,可獨角獸卻聽到了,低頭用寶石一樣的眼睛看了看艾德,又看看大惡魔,顯然很是猶豫,四隻火焰蹄子踢騰躍動。
此時大惡魔的的魔語法術已經召喚完畢,就差最後一個音節,那個紫黑色的火球翻滾顫動,蘊含著無盡的爆發力,惡魔狂笑一聲,好似山搖地動,獨角獸終於感受到了壓力,額頭的白玉一樣的長角散發出一道柔和的光芒。惡魔露出戲謔的笑容。
就在這時惡魔猙獰凶狠的臉上忽然閃過一絲驚懼,發出一聲不甘的怒吼,「不要。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不要回到地獄裡。啊。這個世界,這個世界。」
只見一股肉眼可見的強大吸力從魔法陣上面傳來,拉著惡魔巨大的上半身緩緩向著地獄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