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臨城作為塔瑪瑞爾帝國的首都,坐落在帝國沿海的凱撒平原上,每年春夏之交都會刮起從幽靈之海吹來的海風。微微帶著海洋鹹澀的氣息常常讓君臨城裡的貴族老爺們鼻子過敏。
每到這個季節也是城裡面生病的人最多的時候。這座古老到可以追溯到滄痕大帝時代的城市作為凱撒平原上最偉大的雄城,向東鳥瞰著幽靈之海。自從建成之後經歷過盡萬年,從來沒有被攻破過。這樣一座城市當然不會被幽靈之海的海風擊倒。
君臨城內有九聖靈的神殿,神殿裡穿著紅衣和白衣的牧師和神官每到這個時候也會負責起治病救人的工作。在戰勝了惡魔和死靈法師,術士,墮落巫女等等黑暗的法師後,牧師們的主要責任就成了治病和加持祝福魔法的醫療官。
光明女神和生命女神的牧師是主要的牧師力量,在輝煌的神殿主殿上方,一座巨大的疆藍玉石碑上刻著,
『神愛世人,所以降下聖光,讓世間遠離疾病,黑暗,和淫邪』
當牧師們將金幣袋子塞進腰包時也總會附加這一句免費的聲明。
然而神並沒有說沒有金幣也能請牧師們為那些貧窮的窮人治病,所以供奉著各種神祈的牧師們很自然地將目光從那些得了頑疾在路邊叩首的『下等人』身上離開。
連號稱最仁慈博愛的生命女神尚且要求用『疆藍玉』塑造神像,何況這些七種元素組成的血肉之軀呢。
所以當那個明眸皓齒的少女為了快要生育的姐姐去請生命女神的神僕老爺的時候,那個大腹便便的胖牧師看著她寒酸的衣著,很自然的說「今天元素不穩,故不宜出診。』
女孩兒鼻子都快氣歪了,因為上午的時候這個死胖子剛剛出去為一個月前誕生的帝國第三皇子進行了滿月祝福。
君臨作為帝國的首都,它的繁華也只限於貴族生活區和商業區,這個號稱幽靈之海東部最繁華的城市依然有貧民區。
貧民區就在城市的東南角,滿是老舊殘破的石頭建築,髒亂狹窄的巷道,滿地跑的穿著漏洞麻衣的孩子,和一些面容枯槁,頭髮亂蓬蓬的閒漢坐在路邊對著天空發呆。
唯一高大點兒的建築就是被傳聞鬧鬼的那座城堡,那是上一個朝代遺留下來的,據說是某位大領主的家。
這裡住著全君臨最多的小偷,一半的屠夫,修鞋匠和那些因為戰爭死了家人的瞎眼老婦人。
當然還有這些人類最討厭也最常見的鄰居,老鼠。
所以這片充滿舊時代氣息的貧民窟被成為『鼠區』。因為老鼠過多,衛生條件差,和外面不遠處就是一處埋葬窮人的『亂墳窪地』,每年都有一定數量的貧民死於鼠疫或者叫不出名字的怪病。
沒有一個君臨的牧師願意來這裡宣揚神的恩賜。
那美麗的女孩兒心中焦急如火,因為姐姐就要生了,難產。
她現在恨不得用條繩子將那些吸血鬼一樣的牧師綁到家裡來,但她只能無力的看著那些牧師因為各種理由拒絕去幫自己姐姐接生。
天下起雨來,剛剛過去春夏之交的風季,便迎來了雨季。她仰頭任雨點打在自己的俏臉上,眼淚被急了出來。
「難道神就這麼不仁慈,不肯去救我可憐的姐姐嗎?」。
她埋頭在膝蓋上,粗布麻裙沾滿了少女青雉的淚水,她肩頭輕輕抖動,無聲的哽咽著。
「神愛世人,神賜牧師以聖光的力量,為世間驅逐邪惡和墮落,並救助路人,拯救這些可憐的羔羊吧,我願付出我的財寶和最白的羊毛……」
不知是誰在耳邊念起了《聖光經。禱言篇》
少女忽然抬起頭,仰著梨花帶雨的俏臉,大罵了一句。
「屁!,聖光都是屁,牧師都是吸血鬼!」。
「嗯?」旁邊隔著大雨,傳來一聲蒼老的疑惑,隨後傳來一聲像聖徒在死亡之地赴難時那般虔誠的聲音。
「孩子,什麼事煩惱了你,讓你獨自坐在雨裡?」
少女抬頭一看,一個七八十歲的白鬍子老頭,穿著黑色的破爛斗篷,胸前掛著一個金色的生命女神護符,手裡亮起金黃色的光芒,正在治癒這路邊一個腹部腐爛的乞丐,那聖光是如同午夜最明亮的燈盞,又彷彿是春天的第一縷驕陽,即使是滂沱大雨也不能讓其晦暗,那種溫暖,明媚的正能量隔著陰冷的雨季溫暖了少女的身體,緩緩滲入那個老乞丐的身體裡,他腹部的傷口迅速的長出粉紅的新肉,然後生出白色的皮膚,只是看上去和周圍的皮膚有些不相稱,就想打上一塊白色的補丁。
少女明亮如星的眼睛亮了起來。她看到了希望。
君臨城東南角鼠區的西南角,有一戶人家,和別的貧民不同的是這家人看起來更加有希望,一戶人家有沒有希望最明顯的不是他家的房子是不是很華麗,而是他的院子乾不乾淨,窗前有沒有開放著的野菊花。
這戶人家住著一個大著肚子等待生產的姐姐,和一個剛剛成年的妹妹,還有那條三歲的土狗,很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要添一個新的幼小的生命了。
滾滾白色的蒸汽從房子的窗口漫了出來。
房間裡傳出來一個老男人的急促賣力的聲音。
「用力,繼續用力。」
「啊。啊……」
一聲比一聲高的女人尖叫回應著老男人的叫喊。
「看在神的份上,一定要救救我姐姐。」一個年輕的聲音就像百靈鳥一樣清脆地在旁邊喊道。「神啊,請救救我的姐姐吧,不然不然我永遠也不會向你禱告了。」
「威脅神可是不對的。」老男人不滿地訓斥一句,然後繼續喊。
「繼續用力。」
男人咳嗽一聲,然後清清嗓子。一個莊嚴虔誠低沉的禱告從房間裡傳了出來,儘管女人的尖叫一聲比一聲大,聲嘶力竭一般,可這禱告聲卻彷彿鑽過那些尖叫聲的縫隙,從裡面穿透出來一樣清晰。
「請生命的守護神雅典娜庇佑這可憐的羔羊,讓您神聖的光輝祛除厄運和死神的覬覦,請送上我卑微的虔誠,點亮您神殿前明亮的聖燈。」
「……」一連串冗長的禱告,咒語一樣從他嘴唇裡頌出,空氣開始顫抖起來,一個個光點從空氣中開始匯聚,就像夜晚的螢火蟲被什麼東西吸引聚到一處。
淡淡的金光從屋子裡面混著白色的蒸汽蔓延出來,神聖的光芒讓窗前的野菊花和紫薔薇瞬間變得茂盛綻放起來。
女人的尖叫弱了下去,彷彿有一聲疲憊至極終於可以休息了的呻吟。
然後老男子繼續喊。「用力,看在神的份兒上,繼續用力。」
房間裡此時一片狼藉,瀰漫的蒸汽將屋子裡籠罩的澡堂子一樣。床前老牧師手上聖光不斷加持在孕婦的身上,緩解她的痛苦和疲憊。一個少女端著熱水站在床前,十分緊張。
這時一個年輕的男人聲音傳來。
「老師,那個是臍帶嗎?」他像是好奇的學生一樣問道。
「這個是胎盤,也就是嬰兒在肚子裡的生活區。」
「哦。那生孩子怎麼還喝這麼多水,你看都尿了,以後我要是給別人接生,要是尿到我身上怎麼辦。」
老牧師吹著鬍子,眼睛一瞪,對身後霧氣籠罩的那個挺拔身影罵道,「這是羊水,笨蛋,連這個都不知道,還想當法師?,考霍格沃茲學院?」
「考魔法學院又不用生孩子,不過人怎麼會有『羊』水?」他嘀咕一句。
「一會兒我得去翻翻《生命構成基本元素大典》。」他若有所思的說。
站在一邊端著開水的少女惱了。
「你能不能閉嘴,別打擾法瑞爾大師,我姐姐很危險你知道嗎,請你出去等著,女人生孩子你跟著湊合什麼。」
「那可不行。」那年輕男人說道。
「我現在是實習牧師,跟著老師要學很多東西呢,這接生也是一項,等我學好了以後你生孩子時候我打折。」
「滾……」
姑娘怒吼一聲,差點把手裡的開水全扣到他腦袋上。
「啊。」
一聲急促的喊叫,孕婦揚起雪白滿是汗水的脖子,緊咬牙關,雙拳纂得緊緊的,好像用盡全身的力氣,在一個女人的一生中,除了在媽媽肚子裡差點被後面那個精子攆上的時候那拚力一遊外,就屬這次最用力。
「哇……哇。」
一個嘹亮的啼哭,打住了達尤沙和那個賤嘴少年的爭吵。
哭聲壓住了女人的喘息和老男人的喋喋不休,壓住了門外三歲土狗的狂吠。和達尤沙奮起的拳頭。老牧師叢產婦的雙腿間拿出一個沾著血的東西,然後高興地說道。
「是個女娃兒,哎呀,不錯不錯,這小眼睛亮的跟個寶石似的,艾德呀,接生的程序都記住了吧。」
「嗯,差不多,就差剪臍帶和之後的了。」
過了一會兒,從老舊斑駁的石頭屋子裡走出一個白鬍子老頭兒,白髮蒼蒼,腦門珵亮,是個禿頂。胸前掛著生命女神的護符,那是一個被籐蔓樹葉包圍著的赤裸女神樣子。
老牧師臉上帶著奇怪的笑意,讓人看著怎麼看怎麼有些猥瑣,雙手握著身前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
身後跟著個少女,明眸皓齒,眼睛明亮如星,眉毛挺直而濃黑,讓她看上去很有英氣,臉蛋線條明顯,唇線鮮明看著很有味道。棕色的頭髮編成小辮子散落在肩頭,她的表情有些緊張,雙手不自覺地十指絞在一起。
低聲在法瑞爾牧師身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法瑞爾大師,您看我家也不富裕,這又剛剛生了紗月兒,姐姐的身子也弱,姐夫兩個月前剛剛出了事情。您看看這錢。能不能少些。」
說完她緊張地看著法瑞爾珵亮的禿頂。
老頭兒慈眉善目的,一看就是仁慈博愛而樂於助人的牧師長者模樣,他笑著說道。
「這也算不了什麼,身為牧師,幫助需要幫助的人是我們的天職,女神賜我們以聖光的力量,是為了拯救時間的子民,驅逐黑暗的侵擾,『神愛世人,女神尤甚,用我卑微的虔誠,點亮女神殿前的神燈』」他頌了句禱詞。
女孩兒面露一絲喜色。
「牧師幫助窮人是應該的,這錢可以不要……」
「不要?」她眼睛一亮,一個謝字剛要說出口。這時就聽法瑞爾身後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
「這錢不要……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