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流光溢彩的水晶燈,古老雅貴的裝潢,她站在最中央的位置,驀然有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我有事想跟你商量,」神慕轉身看著一路沉默的跟在她身後的男人,臉上掛著微笑。
西澤爾凝視她的笑顏,低啞著聲音開口,「你說。」
她用了商量兩個字,可是他們之間沒有公平商量的餘地。
一個人在另一個人面前,最卑微的不過是兩種情況,太愛,或者太愧疚,只有有一種,兩人就永遠無法站在同一個平面上說話。
何況,他在她面前,兩種都占齊了。
「在我住在這裡的這段時間,我希望我們可以和平共處,互不打擾,你繼續睡二樓的主臥,我會睡三樓的客房,早餐我們可以一起吃,午餐你應該工作在外面,晚餐的話,你如果回來我們也可以一起吃。」
「不管是黑手黨的事情還是你的私人生活我都不會干涉,同樣你也不要干涉我的生活,好嗎?」
她的微笑恰到好處到了疏離的地步,名媛待人的標準笑容,禮貌而恰當,不會給人任何不舒服的感覺,如果他們的關係不是夫妻的話。
「你睡二樓,我睡客房。」他將行李遞給走過來的傭人,平淡的說出自己的意見。
「那本來就是你的房間,」神慕蹙眉看著他,並不同意。
「餓了嗎?我已經叫他們準備好晚餐了,這麼久的飛機你應該很餓了,走吧。」西澤爾卻是直接跳過這個話題,摟著她的肩膀就往餐廳走去。
當然,他沒有真的摟上,只能算個動作而已,沒有真正摟抱。
「西澤爾,」神慕的腳步沒有動,她仰頭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男人,「你真的不用這樣,你這樣小心翼翼我只會更加不自在而已。」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我說了,我只需要和平共處,那就夠了。」
她不需要他這放低姿態,帶著明顯的討好的意味來對她。
真的不必。
「慕慕,」他的眸色很深,更深的是寵溺,「我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叫你一起吃飯而已。」
「你剛才說了,我們可以一起吃飯。」
住在同一個屋簷下,難道還要各吃各的,那豈不是會很尷尬?
她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麼,轉身朝著餐廳走去。
「你怎麼在這裡?!」
神慕還沒來得及說話,她身邊的男人就已經怒不可遏的開口了。
安沫被那樣冰冷得接近厭惡的眼神傷到,一下子忘了反應,呆呆的站在原地,做不出反應。
「我……」
西澤爾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聲音更是冷得嚴寒,壓抑著極深的怒氣,「我說,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一屋子的人被這冷厲的質問驚得心驚膽戰,人心頓時惶惶,方圓幾米的傭人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全都低著頭。
他們是知道一點這個新來的女子貌似跟教父有點糾葛,但是誰能想到看到她會讓教父發那麼大的火啊?
「先……先生,」有單子稍微大一點的年輕的傭人開口,「她是灰先生安排進來的,說是新來的傭人。」
新來的傭人。神慕勾唇,笑意涼薄,淡淡的目光從安沫的身上瞥過,然後什麼都沒說,旁若無人的抬腳就走到了餐桌前,自顧的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西澤爾的聲音立刻沉了下來,又陰又冷,「馬上去叫他過來!」
「好,好,」離門口最近的傭人立刻磕磕盼盼的道,然後朝著外面跑去。
西澤爾走到神慕對面的位置上坐了下來,也沒有拿刀叉,就只是看著她吃東西。
神慕低著頭,手裡拿著刀叉,安靜而專注的吃著手裡的東西。
幾十秒的時間,灰就出現在的餐廳裡,氣氛很詭異,沉默的男人氣場很恐怖,安靜的女人完全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事不關己得如同身在局外。
「教父,你找我有事?」一句話還沒說完,就已經冷汗涔涔。
「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個她,毫無疑問指的是安沫。
灰瞬間明白了教父一臉風雨欲來的原因了,頓感委屈,「教父,這不是我的意思啊。」
他怎麼說都在教父身邊待了這麼多年,哪裡來的膽子把安沫放在城堡,他就算不是西澤爾肚子裡的蛔蟲,那也不至於蠢成這樣啊。
「不是你那是誰讓她進來的。」聲音頓時又挺高了好幾度,灰強烈懷疑,要不是現在在吃飯的是夫人,這張桌子肯定會報廢。
「是墨白小姐的安排。」灰更加為難了,他夾在中間很為難的好不好,他當然知道安沫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城堡。
但是墨白說的話,他也不敢直接違抗啊,更重要的是,這城堡還是她的,她有權聘用任何傭人。
墨白?
西澤爾擰眉看向神慕,她還是沒什麼反應,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
「安沫,」西澤爾冷著一張臉,聲音冷而靜,「她為什麼要安排你過來?墨白逼你的?」
安沫這才抬起了頭,緩緩的踱到餐桌的旁邊,小聲的道,「不是……我是自願的。」
自願的,神慕慢慢的喝著湯,臉上是要笑不笑的表情。
「收拾東西,馬上離開。」西澤爾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有,冷漠的道,「欠你的我已經還清了,所以以後都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
她這條命是用神慕的換來的,別說一條腿,什麼都該還清了。
安沫猛然抬頭,一張臉上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眼睛睜得大大的,隱隱還可以看見淚光。
「我……」她的聲音帶著顫抖,似乎是壓抑著無盡的委屈,看上去一副楚楚可憐到極點的模樣,「我知道是因為的原因,所以才導致……」
神慕眸中的神色頓時冷了好幾度。
銀質的餐具落在陶瓷的餐盤裡的聲音驀然的打斷了她的話。
那聲音不大,但是在氣氛壓抑的餐廳卻顯得很明顯。
灰和一干傭人都向神慕看去,西澤爾也不自覺的凝眸注視著她。
她的手裡還拿著一把勺子,漫不經心的把玩著,「安小姐說是自願的,你……很想在我家做傭人?」
她的聲音很低柔,聽上去很舒服,但是安沫一對上她的眼睛,就莫名的覺得幾分寒意爬上了背脊。
一瞬間的猶豫,還是很果斷的道,「是,我願意。」
神慕輕輕的笑了出來,「想清楚了嗎?我可不會管你以前跟我老公有什麼關係,或者以前是什麼身份,你做我家的傭人,就只有……當傭人的份,懂?」
老公……
西澤爾一下僵在原地,原本緊繃的臉也不知不覺的放鬆了下來,眼神柔軟了很多。
安沫看著神慕的臉,咬牙,「是,我知道。」
知道,知道她還敢主動把自己送到她的面前來?她難道以為,她沒有主動的找她的麻煩找她算賬,那就可以代表她會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或者是覺得,在西澤爾的眼皮底下,她不敢把她怎麼樣?
呵呵~~
「那好吧。」神慕抽出紙巾,淡淡的笑著,「你可以留下。」
西澤爾皺眉,看著神慕的眼神幽暗而晦澀。
神慕抬眸笑道,「據說這是墨白的城堡,我應該……有任用一個傭人的權利吧,嗯?」
她在笑,可是眼睛裡沒有一點溫度。
半響,他才低聲道,「好,只要你高興。」
起身拉開椅子,幾步走到神慕的面前,手搭上她的肩膀,阻止了她正要離去的動作。
「慕慕,」他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聲線寵溺,「你就只吃了一點點東西,最近瘦太多,再多吃一點好不好?」
說好的互不干擾,他還沒開始就要干涉她吃飯?
「我吃飽了。」她平淡的陳述一個事實。
身體不好,吃什麼都覺得沒胃口,剛才吃的那些,已經是她強迫自己在吃了,她越來越瘦,這一點,她比任何人清楚。
但是吃不下去,要怎麼逼著自己吃?
「慕慕,」他的手還是沒有離開,反而手臂將她虛摟在懷裡,「我知道你胃口不好的,但是再多吃一點?你韓叔叔說必須補充營養,否則……」
否則,會死的更快嗎?
神慕低頭看著自己的盤子裡吃了不到一半的食物,方才淡淡的道,「我這段時間吃慣了顏顏的飯菜,突然換過來有點不習慣,等過幾天適應過來再說吧。」
她找了足夠的理由,算是在傭人跟他的手下面前給足了他面子。
西澤爾愣了一下,沒想到她會這麼說,立刻道,「那我叫人去接蘇顏過來?」
「不必了,」神慕抬頭,臉上的神情很溫和,「顏顏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手下,她也不是葉門的人,再說,她再不回去,絕爺會不高興的。」
說完,手推著西澤爾的胸膛將他推開,「你先吃飯吧,我上去休息了。」
西澤爾這一次沒有再阻止,只是一直目光一直都追隨者她的方向,直到她的身影徹底的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