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情立刻變差。沒有勇氣反駁,也不願意就此妥協。冷冷地沒有給阮仕謙好臉色。回程的路上走得飛快,阮仕謙倒是好脾氣地只是微笑,一切穩操勝券。
回到霍家,又出現了新的麻煩。氣氛壓抑而微妙,下人全部垂著頭站到一邊,阮詩婷臉色冷厲,依依抱著貓咪跪在客廳中間,低垂著頭,不安地發抖。
我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出什麼事了?為什麼讓依依跪著?」
阮詩婷揚起冷厲的眉哼了一聲:「這孩子真是不像話,竟然在我的床上放碎玻璃!幸虧我發現得早,不然的話……這孩子真是太沒家教了,也難怪,沒媽的孩子嘛。阮清安死了,我就是這孩子的母親。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訓她一頓!」
……我還沒有死呢!
我迅速上前將依依從地上拉起來。貓咪從依依的懷中跳了出來,喵了一聲圍在我的腳邊打轉。依依抬頭看見是我,霧氣迅速迷糊了眼睛,軟軟地任我拉著根本站不起來。「咩咩,我沒有……」小小柔弱的一聲辯駁,刺痛了我的心。我將依依緊緊地抱在了懷裡,心裡難過極了。
阮詩婷臉色一變:「你什麼意思?我在教訓自己的小孩,你好大的膽子敢管我的事情!」
我環顧周圍一圈,冷冷問:「霍先生在哪?」自己的小孩在自家的地盤被虐待,他竟然不聞不問?當他是死的啊!
也許是我的臉色比較嚇人,僕人都瑟縮成一團,你看我我看你沒人敢答話。林叔就站在一旁,冷漠有禮貌地說:「少爺陪著容小姐出門散心了。」
很好,老婆還在葬禮階段,孩子被外來的人欺負虐待,他霍大少爺竟然有閒情陪著情人逛街!
我頓時怒火沖天,把依依抱在懷裡要往樓上走,阮詩婷急急衝過來攔住我,臉色凶得可怕。「我忍你很久了!你算什麼東西!區區一個保姆而已,絲毫不把主人放在眼裡!這是我們家的家事,你給我把孩子放下!」
她氣焰囂張臉色如炭,若是十年前的我只怕要被嚇住。但如今我是一個母親。依依緊抓著我的衣襟,身體微微發抖,我不由得抱緊了她。看她身邊,問道:「阮老先生呢?」阮正聲如此疼愛依依,難道也任由阮詩婷胡來?
又是林叔回答我:「剛才阮先生接到電話,阮家那邊的生意出了點問題,他已經趕回去處理。」
我點點頭,原來如此。於是看也不堪阮詩婷,直直要回房間。阮詩婷厲聲喝道:「你這個保姆真是好大的派頭,看來不教訓你一頓,你恐怕真是無法無天了!霍家若是沒有家規,那就由我來教訓你!來人,拿籐條來!在霍家,犯錯的人在申訴之前都要挨上十鞭!」
我轉過頭來直視阮詩婷,想到過去自己曾經對她有過畏懼,如今想來真是好笑。我淡淡看著她:「阮小姐,你的禮儀老師有沒有教過你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這個詞?」
阮詩婷一愣,還沒答話,我已經繼續說了下去。「就是說,主人不在家,某個耍猴戲的大搖大擺地出來顯擺折騰。」
阮詩婷臉一黑:「你說我是耍猴戲的——」
我絲毫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冷而快速地說:「不把主人看在眼裡、沒家教的人我看你是吧。你算什麼東西,你憑什麼教訓我?白吃白喝賴在阮家,妄想執行起主人的權利來了!在霍家的地盤打霍家的人,你有沒有把霍家的人放在眼裡?」
阮詩婷高聲尖叫:「姓風的,你被解雇了,你給我滾!」
我語氣平淡。「付我薪水的不是你,你沒有資格叫我滾。」
阮詩婷已經氣到臉變形了,巡視周圍僕人一圈,胡亂指我:「你們眼睛瞎了啊!還不快把這個囂張蠻橫的女人趕出去!不聽我的話是吧!等霍嘉聲回來,我要他把你們全部解雇了!」
僕人你看我我看你,倒真有被阮詩婷凌厲氣勢嚇到的。於是有幾個人猶豫地邁開步子準備來抓我。林叔不動聲色淡淡說了一句:「不好意思阮小姐,您只是我們的客人,這裡也是霍家不是阮家,您沒有權利隨便把我們的人趕出去。一切事情還等少爺回來定奪。」
阮詩婷臉色幾變,嗆聲道:「好、好!你們一個個下人都無法無天目中無人了!趕快把霍先生請回來,我要他看看自己都養了群什麼養的奴才!」
阮詩婷的氣勢倒也真能唬住幾個人,早有軟弱怕事的下人打電話給了霍嘉聲請他快點趕回家。沉默煎熬的半小時過去,霍嘉聲終於出現在大門口,身旁自然是滿臉憂容的容羽容小姐。
霍嘉聲瞪著一屋子的人,冷冷問:「出了什麼事?」
阮詩婷冷哼一聲:「霍大少,你養的好女兒,在我床上放碎玻璃。你家的好保姆,對我大呼小叫還不把我放在眼裡,你們霍家的家規如此混亂,叫我怎麼能夠放心把依依給你們撫養!」
霍嘉聲看了阮詩婷一眼,慢慢走過來審視我懷中的依依。依依已經睡著了,柔軟的小手還緊緊拉著我,微皺起的眉隱含著不安。霍嘉聲淡淡地皺起眉,只是一瞬,漆黑的眼中迅速劃過幾許不明痕跡,然後他撫摸過依依紅撲撲的臉頰,輕輕搖晃著依依的手臂。「依依,醒來了。爸爸有話對你說好不好?」
依依嗯了一聲,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看見霍嘉聲,委委屈屈地叫喚:「爸爸。」
霍嘉聲難得微笑,語氣也比平常柔和。「依依乖,告訴爸爸,阿姨說你在她的床上放碎玻璃,是真的嗎?」
依依的眼睛再次蒙上一層霧氣。「我沒有……」
我立刻冷聲反問:「我很想知道,一個四歲的小孩怎麼去找到碎玻璃,又怎麼能想到把碎玻璃放在別人的床上?」
霍嘉聲淡淡一笑,沒有說話。阮詩婷立刻高聲道:「你是懷疑我說謊?也對,小孩子怎麼知道要把碎玻璃放在別人的床上,說不定就是有人教她的!」
霍嘉聲淡淡道:「阮小姐,你為什麼一口咬定是依依把碎玻璃放在你的床上?你親眼看見了嗎?」
阮詩婷語氣停滯了一下:「那倒沒有,不過……」
霍嘉聲立刻皺起眉:「你沒有親眼看見,為什麼就一口咬定是依依干的!還這麼大張旗鼓要執行家法,你們阮家的家法就是不搞清楚事實胡亂冤枉人?」
霍嘉聲確實有幾分威嚴,他臉一黑,阮詩婷微微被嚇住。阮詩婷立刻也軟了下來,但口氣依然強硬:「我才沒有冤枉人!那時候只有依依去過我的房間,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霍嘉聲又低頭去看依依:「是真的嗎?你去過阿姨的房間?」
依依先是搖搖頭,然後才不情不願地點點頭。
霍嘉聲臉色有些不好看,語氣還算柔和。「你去阿姨的房間做什麼?」
「那不是阿姨的房間……」依依軟軟小小的聲音抗議著,霍嘉聲微微一愣。聽到依依繼續輕輕說:「那是咩咩……是媽媽的房間……」
霍嘉聲完全愣住,握著依依的手,雙眼失了神。
依依小小搖晃著霍嘉聲的手臂。「爸爸,不要把媽媽的房間給別人住好不好?那是媽媽的房間,只能給媽媽住。爸爸,好不好?」
阮詩婷在一旁冷聲道:「原來如此,不想讓我住阮清安的房間,所以才把碎玻璃放在我床上是嗎?動機有了,作案時間也有,要說目擊證人就是我自己,還有什麼可抵賴的!」
霍嘉聲漆黑的眼眸裡升起怒氣,語氣沉凝:「你給我閉嘴。」淡淡的語氣卻叫人心驚,阮詩婷吃了一驚,不安地往後站了站,意外地竟然沒有再嗆聲。
霍嘉聲是不可能對著客人發火,尤其那客人還有不小的後台。於是他沉聲道:「阮小姐,既然你住在霍家,就請你守霍家的規矩。林叔,幫阮小姐再收拾一間乾淨的客房,請她盡快搬過去。」
阮詩婷氣惱地瞪大眼睛想要回嘴。霍嘉聲冷冷掃她一眼:「以阮小姐的年紀和經驗,恕我沒辦法把依依交給你。你若住夠了就盡快回霍家吧?」
阮詩婷憤憤不平還想說什麼?旁邊一直沉默憂慮的容羽大小姐忽然輕輕出聲:「嘉聲,你拒絕我,是不是就因為放心不下依依?」
我一愣,霍嘉聲也淡淡皺起眉沒說什麼。容羽平靜地說道:「我想了很久,終於想通了。愛一個人就要接受他的全部,愛一個人還要學會犧牲。依依是你的孩子,身上也有你一半的血,我會盡力去接受她,學著做一個好母親。嘉聲,我們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