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說過我想死,但是,接到化驗報告單的時候,依然感覺如同晴空霹靂。
胃癌。
還是中期,可以治療,但我沒有錢。
正與霍嘉聲離婚,分不到贍養費,居無定所,常常連晚餐都沒有著落。一半是經濟原因,一半是心情原因,任由自己餓著肚子,胃癌就此形成。
想找人求救,只是哭訴也可以。翻遍了電話簿,卻找不到可以訴說的人。
然後才明白,讓我死去,是多麼容易的事。而我這麼多年懵懵懂懂能夠活下來,何其幸運。
晚上去看依依,她睡在床上,小小的一團,臉上有紅.暈,嘴微張,流著口水,何其可愛。
嘉聲說的對,孩子不適合跟著我。我連自己都養不活,何必讓女兒跟著受罪。霍家財大勢大,也不缺對孩子的愛。
門外有響動,嘉聲晚歸回來。進來臥室看到我,俊逸的臉浮上譏冷之色。「你回來了?我記得你說過,終生都不會再踏進霍家一步。」
我站直身,平靜地說。「我只是來看女兒。」
霍嘉聲從容地脫掉外套,隨手掛在架子上,轉回身平視我。「又想說讓女兒跟著你?就憑你那點工資,養的起孩子?難不成你指望從我這裡拿錢?」
真是奇妙,這一次,聽到他譏諷的話語,我的心裡連半絲漣漪都不再掀起。只是有點不明白,昔日恩愛至深之人,為何今日反目成仇?
「霍嘉聲。」我凝視女兒的睡顏,平靜到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我同意了,依依歸你,不需要贍養費,離婚協議書拿來給我簽字。」
霍嘉聲一下子站定,直直看著我,堅毅的面頰沒有表情。皺眉,問我:「你在打什麼主意?」
我實話實說。「想與你一刀兩斷。」
霍嘉聲像是沒有料想到我會這麼說,眼睛一下睜大,睫毛卷而密,清澈的眸帶著無辜,會造成此人沒有危險性的錯覺。
但他是霍嘉聲,冷酷,殘忍,會突然其來,給予敵人致命一擊的霍嘉聲。我不想做他的敵人。
他從保險櫃中將離婚協議書取出,看著我簽字,等我簽好字,他又皺著眉,仔細研究我的簽字是否有玄機。
我繞到床前去抱依依。軟軟的一團依偎到我懷裡,立刻就醒了。眼睛睜大,同她父親一樣,清亮而無辜的瞳孔。
「咩咩。」奶聲奶氣的聲音,帶著笑容。都已經四歲了,還是學不會正確的發音,喊我的時候,總是綿羊叫。「咩咩你怎麼好久不回家,依依想你。」她撅著嘴,清亮的眼眸盈盈含淚。
「咩咩要去旅行啊。」我用了最常見的哄騙小孩的方法。「依依太小了,不能跟我一起旅行。」
依依歪著頭看我:「那依依長大了以後是不是就可以和咩咩一起旅行?」
我說:「對,要等依依長大。」
依依奶聲奶氣道:「依依什麼時候可以長大?」
我摸摸她柔軟的頭髮,笑了。「等到長大的那一天你就知道啦。」
依依看著我,困惑不解。
我放開依依,向大門走去。
霍嘉聲忽然在我身後抬高了聲音:「清安,你今天走出這個大門,就永遠別再回來。」
心裡劃過一道傷痕,我眨了眨眼睛,離開霍家。
不能再回頭,不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