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虎一家住在遠離高官貴戚的繁華地段,但劉家院出現的事,在半天之內,迅速傳遍全城,深入到每一家的深閨內院中。
劉家婦曹氏以請休為要挾拒夫納妾,在家中忤逆婆母,責打丈夫,並且關起房門搶奪財產。此種行徑直逼沈括家的夫人張氏,當年張氏不時抽打沈括,還驅趕前妻之子,己經讓京城一片嘩然,但畢竟張氏有著強大的娘家後台,而且人家夫妻打架的理由都是些日常生活的雞皮事,但如今一個村婦竟然如此行事,打的旗號竟然是沒有任何道理的拒夫納妾,一時間溫潤的京城如同開水般沸騰起來,酒樓茶肆沒有一家不在此事,大有開口不談劉家事,讀盡詩書也枉然的趨向。
此時的輿論界限分明的化作三派,一派是以士大夫不在朝文人為主的感歎世風日下,才縱的世間多出此等惡婦的論點,一派是官家貴婦為首的明裡不暗裡力挺林賽玉訓夫的嫡妻派,一派自然是以侍妾女婢為首的力挺宋玉樓的妾派,期間夾雜著酒樓陪酒人員,青樓應酬人員以及市井民各種混合流派,幸虧現在正在年假,否則只怕朝堂上也要為此爭論起來,儘管如此已經有不少好事的官員打著過節走訪的旗號,二天就前來劉家印證劉虎是不是被曹氏打了,而劉家大門緊閉無人相迎,間接地證實了傳言。
「想當年,唐太宗賜宰相房玄齡妾,房夫人使其不敢收,唐太宗便威脅房夫人:「若寧不妒而生,寧妒而死。」並將醋假做妻酒讓房夫人自裁,房夫人不含糊,拿過醋來一飲而盡,此行徑雖不善倒也可敬,這曹氏不敢以挾自身表決心,反而妻打丈夫,辱罵婆婆,實在是無一是處。」酒樓裡白胡長鬚的方巾丈人們飲酒感歎。
而此時躲在細米巷的林賽玉拔下簪子搔搔頭,道:「也就奇怪了,我不過是要十方村的地契早清了,也好讓他們年前娶新人,誰知道婆婆暈了,我心跌倒了,外間就傳成那樣。」一面一面搖頭,但阿沅並沒有在她臉上看到半點悔意,反而露出一絲狡黠的笑。
「我是不敢去了,少不得勞煩姐姐去替我問問,休書可寫好了?」林賽玉拿過旁邊的茶盅吃了,臉上堆了笑問阿沅,
阿沅背著身子,半響沒有言語,忽的歎了中氣,道:「夫人,就不肯低個頭?」
林賽玉望著暖咚咚的火盆,沉默片刻,強顏一笑道:「阿沅,你不懂,如果,」她的話沒完,阿沅似是怒急了,扔下一句「好,我倒要看看你這樣做有什麼好結果!」摔門而去,一陣寒風吹進來,將火盆吹得直冒火星,林賽玉望著隨風擺動的破木門,忽的流下兩行淚,喃喃道:「如果,我真的是曹花,一切就好了。」
入夜的汴京城比白日裡還要繁華十分,尤其是馬行街,長達數十里的街上遍佈鋪席商店,還夾雜官員宅舍,又趕上迎新年的吉慶日子,遊街賞玩採買年貨,日常不出深閨的貴婦們也在這時走出了家門,呼朋喚友成群結隊的行走在夜市裡,以至於車馬擁擠,人不能駐足。
蘇錦南從酒樓出來,親自看看一身便服的李定戴上眼紗上馬而去,才轉身在擁擠的街上跟著人流往家裡走,雖然吃了酒,被風一吹有些頭疼,但他的心裡卻輕鬆許多,總算做了些什麼,也許能對那個倔強的女子有些幫助,一行打扮花哨的子弟含著香糖,打著口哨,笑鬧著從身邊擦肩而過,街邊懸掛著明亮的燈火,照耀的整條街如白晝一般,一架燈籠店前燃著新奇的花燈,引得眾人觀看,蘇錦南看到一女子倚在自家官人身前,指著花燈笑的如花般燦爛,不由想起那一ri,在淤田見到劉虎歸來,那女子臉上驟現的笑顏,那裡面流露的是難言的愛意,愛他如此的她,如今可有人看到得到她的心傷?
「走開。」一個跌撞得酒鬼被人群擠到蘇錦南身上,撞得他會過神,南行的船準備好了,明日一早就走,過年就能到家,他再不會丟全哥一個人在家了,想到全哥,心裡暖了幾分,伸手擋開醉酒的人避開要走,卻看到那人跌在地上竟是劉虎,忙一手撈住,見他臉色通紅醉眼迷離,口中醉語喃喃,忙拉著快不往前走,走出熱鬧街市,要送他回家,劉虎只是抱著樹幹不走,嚷道要去細米巷,喊道我要問問她,如何出那樣絕情的話!引得路人紛紛側目,蘇錦南哄勸不得,心裡也是有些牽掛,猶豫片刻便將他攙起扶著往細米巷去了。
細米巷住的多是商販,此時都趕夜市去了,短短的巷子裡黑漆漆的,只有一家門前亮著兩個大紅燈籠,新帖的門神威嚴的守在大門。
劉虎一頭撲在門上,將門拍的山響,喊道;「你開門,開門,你跟我清楚!我哪裡做的對不起你?」
蘇錦南怕引人來了,忙堵住他的嘴,聽見裡面半響無聲,劉虎便拍門不停,還要大嚷,無法只得上前喊道;「夫人,我,蘇錦南送他回來了,你且見上一面。」
便聽得裡面腳步響,門咯登一聲開了,劉虎不提防一頭栽進去,林賽玉伸手忙扶住,紅燈籠下,蘇錦南見她穿著半舊的大紅對衿襖兒,軟黃裙子,也沒梳頭,臉色倒如常,心裡邊稍稍鬆了口氣,知道這女子心胸要寬些,便拱拱手道:「他吃醉了,要上這裡來。」
林賽玉衝他一笑,微微施禮道:「有勞大官人了。」著扶著劉虎往屋內走,蘇錦南有心跟去覺得不妥,只待要走,那腳兒卻邁不動,正躊躇間,見林賽玉回頭衝他一笑道,「大官人進來吃杯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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