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寧九年六月末,身處於後宮的皇帝靠在竹編的涼踏上,身後有兩個宮女打著扇子,已經懷有五個多月身孕的朱婕妤,心翼翼的將一片梨送進皇帝口中,看著皇帝閉著眼依舊皺起的眉頭,心裡百般的心疼。
「官家,可是又沒睡好?」朱婕妤站起身來,心翼翼的為皇帝安撫額頭,「娘娘再三囑咐要官家吃好睡好。」
皇帝歎了口氣,睜開眼拉著朱婕妤坐下,撫摸了她的腹部,道:「大相公家的公子,只怕不好了。」他是個子嗣艱難的皇帝,經歷了多次孩兒夭折的悲痛,所以深刻的感受到王大相公前來請假時的悲傷。
皇帝的悲傷一部分來自王安石之子的事不假,但更大一部分是因為即將留不住這位丞相的事實,在這之前,因為自己拂了他幾次朝議,拗相公已經連續數次上書請辭,他百般安撫不下之際又遇上此事,沒有誰比他更瞭解這個拗脾氣的老人對自己兒子的感情了。
「官家不是著御醫去了?想必王相公能度過此劫。」朱婕妤皺皺眉,她雖是個處在深宮不聞朝事的妃嬪,但知道兩宮太后對這個王丞相深有怨念,不止一次在皇帝面前哭訴,所以乍聽王丞相家事不好,一個反應就是欣喜,但看到隆起腹部,自己也是即將有子的人,所以忙收起那份不合情理的高興,但她終是不願意多談這個王丞相,便哎呀一聲,嚇得皇帝立刻坐起來,連聲要喚太醫。
「官家,不妨,不妨,是孩兒又踢臣妾了。」朱婕妤略帶害羞的,看著皇帝瞬間煥發光彩的臉又有一絲暗暗地得意,如今也只有她腹中的這個孩兒能轉移皇帝的注意力了。
「官家,你要保重龍體,切莫操勞過度。」朱婕妤靠入皇帝懷中,情真意切的道,讓皇帝感動的歎了口氣,想到宣徽南院使郭逵已經順利接任趙契的職務,就要讓那交織兒嘗嘗教訓,心裡不由向上天祈禱,讓宋軍大勝吧,他太需要一場勝利來緩解焦慮的心了。
「官家。」朱婕妤想起一事,忙從桌案上拿起一塊切成圓片的胡蘿蔔送到皇帝嘴裡,「這是娘娘特意著人從成安買來的劉家種的胡蘆菔。」
皇帝一聽劉家,興致頓時好了起來,仔細嚼了,只覺脆甜,「怎麼如今他們連水果也種起來了?這個劉愛卿,還有多少新奇事?」
朱婕妤掩嘴笑了,道:「不是水果,據那劉相公的妻子曹氏,是當做蔬菜種植的,可以炒煮蒸炸,只可惜去的人沒親見做法,無法做給官家嘗嘗。」
「哦,果真?」皇帝笑道,「愛妃是不是想嘗嘗?」
「聽那成安縣的人冬天也能吃到新鮮的蔬菜,民眾都笑過的是皇帝般的生活,他們豈知,官家可是吃不到那些的,」朱婕妤掩嘴笑道,「娘娘聽了又是笑又是惱,笑的是民眾日子過得好,是咱們大宋之福,惱的是那劉家的人有如此手藝竟不廣惠民眾,莫非是要貪圖暴利……」她的話沒完,就被皇帝沉臉呵斥道:「大膽!」
后妃決不可妄議朝事,朱婕妤嚇得一個哆嗦,這才發覺自己錯了話,立刻矮身跪在地上,花容變色道:「臣妾有罪。」
皇帝的好心情瞬間又沒了,前些日子已經有御史上本就此事參劾劉虎,這其中的原因皇帝卻是知道一些,那絕不僅僅是針對劉家那的幾畝地的事,而是因為劉虎站入了反對新法的一黨,當初初入朝時王丞相對這個少年的才能十分愛惜,不止一次相邀會談,但劉虎不僅一口拒絕,而且當著來人的面備了厚禮,跑到洛陽去求見司馬相公,求見不得便在司馬府外大禮參拜而去,消息傳來氣的王安石吐血,直罵無知兒,這自然惹惱了新法一黨,御史李定便借去年冬日京城高價搶購成安蔬菜一事大做文章,皇帝召見了幾回,見劉虎為冬麥冬害之事累的形神憔悴,便將此事按下不提,沒想到這話已經傳到深宮裡來了。
「官家,臣妾並無指責劉相公的意思,就連娘娘也不是那個意思,反而很喜歡劉相公,娘娘知道劉相公家地少,並且體恤佃戶,收的租少,那些菜也不是他們家提起來的價錢,娘娘的意思是,如果劉相公在京城指導這裡民眾種些就好了,只是一時感歎,並無他意,請陛下明鑒。」朱婕妤珠淚欲滴,彎身叩拜,皇帝忙將她摻起來一面幫她拭淚,一面安撫。
「這倒不是什麼難事,只不過劉愛卿公事勞累,怎麼還能為了口福之事更添勞累,不過,朕可以許諾愛妃,今冬一定能吃上鮮蔬菜,並且那些菜的做法也一併可試。」
「官家?」朱婕妤涕淚未乾的臉上一片訝異,不解的問道。
皇帝開懷一笑,道:「聽那劉愛卿的夫人,曹氏進京來了。」
而此時難得休假一次的劉虎,躺在床上正摟著自己的妻子些閨房趣事,二人卻同時冷不丁的打個噴嚏。
「讓你昨夜胡鬧,非要在那外邊的踏上坐那羞人的事!一定是受涼了!」林賽玉推開膩在自己身上的劉虎,翻身就要坐起來,「我去讓英兒熬些二陳湯。」
林賽玉只穿著家常的白銀條紗衫兒,淡粉拖泥裙子,簡單綰了個髮髻,半點飾物不帶,劉虎看她在ri影中玲瓏剔透,不覺心內歡喜,一把抱住道:「莫急莫急,一會湯就來了。」著看了眼窗外,林賽玉撲哧笑了,轉身跟他面對面坐定,似笑非笑的道:「官人,為妻還忘了問,這些日子*過得很是愜意吧?」
劉虎嘿嘿笑了,只做糊塗,林賽玉便從袖口扯出一條做工精美的繡帕,道:「你從哪裡來的?既要夾帶也不隱蔽些。」
劉虎恍然道:「原來你拿去了,我怎麼找不到,」著一笑,「你拿去也好,我就是要給你的。」
林賽玉一臉不信,將娟帕在手中抖了抖,她已經偷偷地看過好幾遍,正是那個被張氏誇讚過的丫鬟阿沅的手藝,初次發現時讓她又驚又怕,倒好像是自己有了私情一般,想問又不敢問,足足自我折磨了幾天,尤其是一次深夜劉虎晚歸,躲在書房外的她看到那丫鬟竟然前來給劉虎送湯水,嚇得她跌了一腳,忍著痛跑回房中,心急恍惚間,劉虎卻捧著湯水進來了,喚她起來吃夜宵,自此夜夜不斷,吃的她驚疑安分摸不著頭腦,但心卻不自覺的安定下來,覺得事情不是她想像的那麼糟,心裡有了底氣便今日乘機問出來。
「娘子,我原本不收的,後來想你要來京了,少不了迎來送禮,你的手藝嘿嘿……我就收下了,也讓娘輕鬆一些。」劉虎嘿嘿笑道,被林賽玉抬手彈了個腦蹦。
「我的手藝怎麼了?」林賽玉嗔道,「我也給你做過鞋腳。」
劉虎看她似怒似喜,嬌態可人一時間心動,一把抱住求歡,林賽玉嚇了一跳,羞紅了臉,正撕磨間房門咯吱被推開,一個俏生生的聲音道:「劉相公,阿沅給你送吃食來了。」
夫妻二人不提防,林賽玉正被劉虎摩挲的情動,頓時嚇得一驚,從床上跌下來,劉虎忍著笑要去拉她,被林賽玉擺手推開,示意他快些出去,那丫鬟可是絕對敢闖到臥室來。
看著劉虎憋著笑走出了,忙忙的整理衣裳,耳中聽劉虎在外道:「有勞姐姐了。」
「應該的,相公日夜為民操勞,可不能累壞了身子,阿沅別的幫不上,熬些湯水倒是拿手。」那丫鬟俏生生的道,一面伴著碗勺脆響,「相公,你快些吃吧,這荷葉餅涼了就不好吃了。」
「我,我自己來。」劉虎有些失措的聲音傳進來,讓林賽玉插簪子的手一哆嗦,簪子歪了,好傢伙,上手了,忙幾步走出來,笑道:「阿沅過來了。」
看那穿著紅綢對襟衫、藍絹裙子的丫鬟聞聲一愣,嘴微微一嘟,將舉在劉虎嘴邊的碗勺放下,施禮道:「夫人。」
林賽玉含笑點點頭,見那阿沅那眼不住偷瞧自己,神色變幻莫定,似是欲言又止,半刻便告退而去,劉虎幾步過去關上門,沖林賽玉擺手道:「看,看,可是你愛吃的荷葉餅,銀絲魚湯。」
林賽玉覺得這事又好氣又好笑,有誰家的丈夫靠出賣色相為老婆尋吃食?
「以前真是餓,回來晚了,總不好讓人家給做,只能餓著,所以阿沅送過來,我實在忍不住不吃,娘子,我發誓,真是為了吃食不是為了人,如今你來了,我知道你好吃,咱們就更不能拒絕……」劉虎一面拿勺子餵她,一面笑道。
林賽玉一口咬住他的手指,瞪眼含糊道:「什麼叫我好吃?我怎麼好吃了?」
劉虎被她咬住手,哎呀哦一聲,另手放下碗,就將她攬入懷中,含住那耳垂一路吻了下去,林賽玉被撩的渾身發抖,終是顧及白日推開他跑了出去,也不理劉虎在身後跺腳喚留,笑嘻嘻的跑出院子,就來到沈家的花園子裡,對著池塘水理了理雲鬢,才沿著路慢慢走去,一路看花觀石,倒有幾分情趣,剛轉到花牆邊,就見劉氏並英兒擠在一起,扒著花磚往園子的另一邊看,便走過去笑道:「娘,你們做什麼?」
被英兒回身虛了聲,將她拉過去按在牆邊,低聲道:「夫人,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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