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悶雷天過去之後,天氣漸漸涼爽起來,劉家院種的葫蘆爬滿了一邊的院牆,投下一片綠瑩瑩的影子,劉氏穿著家常褙子,坐在葫蘆架子下守著針線筐兒,在那裡描畫鞋扇,看著林賽玉一會一趟來回跑,忍不住喊道:「雖過了暑天,ri頭也是很毒的,仔細中暑。」
林賽玉手中拿著一張大紙,一面忙著核對買來的各色種子,一面忙忙的答道:「沒事,沒事,娘,你也去看看,二郎在那裡種了一畝地的菜,有甘藍、大蔥、大蒜、菠菜、蕪菁和蘿蔔,我想這再找些茄子,水芹就好了。」
劉氏搖頭道:「我不去看,人多的擠來擠去的,我不去添亂,……」她的話沒完,就見林賽玉忙忙的跑了出去,不由搖搖頭歎口氣,看著鞋面子發了會呆,一直到了天黑透了,兩口才又又笑的進了門,飯桌上也顧不得劉氏的食不言規矩,不時商討那塊地給誰種,那塊地讓誰看著。
十方村除了地保家的地外,全部都歸了劉家所有,一時間佃戶們都慌了神,畢竟跟劉家沒什麼好交情,還曾經落井下石過,只怕被嫉恨收回了地,那可是要了人的性命了,一時間車輪戰一般在劉家進進出出,直到劉虎聲明各自還按原來的種,租子比以往少一成,其餘的過了秋再,才安靜下來。
忙忙碌碌的收完不多的秋糧,一村子的人又開始心不安,眼見著林賽玉帶著好些陌生人在地裡測量,劉哥拿了紙筆不時寫寫畫畫,很快將分散的地連成一片,引了河水,也都知道林賽玉種蓮藕的事,一時間都慌了,只道不許他們再種了,紛紛聚到曹地保家裡,哭鬧著要去求縣老爺做主。
曹大山正為這突然變化而惱恨,怎麼也想不明白事情怎麼變成這樣,當年低聲哀求自己求落戶的孤兒寡母怎麼突然成了十方村的主人?如果不是自己有地,豈不是也成了他們家的佃戶?這口氣怎麼也嚥不下,眼看村民們鬧起來,心裡那個喜啊,加了幾把火,準備帶人去告,劉家卻在此時開始徵求種蓮藕的佃戶,並承諾可留一成收成,這一下讓村子裡的人炸了窩,他們早知道蓮藕的價值了,曹三郎不過是一筐藕就能賣五貫錢,如果他們自己種的好,收成越多,自己留得越多,這樣的好事哪裡去找?一時間哪裡還顧的去告官,告謝祖宗還來不及呢。
林賽玉挑了七八戶人家,將河邊的十畝地分了,剩下的那些安排到村東,劉虎帶著種植蔬菜去了,準備從秋天一直種下去,這幾日忙著採購原料搭建大棚,村裡人跟著劉虎聽講,那些名詞聽不懂,只知道種好了這些菜,好過他們以往幾年糧食的收入,曹大山少不了在地下些喪氣的話,但因為劉哥得到過縣令老爺的肯定,村人們還是有信心,一時間都盡心盡力的幫忙。
曹三郎和盧氏親自上門鬧了幾回,先是要挑好地種,接著要免租子,林賽玉也不在意,將村東一片地指與他們,道好賴不管,租子也不要你的,盧氏哪裡肯,少不了跟在女婿身後嘮叨,直到劉虎親自給她種好了一地的菜才罷,背地裡也沒什麼好話,這些不當吃的東西要是不如意,少不了要他們劉家養活自己,讓眾人聽得都有些打鼓,只怕真不成,氣的林賽玉又和她吵了一架才罷。
忙忙碌碌的過了秋,到了七月下旬,江寧蘇家的稻種如約而至,劉虎與林賽玉忙的腳不沾地,帶著眾人到河田那邊插秧去了,十方村從來沒種過稻子,一時間十里八村的人都趕過來看熱鬧,倒比過年城裡廟會還要熱鬧。
劉虎親自帶著農人下到人工作成的水田里,這水田是林賽玉的主意,因為離蓮藕定植期還早,不能荒了地,所以正好用來種一季水稻,再種蓮藕,收了蓮藕還能種一季水生蔬菜,到興起,林賽玉在劉虎的書房兼臥室裡手舞足蹈,逗得劉虎哈哈大笑,林賽玉的歡喜感染了他,心中那些疑慮一消而散,種不成怕什麼?這其中的樂趣就足夠了。
看著劉虎一板一眼的插秧,農人們心翼翼的學著,岸上的林賽玉也顧不得什麼女子身份,將褲腳一挽,跳進水田。
「這樣不行,太慢,看我的。」林賽玉這話,拿起一把秧苗,就那麼一拋,散落在水田里,一行一行拋,眾人們看的時目瞪口呆,正熱鬧鑼鼓響,原來縣令朱大人也來了,慌得眾人跪倒行禮,一時間田頭更加擁擠。
朱大人免了劉虎夫妻二人的禮,自己只是來看看,讓他們繼續,劉虎便留下陪著朱大人話,林賽玉則教農人們將秧子拋到水田里,農人們一開始還心翼翼,拋了幾下就放開了手腳,一時間水田里秧苗四飛,引得岸上眾人亂笑。
朱大人道:「此法倒是少見。」他曾在南方為官,自然見過如何栽種水稻,不由有些疑問,「這樣可行的?咱們這裡地域不同,如此一來豈不傷了苗根?可不能糟蹋了種苗。」
劉虎忙笑道:「可行,可行,先父曾經過,子在書上也見過,大人放心。」
著話,林賽玉親自種完優良的秧苗,上了岸,將自己買來的普通秧苗分給眾人各去栽種,劉虎引著朱大人前往乾淨處歇息,自己忙去家裡換了衣裳才過來,剛走過去,就見朱大人面色不善,似有些惱怒,而劉虎則低著頭不言語。
「曹氏,你們可是怕本縣給不起錢,才將這早蓮藕技術讓給他們江寧府?」朱大人沉聲道,「本縣為了這一方民眾,就是賣家捨業也給的起你們足夠的錢,本縣就是要留下這技術。「
這也怪不得朱縣令生氣,自從林賽玉家裡地不夠,不能承擔「蓮藕之鄉「的名號,他也就歇了這個念頭,沒想到沒幾日便聽城裡人人都在,十方村賣出了早蓮藕的技術,明年以後江寧府就成早蓮藕的唯一產地了,朱大人半信半疑,招來地保曹大山一問,果然有此事,曹大山還蘇家出了許多錢才從劉氏手裡拿到,還訂了合約,據還要舉家搬到江寧府去,不守著窮縣,氣的朱大人拍案而起,今日便找來了。
林賽玉一聽,便笑了,忙道:「大人,別惱,聽我,我們決不是貪錢,實在是,這種植蓮藕並沒什麼特殊技能。」著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壓低聲音道,「萬物各有規律,必須因地制宜,雖然我利用人工技巧種成了早蓮藕,但不出兩年,這就不是什麼保密技術,到時候,我們北方還是比不過南方,哪裡才是蓮藕的真正高產之處。」
是啊,別瞧了這些農民的智慧,推動農業發展的正是這些人,她林賽玉只不過佔了先知的機遇,只要自己帶了頭,這技術立刻能飛快的散播開,控制農業技術,並不是用來賺錢的長久之計。
聽到這裡時朱大人臉色已緩,心裡反覆念叨著那句因地制宜,覺得真是太通俗太貼切的話,看著面前這個年紀的村婦,掠了掠頭髮,臉上閃過一絲憂慮,接著道:「蓮藕此時還有極高的價值,如果大人要推開,勢必各村農人爭搶種植,到時候農田荒廢,一年大家或能賺到錢,買糧食,但二年江南水鄉必能追趕上來,那裡天時地利又有長期的種植技術,我們成安定然比不過,而蓮藕的產量必然大增,價值也隨之降低,大人可以想像,那時候,我們這裡會是什麼樣?」
朱大人臉色凝重,忽地起身,沖林賽玉一個躬身,嚇得林賽玉忙避開,連聲道:「大人折煞奴婢了。」
朱大人歎了口氣,道:「本縣貿然了,如今吳越一帶連年旱災,饑荒眼看就起,趙大人已經開始四處籌糧,我卻差點荒了田地,本縣還不如你們夫妻二人體察民情,還懷疑你們追逐金錢,實在汗顏。」
劉虎忙笑道:「大人能兩次前來我們十方村,可見關切民情,起來我們也不冤,畢竟是靠這個賺了些地,貪錢這個名字不為過,實在是種地也需要錢,還望大人見諒。」
一時間,解了心結,雙方相談甚歡,林賽玉指著田地裡拋秧正歡的農人,笑道:「我聽官人,先皇陛下曾大力推廣水稻種植,只不過我們北方一直產量不高,奴家這一趟就是要試試這個,一旦成了,一時間告知大人,請大人在我們縣推廣,這個奴家一定不再賣出去。」
的大家都笑了,朱大人在聽了劉虎的產量介紹後,心情越發愉悅,增產增量,這可是一件彙集百農又要得到朝廷表彰的好事,又問了劉虎幾句學習的事,才告辭而去,一路上思索要向上級匯報這件事情暫且不提。
忙過這一段,林賽玉閒了些,劉虎則為了大棚蔬菜的事,親力親為,每日忙到天黑才回來,功課自然沒有以前看的那麼勤,劉氏的臉色越來越不好,這一ri看著夫妻在飯桌上又嘰嘰喳喳的的熱鬧,將碗筷一拍,喝道:「媳婦,你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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