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晴朗無風,抬頭望去有幾朵悠閒的白雲輕輕飄過,偶爾還能看到幾隻小鳥歡快地飛來飛去,只是,看著這一切的人,卻沒有多少歡欣。
毓秀是抱著最後一次的心情看著這樣美麗的天空,她的眼神中充滿了傷感。
今天,是她要被處斬的日子,所有她重視的人,信任的人,都沒有來送她,也不能來送她,她只能孤單地離開。
處於鬧市街口的法場,現在已經被圍得人山人海,他們都是來看熱鬧的,可是,百姓們卻不知道這其中有多少隱密。或許,他們現在手裡正緊握著雞蛋爛菜之類的東西,準備隨時砸向她這個『大逆不道』的女人吧?監斬她的是那位不怎麼喜歡她的左相,大概,他會樂於見到那種混亂的場面吧!
毓秀在心裡悄悄地問自己,自己還會在意這種事情嗎?
呵呵!真是有些想笑呢!她馬上就要死了,只剩下那麼一點點時間,不用來想皇上,想妹妹,反而要用來在乎一些無所謂的事情嗎?
雖然不能與皇上相守,雖然不能與妹妹重逢,可是,她終於可以與爹娘團聚了不是嗎?再抬眼看向天空時,她彷彿看到了爹娘正在天際朝她微笑,那溫暖的手正朝她伸來,準備迎接她的回歸。
「爹……娘……女兒很快就來找你們了……」希望,爹娘能夠原諒她,是她把妹妹弄丟的呀!
囚車行入人群中,果然,百姓中馬上騷動起來,有些人已經舉起手躍躍欲試了。
「將囚車圍起來!」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是張允良,他怎麼會來這兒呢?
「張大人?」不是說好,都不要來送她嗎?
「娘娘,我替太后,替皇上,替楊柳宮裡所有人,來送你!」到最後,張允良還是逃不過心的折磨,帶著一隊侍衛來送她。他絕對不允許那些不知情的百姓們侮辱貴妃娘娘,他必須要讓她有尊嚴的死去,不然,他怎麼對得起皇上對他的信任與重用?
「其實,你不必來的……」何必呢?讓她一個人靜靜地死去不是很好嗎?看到他,只是徒惹傷悲罷了。
毓秀嘴裡輕喃著,意識卻已經飛遠,她聽不到百姓中的躁動,更看不到張允良帶來的侍衛全拿著盾牌,將押送她的囚團團圍住,保護她不受到百姓們的傷害。
這些百姓什麼都不懂,宮裡的複雜他們又怎麼懂得了呢?
「娘娘,請下車!」在她走神的時候,囚車已經停在了刑台前,她在張允良的攙扶下走下囚車,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
「娘娘,微臣恭送娘娘,娘娘一路走好!」張允良語間有些微的哽咽,他只能送到這裡了,他是私自帶領衛隊前來護送,必須馬上離開法場,以免又落人口實。
「張大人,謝謝你能送我最後一程,以後,請幫我照顧皇上,他太累了……」這一刻,她仍舊惦記著皇上的辛苦勞累,惦記著皇上沒有她的體溫總是輾轉難眠。
以後,是否會有另一個溫暖的她讓皇上安睡呢?
「微臣告辭!」張允良不再看毓秀,轉過頭準備離開。
「時辰已到,準備行刑!」坐在案後的左相,一聲令下,毓秀已經被劊子手押跪在刑台中央,只待左相下達最後的命令,他的大刀便會將自己的頭顱斬斷。
皇上,永別了!
毓秀此刻唯一能做的,便是閉上眼睛,靜靜等待死亡的到來,可是,為什麼這一刻來得這麼慢?
怎麼回事?好像劊子手的動作已經定格了,法場似乎有一些吵鬧聲,毓秀帶著幾分好奇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幕讓她不禁驚呆了。
法場一場混亂,士兵們正一幫人馬打鬥,而且,似乎是處於劣勢,正要離去的張允良也被這場變故給攔了下來,加入了打鬥。
這是要幹什麼?
「跟我走!」正當毓秀困惑之時,一個穿黑衣的蒙面人拉著她的手就要帶她走。
「走?去哪兒?你又是誰?」這個人她不認識,可是,為什麼要救她?
「不要管我是誰,跟我走,我不會讓你死!」突然,一雙似曾相識的眼睛定定地望著她,從那裡面射出的目光充滿了激情。
在哪兒見過?自己在宮中見過的人並不多,他到底是誰?
「娘娘!放開娘娘,我饒你不死!」張允良遠遠就看到黑衣人拉著毓秀準備帶她走,急急地撥開正與他纏鬥的蒙面人,往毓秀的方向撲來。
「放開娘娘!」張允良憤怒地低吼著,用劍指著黑衣人,大有拚個你死我活的勢頭。
「放開?好讓你們將她斬首嗎?不!我不要她死,她今天必須跟我走!」黑衣人對於帶走毓秀這件事十分堅定,緊緊抓住她的大掌似乎又收緊了幾分,讓毓秀已經感覺到了疼痛。
「……」張允良沉默了,他當然不願意毓秀死,可是,讓這個來路不明的男人帶走娘娘可能會更危險。
不過,如果這個男人真能順利將娘娘救走,那不就意味著娘娘可以活下來嗎?他的心裡有些矛盾,一方面想保護貴妃娘娘,一方面又想放她走,讓她有一條生路,只是,帶她走的這個男人讓他太不放心了。
因為,這個男人正是路梁國的三王子——路虎,上一次的宴會上,他已經非常明顯地表現出了對貴妃娘娘的興趣和喜愛,真讓貴妃跟他走,事情會朝哪個方向發展呢?
「不!我不跟你走,你放開我……」毓秀還是沒能記起這個男人是誰,聽到張允良的聲音,她馬上開始掙扎起來,可是,想要掙脫那個男人的鐵掌,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
「跟我走,我會讓你活下去,也會讓你衣食無憂!」也會將他全部的寵愛全都給她,只要她留在自己的身邊。
這個野蠻的男人,只一眼,便愛上了毓秀,非常單純的愛,不顧一切都想要保護她,上一次的離開其實只是假象,他一直躲在京城外的山林裡,密切注意著皇宮的動向,當他得到毓秀要以毒害君王的罪名被斬首時,他拋下了一切責任與仇恨,一心想要救走他心愛的女人。
「要帶走娘娘,也把我撂倒再說!」張允良心中已經有了決定,話音未落,他的劍已經疾速刺向路虎的胸膛,卻被路虎輕易以劍挑開,只見他一手緊緊地抓著毓秀,另一隻手則不斷變換著招式來破解張允良步步緊逼的劍招,雖然是單手應戰,卻不見一絲慌亂,反而有愈戰愈勇之勢。
因為,他是在為心愛的女人而戰,不像那個軟弱的燕雨國皇帝,居然眼看著自己的女人被斬首。
那種男人,怎麼配得上如此美好的女人呢?
「唔……你……」突然,張允良被路虎的劍刺中腹部,頓時鮮血直流,他捂著傷口處猛力往後一退,這一退差點讓他連站穩腳步的力氣都沒有了。
「張大人……不……」毓秀被那滿眼的鮮血嚇壞了,她心急地想要掙脫緊抓著她的大掌,卻怎麼也掙脫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張允良愈見虛弱。
「你……為什麼?」這一劍讓路虎感到非常意外,因為,他剛剛只是防衛xing地格擋張允良的劍,並沒有攻擊他,為什麼他要自己撞到他的劍上來?
「我……輸了,帶娘娘走,保護娘娘……」沒錯,這就是他的決定!與其讓娘娘冤死在這法場之上,不如讓她跟路虎走,保住性命,等來日皇上康復,尚可以尋回,可是,如果輕易將刺客放走,必然會掀起喧然大波,所以,他只好讓自己受傷,而且,傷得很重……
「張大人……」張大人是想要放她走,所以才弄傷自己,可是,他看起來傷得好重,會不會有生命危險?如果張大人因此而死,她會一輩子內疚。
「娘娘保重,微臣……向您保證,一定會來救您……」張允良附在毓秀耳邊,以路虎聽不到的音量艱難地承諾著,之後便不支倒地,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眼睜睜地看著路虎將毓秀帶走,消失在人群之中。
「大人……大人……你醒醒……」張允良最後看到的,是越來越多的人圍在他的面前,再之後,他便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皇上,微臣幫您保住娘娘了。
「什麼?有人劫法場?你們都在做什麼?為什麼攔不住他們?」慈寧宮裡,左相正跪在堂中承受太后的怒氣,這件事,他也只好自認倒霉了,他怎麼也想不通,無權無勢無根無底的鍾毓秀,為什麼會有一幫黑衣人前來救她?而且,他們的武功還出奇的高,連張允良也不是他們的對手,受了重傷,最後卻還是讓他們將人救走。
「微臣無能,刺客全是武藝高強之士,法場的將士無法與他們抗衡,刑部張大人也因此身受重傷,此刻正在太醫院接受治療,請太后賜罪!」是他的疏忽,本以為是件美差,卻不料變成了燙手山芋,現在可好,這燙手山芋扔給誰都不會接了,只能燙自己。
「還讓張大人受重傷?左相啊左相,枉哀家如此信任你,你卻以如此行事報答哀家,你太讓哀家失望了,這件事你不必再插手了,哀家會再選賢能跟進此事!香梅,陪哀家到太醫苑去,哀家要去看張大人。」太后本來慈祥溫和的臉,此時繃得老緊,渾身的怒氣讓堂上所有人都不敢出聲,甚至都不敢大聲喘氣,個個都低垂著臉看著地面思過。然而,這並不能讓太后的怒氣有所消減,太后在香梅的扶持下往堂外走去,對堂中跪伏的左相視而不見,直接離開。
左相只好繼續在那兒罰跪啦!
其實,太后心中也有幾分竊喜,毓秀被人劫走,也就不用死了,只要人還活著,一切都好辦,現在,她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皇上醒來。
毓秀丫頭啊,你一定要平安無事,不然,哀家這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