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開元二十五年,深冬臨chun,清晨,無ri,寒風刺骨,漫天飄雪,鴨綠江上,冰凍三尺。
還有不到二十天就是開源二十六年的春節了,楊雲楓與曼珠沙華等新羅隊伍已經到了鴨綠江南岸,鴨綠江上已由厚冰封江,馬車完全可以從江上直接踏過,可見東北之寒,楊雲楓記得後世兒時在農村,每每到了冬天,冰也瘋河,孩伴們紛紛在湖面上奔跑打雪仗,完全不用顧慮湖面的冰會解凍,但是待自己長大之後,湖面不但不能走人,甚至連冰都很少看到了,可見這科技迅速發展的二十多年中,地球的溫室效應已經如何了得了?
楊雲楓與新羅使者的隊伍剛剛跨過鴨綠江,張子沖就已經在鴨綠江南畔等候多時了,楊雲楓在馬車上已經想好了,這次來新羅的目的並不是要化解新羅與大唐之間的誤會,只是來督察一下唐軍的情況,看看唐軍有沒有實力在新羅紮下根來,同時還要不受北方契丹人的影響,曼珠沙華說的雖然生動,但是依然還是打動不了早已經下定決心佔領新羅,免去後世紛擾的決心。
楊雲楓踏下馬車,一腳踩在鬆軟的雪地上,近十天左右的路程,本已經是疲累不堪了,但是剛剛站定,感覺寒風皮棉,頓時整個身子輕鬆了許多,見對面迎來的張子沖一臉的笑容,楊雲楓心中微微一動,這張子沖在遼東之時,可是不服自己的,如今這一副笑臉是擺給誰看的?楊雲楓心中揣動,臉上面色卻不動。只見張子沖走到自己身前,立刻拱手道:「末將見過目楊大人!」
楊雲楓微微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張子沖,又見張子沖身後一行百十人的迎接隊伍中,並沒有見到安祿山的蹤跡,這才對張子沖道:「安祿山粗野皮膚一個,做事不知輕重,張將軍為何也是如此?」
張子沖自然知道楊雲楓說的是什麼事,連忙拱手道:「大人有所不知,末將得知之時,安將軍已經殺了新羅武將了,末將也是阻攔不及,愛莫能助啊,事情發生後,末將已經立刻關押了安祿山,極力向新羅國王解釋了,但是新羅士兵情緒激動,根本不給末將解釋的機會,屢屢偷襲我唐軍軍營……」
楊雲楓聽到這裡,揮了揮手,示意張子沖無需再說下,這時曼珠沙華也走下了馬車,緩緩走到楊雲楓的身側,看了一眼張子沖後,這才轉頭看向楊雲楓,隨即用新羅禮儀對楊雲楓道:「楊大人,此刻已經到了新羅境內,我就先告辭了,我想楊大人此時定然也不會與我進宮面見我父王,還是等楊大人處理好貴軍的事務之後,我再讓人來請大人進宮吧!」
楊雲楓聞言點了點頭,連忙對曼珠沙華拱手道:「那麼本官就不送公主了,至於此次的突發事件,楊某會調查清楚,定然會給新羅王與公主一個滿意的交代!」
曼珠沙華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又回身上了馬車,新羅使者隊伍立刻浩浩蕩蕩地繼續向南進發,曼珠沙華的馬車路過楊雲楓身邊時,窗簾還微微掀開,楊雲楓看到曼珠沙華在馬車內看著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一時也想不明白,直到隊伍遠去繞過前方的山巒,不見了蹤跡,楊雲楓這才對張子沖道:「先回軍營再說!」
楊雲楓與趙雲龍、李思瑜、郭婞茹一起隨著張子衝到了唐軍駐紮的軍營,唐軍的軍營就在鴨綠江南畔亮麗處,背山面江,為了防止新羅軍從山上偷襲軍營,所以在山上也駐紮了將近三萬人馬,從遠處看去,白皚皚的一片當中,軍營就好像芝麻點麵粉一樣清晰可見,一望無際,氣勢何等壯觀。
楊雲楓剛進軍營,張子沖就立刻對楊雲楓拱手道:「大人,需不需要現在提安祿山來見?」
楊雲楓卻搖了搖頭道:「不著急,本官也趕了幾日的路程了,此刻有點累了,安祿山之事還是稍後再說,不過眼下卻有一件更要緊的事,想要勞煩張將軍一下!」
張子沖聞言心中一動,隨即連忙拱手道:「不知道大人有何吩咐,末將定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楊雲楓聞言嘿嘿一笑,隨即衝著張子沖招了招手,示意張子沖走進自己身邊後,這才在張子沖的耳邊低聲細語了幾句,張子沖一邊不住地點頭,一邊微微皺眉,良久後楊雲楓言罷,這才對楊雲楓拱手道:「大人放心,末將定然辦妥此事!」
楊雲楓點了點頭,這才揮了揮手道:「張將軍這些日子也辛苦了,再過十幾日,也就是春節了,今年估計眾將士的純潔要在新羅度過了,楊某想到此處,心中也覺得愧對眾將士,所以特地從遼東帶來了幾壇上好的劍南chun,張將軍可以發放給屬下眾將領,寬慰其心!」
張子沖聞言連忙拱手道謝,聽楊雲楓再無吩咐後,這才拱手退出營帳,李思瑜見張子沖走後,這才問楊雲楓道:「楊公子剛才與張將軍低聲細語,說了些什麼?」
楊雲楓微微一笑道:「過不了多久,李姑娘就會知道了!」說到這裡,心中隱隱一動,連忙看向李思瑜,心中暗道,卻不知道她父親李林甫最近如何了?之前在長安時,李林甫被下了大獄,之後再無消息了,而這李思瑜來遼東後,也一次沒提過,莫非李思瑜不知道她父親李林甫下獄的事?這也有可能,李思瑜為了救自己身陷鴻鳳閣,一直沒出去,後來又被公孫綰收為徒弟,隨著公孫綰來遼東,不知道李林甫的事,也是在清理之中,而現在如果自己問她,她不知道,自己豈不是不打自招,告訴她自己害的她老子進了大獄了?
李思瑜見楊雲楓看著自己不說話,一副似有所思的模樣,心中頓時一動,臉上頓時覺得有點發燙,心下暗道:「莫非他是在看我?」
郭婞茹見李思瑜突然臉色發紅,奇道:「李姑娘,你好端端地臉紅什麼?」
李思瑜聽郭婞茹這般一說,臉色頓時更紅,連忙轉過頭去,心中暗罵郭婞茹多事,卻又不是偷瞥楊雲楓一眼,見楊雲楓眉頭微皺,不知道在想什麼,好像心思並未放在自己身上,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暗道好在沒讓他看到自己的窘樣,但是一想楊雲楓方才不是看自己,心中又有幾分失落。
楊雲楓沉吟了半晌後,這才回過神來,隨即伸了一個懶腰,看了一眼郭婞茹與李思瑜,這才道:「好了,趕了幾日的路,你們也該累了,都去休息吧,明後日,我們還有去見新羅王呢!」
李思瑜聞言剛yu說話,見郭婞茹站在楊雲楓一側,至今還看著自己,臉色頓時一變,連忙轉身除了營帳,去了自己的營帳,郭婞茹這時見趙雲龍站在一側,心中有話想與楊雲楓說,但是有趙雲龍在場,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趙雲龍見狀立刻會意,連忙拱手告辭,去了一側的營帳休息,郭婞茹這才對楊雲楓道:「你來新羅莫非是為了曼珠沙華?」
楊雲楓聞言詫異地看著郭婞茹,奇道:「為了曼珠沙華?你何以這般認為?」
郭婞茹這時臉色微微一邊,雙手捏著自己的衣角,緊緊地攥著,滴著頭良久之後,這才細語道:「那日曼珠沙華讓你去她的馬車,我就知道她對你有……有……」一連說了好幾個「有」後,卻最終還是說不出口。
楊雲楓此刻伸手握住郭婞茹的手,輕輕將其拉進自己的懷中,坐在自己的腿上,郭婞茹本yu推辭,但此時營帳中再無他人,而且這麼多日也沒與楊雲楓親近了,只好半推半就的坐在楊雲楓的腿上,心中卻是暖暖的,臉上霎時暈紅一片,卻聽楊雲楓這時笑道:「原來婞茹是吃醋了!」
郭婞茹連忙解釋道:「不是,我才沒有,我只是覺得曼珠沙華好像有什麼事在故意隱瞞,每次我見她在你背後看你的眼神,和在你面前時的眼神都完全不同,我……唉,我也說不好,反正我就是覺得她有點問題!」
楊雲楓聽郭婞茹這麼一說,心中微微一動,郭婞茹是絕對不會在自己面前說謊的,那麼曼珠沙華為何在自己面前和背後兩種眼神呢?楊雲楓沉吟了片刻,暗道,從曼珠沙華在遼東出現,先是說要去長安與李隆基聯姻,但後來只是聽自己三言兩語就立刻改變主意要嫁給自己,而且曼珠沙華在提到新羅與大唐的問題時,一語就點破了自己的用意,之後就發生了綁架,自己一直沒有查到究竟是什麼人要綁架曼珠沙華,此時聽郭婞茹這麼一說,楊雲楓心中萌其了一個念頭,雖然還不敢肯定,但是如果真如自己想的這般,那麼此次來新羅,應該也是在別人算計之中了?
郭婞茹見楊雲楓看著自己出神,連忙道:「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
楊雲楓聞言連忙搖頭,隨即在郭婞茹的額頭上親了一口,笑道:「沒有……」隨即又將頭靠近郭婞茹的耳邊,低聲道:「今夜婞茹就在這睡吧!」
郭婞茹聞言臉色頓時泛紅,心中卻又竊喜,立刻點了點頭,點頭之後又有點後悔,自己如此就表露了心跡,豈不是說自己這些日子來,一直就盼著與楊雲楓親近呢?想到這裡,臉上頓時更是泛紅,一時羞愧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楊雲楓自然明白郭婞茹的心態,這時微微一笑,隨即一把抱起郭婞茹,吻住郭婞茹的雙唇,郭婞茹則是緊緊地攥住楊雲楓的衣領,緩緩地閉上眼睛,任由楊雲楓抱著自己走到床褥邊上……
翌日楊雲楓醒來時,郭婞茹早已經不在營帳內了,楊雲楓穿好衣服走出營帳時,正好見張子沖迎面而來,張子沖走到楊雲楓身邊後,這才拱手道:「大人,您吩咐的事,末將已經著手去辦了!」
楊雲楓點了點頭,這才對張子沖道:「那麼就有勞張將軍去將安祿山帶來吧!唔,帶去鴨綠江畔吧!」說著立刻叫來了趙雲龍,兩人騎上快馬朝北直奔鴨綠江而去。
楊雲楓與趙雲龍快馬到了鴨綠江畔,看著一望無際白皚皚的一片,經過昨夜一宿的大雪,如今鴨綠江面早已經被大雪覆蓋,若不是江邊有一排整齊的松樹,根本分不清哪裡是江面,那裡是陸地。
趙雲龍勒住韁繩,看了一眼四周,這才問楊雲楓道:「公子為何要在鴨綠江畔提審安祿山?」
楊雲楓看著江面,沉吟了良久之後,這才道:「若是一會我詢問安祿山話,只要我勒緊拳頭放在嘴邊輕咳三聲的話,趙兄便替我殺了安祿山!」
趙雲龍早知道楊雲楓有心要殺安祿山,之前在遼東楊雲楓每次面對安祿山時的表情,以及楊雲楓與李穎說的一些話,他都在場,不過沒有想到今日會讓自己在這鴨綠江畔動手,趙雲龍平時話雖不多,但是心思也甚是敏捷,這時也猜出了楊雲楓依然還是徘徊在殺與不殺之間,不然也不會要以安好為準了,直接讓自己等安祿山來時,殺了他便是了,趙雲龍想到這裡,點了點頭,道:「公子放心!」
不時張子沖騎著馬,身後十來個士兵押著安祿山正往江邊走來,楊雲楓聞聲調轉碼頭,只見安祿山頭帶枷鎖,腳帶鐐銬,頭髮鬆散,滿臉污漬,一雙眼睛也正盯著楊雲楓看,不時到了楊雲楓馬前,張子沖立刻下馬給楊雲楓行禮,安祿山也立刻跪倒在楊雲楓面前,給楊雲楓磕了三個頭後,這才道:「罪將安祿山拜見大人!」
楊雲楓看著跪在地上的安祿山,這時冷哼一聲道:「你也知道你有罪,那麼你說說,你犯有何罪?」
安祿山依然低著頭道:「罪將不該衝動,殺了新羅的武將,誤了大人的大事!」
楊雲楓聞言冷聲道:「本來派你來新羅,是想委以重任,不想你辦事如此毛躁……」說到這裡心中又是一動,暗道:「從薊州時,安祿山能想出圍攻契丹人的戰略來看,安祿山應該是有頭腦之人,為何來了新羅後,卻突然變得如此莽撞?與以往行事作風完全不同了?莫非當中還有什麼隱情?」
安祿山不知楊雲楓心中所想,連忙道:「大人,那新羅武將格外囂張,根本不將我唐軍放在眼裡,末將忍無可忍,所以就……請大人責罰!」說著俯身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楊雲楓看著安祿山,心中暗道:「安祿山殺了新羅武將,只怕也是眾望所歸,做了其他武將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若是如此就殺了安祿山,只怕其他唐軍將領定然不服,而且此時剛來新羅就殺了安祿山,豈不是剛來新羅就向新羅服軟,讓新羅國王看了笑話?」沉吟了片刻,心中又想,況且此刻安祿山手中並無大權,而且待北伐契丹時,他也是一員猛將,契丹人對他忌諱,憑安祿山一人,便可省下唐軍兩三萬人馬也絕對不是吹牛,左右權衡之下,楊雲楓治好暫時放下此念。
楊雲楓這時看向張子沖,只見張子沖面無表情地站著,心中頓時又是一動,這張子沖關押安祿山給新羅人看,本來也沒有什麼過錯,不過楊雲楓從進入新羅境內,見到張子沖第一眼起,就覺得張子沖與以往在遼東見到時有點不一樣了,具體哪裡不同,自己一時也說不上,若只是說對自己的態度上,的確是比遼東時謙卑了一些,那也應該是吳立國教育他一番吧?而他扣押安祿山於情於理也都說得通,畢竟沒有收到命令要與新羅撕破臉皮,這表面文章必然是要做的,那麼究竟是哪裡讓自己覺得有些不妥呢?
張子沖見楊雲楓看著自己沒有說話,這時心中一動,連忙對楊雲楓拱手道:「大人,安祿山雖然有罪,但是無過,他殺新羅武將也是情非得已,請大人寬恕其罪過!」說著跪倒在安祿山一側。
楊雲楓心中一動,心中頓時明白了,這張子沖定然是關押安祿山的時候說是受了自己的指令,讓安祿山認為關押他是自己的意思,此刻又給安祿山求情,那便是施恩給安祿山,莫非張子沖想要收買安祿山的人心?不對,準確的說,應該是吳立國想要收買安祿山的人心。
楊雲楓本來就沒有要怪罪安祿山,此時被張子沖截胡先替安祿山求情,如果此時自己不怪罪安祿山,豈不真是讓安祿山以為自己是看在張子沖的面子上?但是如果怪罪又覺得不妥,想了片刻之後,這才哈哈一笑道:「你們以為本官大老遠跑來新羅,是要責罰安祿山的麼?」
安祿山與張子沖聞言面色都是一動,紛紛抬頭看向楊雲楓,只見楊雲楓這時從馬背上躍下身來,走到安祿山與張子沖面前,分別扶起二人,這才道:「安祿山魯莽殺人雖然不對,但是本官卻無怪罪之意,殺了新羅武將其實也是錯有錯招罷了,若不是明言不能表,我本應該獎賞安祿山才是,但是畢竟此時還不是與新羅撕破臉皮的時候……」說著拍了拍安祿山的肩膀道:「殺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