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韓楓迷糊著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了一間乾淨的單人病房裡,大腿的地方還有著鑽心的疼痛,似乎正是因為這疼痛,才使他醒了過來。他歪頭看了看窗外,一輪圓月掛在天上,看起來應該還是半夜時分。
一直守侯在他病床邊的李秀,看到他睜開了眼睛,興奮地拉著他的手,激動的眼淚都流了出來:「你可算醒了,我都快要急死了。」
韓楓模糊著想要坐起來,李秀趕忙按住他:「別亂動,你的傷口剛處理完,還不能下地。醫生說了,差一點就傷到骨頭了。」
韓楓只能聽從她的吩咐躺好,然後之後問道:「這是什麼醫院?」
「積水潭醫院,這兒離北方大廈近,又挺有名的,他們就把你送這兒來了。」李秀回答道。
韓楓點了點頭,在他的印象中,只記得在黃強的攙扶下被送進了電梯,然後就失去了知覺,後面發生的事已經一概不知道了。
「我那些兄弟們呢,都回去了是嗎?」韓楓想起了彭浩他們,開口問道。
「我們下樓以後就沒敢走,一直就等著你的消息,沒想到過了沒一會兒,他們就把你抬下來了。當時你混身都是血,可嚇人了。你那個又高又壯的兄弟,當時就要衝過去跟黃老闆拚命,恰好在這時候,你那個小媽就來了。」李秀敘述著當時的情況。
韓楓聽說陳曉去了北方大廈,有點意外:「她去了,一個人?」
「哪兒呀,她帶了好幾個警察一塊去的。一看你受傷了,她就喊著讓那些警察抓人。她是真不知道那北方大廈的底子,也不知道黃老闆的背景,那幾個警察哪敢動他們呀,隨便問了幾句,就吩咐先送你來醫院,我怕你出事,就跟著一起來了,後來發生什麼事,我也不知道了。」李秀講述完之後,關切地看著韓楓。
韓楓聽到警察沒有抓人,心裡塌實了一點,畢竟自己那些兄弟都是未成年人,要是真被警察帶走掛了號,在通知學校和家長,那就慘了。
想到這兒,他又在心裡埋怨著陳曉:這個傻女人,什麼都不懂。讓你在醫院好好看著我爸,你瞎起什麼哄,警察要是能把黑社會給擺平了,還用等到今天?!
想到這兒,他忽然意識到,還不知道老韓的手術成功沒有,到底有沒有脫離危險,著急的他又不能坐起來,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李秀看到韓楓的表情變化,卻誤會了他是因為傷口疼,又是愛憐又是心疼地說道:「我的好弟弟,姐姐這條命是你救回來的。可你也太傻了,黃老闆都已經放過我們了,你幹嘛還要弄傷自己。你要是真出點事,我可怎麼辦呀?!」
「你懂什麼呀?這是男人之間的事,就得用男人之間的方式解決。」韓楓絲毫沒有領會李秀話裡的意思,甕聲甕氣地給了李秀一句。
「可是……」李秀剛想要解釋什麼,病房的門就猛地被推開了,陳曉走了進來。看到是她,李秀趕忙站了起來:「您來了。」
陳曉似乎對她的身份有些不屑,只是微微點了下頭,就走到了韓楓的跟前,關切地問道:「怎麼樣,傷口還疼不疼?」
看到陳曉這麼關心自己,韓楓心裡很是感動,搖了搖頭:「沒事。」然後馬上埋怨道:「我不是讓你好好陪著我爸嗎,你跑出來幹什麼,我爸現在怎麼樣了?」
「放心吧,我報警之後,就在醫院守著他,醫生說他脫離危險了,我才趕到北方大廈的。你可真敢幹,居然帶著同學去跟黑社會火並,你當自己是陳浩南還是山雞?」陳曉先是安慰了韓楓一番,然後開始訓斥他。
「他們都是我兄弟,我爸是他們的乾爹。乾爹出了事,他們不跟我去,誰跟我去?都像你一樣窩囊,還不被人欺負死?!」韓楓很不客氣地回敬道。
「你少廢話,你們還是學生知道嗎?你知道不知道,今天你們做的事要是傳到學校,會有什麼樣的結果?而且萬一真的發生了大規模的打架鬥毆,真有人受傷出事,你怎麼跟他們的家人交代!」陳曉見韓楓敢頂撞自己,剛剛平息下來的火氣又上來,指責著韓楓。
「你煩不煩呀?!反正事已經做了,麻煩也擺平了,你還想怎麼著吧?!」韓楓煩躁地瞪著陳曉,不耐煩地說道。
「你……」陳曉想要發作,又想到李秀還在邊上,終於忍住。然後轉過頭對李秀說道:「這位小姐,我和韓楓有家事要談,你能不能先迴避一下?!」
李秀很尷尬地點了點頭,就要站起身往外走。韓楓有些猶豫地想要叫她,陳曉狠狠地瞪著他,韓楓卻裝做沒有看見,還是喊了一聲:「秀姐,你先回髮廊睡覺吧,黃老闆說過不找你麻煩,你絕對沒事了。」
李秀回身感激地沖韓楓點了點頭,然後走了出去,並隨手帶上了房門。
陳曉冷冷地看著韓楓:「你覺得你自己很英雄,很牛b是嗎?」
韓楓似乎沒有想到陳曉的嘴裡也會說出粗話,之前自己把她氣成那樣,她也最多就是罵罵混蛋流氓之類的詞而已。
「我在醫院問你的時候,被人打斷了,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跟你爸到底還有什麼事瞞著我了吧?是不是還要繼續把我當個傻b一樣的騙下去,連睡覺都要防備被人非禮,而且還要成天提心吊膽的防備你們血流滿面的站在我面前?!別把女人都當成傻b行嗎?!」陳曉開了粗口,也不再客氣,指著韓楓的鼻子罵道。
「沒錯,我爸是騙了你很多,你想知道的話我都告訴你。」韓楓見陳曉是追問這件事,反而塌實了許多,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家裡的情況都講了出來。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你有什麼想法說吧?」韓楓講完最後一句話後,默默地看著陳曉,等著她向自己發脾氣。
出乎他意料的是,陳曉卻沒有了之前向他追問結果時的怒氣,反而是平靜了下來。只是眼神顯得有些迷茫,嘴中喃喃地說著:「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看到她不發脾氣,反而有些發呆,韓楓倒害怕起來了:「喂,你沒事吧,不是給氣傻了。」
陳曉笑了,笑的很燦爛,和她剛見韓楓第一面時的樣子很像,只是韓楓看出,這笑裡還是有一絲苦澀的。
「我沒傻,我只是想好好謝謝你,還有你爸爸,你們讓我真正的看清了社會,看清了人和人之間的關係,也看清了男女之間所謂的信任和尊重。你說我還不該笑嗎?」陳曉看著韓楓淡淡地說道。
韓楓聽出了對方話裡的意思,忽然想起了老蔡曾經教給他的一句話:哀大莫過於心死!說的就是傷心失望到極點的人的反應。而現在陳曉表現出來的就是這樣一種狀態。
其實她有這樣的反應,也完全是正常的,一個剛剛走出大學沒多久的大學生,就過早的接受了婚姻生活。還沒有看清這個花花世界,就已經要開始新的一種生活。當然,如果這種生活是她想像中那樣的安逸和幸福,倒也還好。新婚才不到兩天,就面臨了這麼多的變化和打擊,騷擾、欺騙、血腥、暴力迅速地充斥著她的生活,她有怎麼可能不傷心絕望。
「我知道是我爸和我對不起你,你和他的事我先不說,至少我對你有過那麼多的不尊重,我……」韓楓想要試圖安慰下陳曉,卻馬上被她打斷了:「行了,你不用跟我解釋和道歉了,其實錯的人,不是你和你爸爸,而是我,是我自己瞎了眼,是我盲目地就做出了這個錯誤的決定,幸好我發現的還不算晚,還有機會彌補。」
韓楓聽出了陳曉話裡的意思:「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想幹嘛?」
陳曉淡淡地說道:「我無法容忍生活中存在這麼多的陰暗與恐怖,特別是來自親人的欺騙和凌辱。我想是該結束這段生活的時候了?」看到韓楓要說話,她馬上說道:「你別擔心,現在你和你爸爸的身體都有傷,我不會現在離開你們的,至少要等到你們都沒事以後,我才會跟你爸爸談的。這段時間你就安心養傷,學校那邊我給你請假,拉下的功課,我會想辦法請那些老師來給你補上的,就這樣吧。」
陳曉不容韓楓插嘴的說完了這套話,起身就向外走。韓楓想要開口叫她,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是眼看著她走了出去。
陳曉出去後,房門再次被推開,李秀又走了進來。
韓楓看到她後一愣:「我不是讓你回去睡覺嗎,你怎麼還沒走?」
李秀有些扭捏地說道:「都已經半夜了,哪還有車回去。而且你現在有傷,行動不方便,我應該留下來照顧你。」
「你留下照顧我算怎麼回事呀?這也沒地方睡,你還是回去吧?」韓楓覺得很彆扭,推脫道。
兩人正在互相說著,被放在床頭的韓楓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韓楓想要伸手去拿,卻又夠不著,只能求助的看著李秀。李秀微笑著說道:「怎麼樣,我留下還是有點用吧。」說著話,她把手機拿起來,送到了韓楓的耳朵邊。
「喂,誰呀?」韓楓問道。
「老大,是我。你沒事了吧?」電話裡傳出的是彭浩的聲音,「本來我們想跟去醫院的,陳老師死活不讓,我們就只能先回去了。」
「我沒事,你放心吧。估計休息個十天半拉月的就沒事了。」韓楓回答道。
「那就成,你好好歇著吧。黃老闆臨走的時候把話撂下了,一切費用他來出,還出以後一定要交你這個小兄弟。」彭浩向韓楓做著匯報。
「那事回頭再說吧,你們也趕緊回家睡覺,別讓你爺爺著急,老頭那麼大歲數了。」韓楓叮囑完,掛上了電話。
「怎麼樣,這次還有趕我走的理由嗎?」李秀笑問著韓楓。
韓楓無奈地點了點頭,李秀露出了燦爛的微笑,拿過一把椅子坐在了韓楓的身邊看著他,然後說道:「好了,已經這麼晚了,睡吧。」
韓楓閉上了眼睛,心裡卻非常亂,根本就無法入睡,陳曉臨走時那訣別的眼神和冷漠的表情不斷的在他眼前迴盪,他的心裡忽然有了一種淒涼的感覺,就好像當初他的親生媽媽和爸爸離婚後離開時的感覺一樣,連韓楓自己也說不清楚,短短兩天的時間,怎麼會對陳曉就有了這種依依不捨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