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范世豪已經出面大包大攬,錢長友對接下來的合作著寬鬆的態度。
在隨後的時間裡,很多事情在原則上,有所克制的雙方都沒有鬧什麼分歧。至於把各項合作條款最終形成於文本進而落實的任務,就要交給范睿去處理了。
錢長友早先曾經從范世亭那裡聽說過,范睿是頂替生病的哥哥,才走馬上任的。至於更詳細的內情,就不得而知了。不過現在看范睿極其認真的樣子,估計是打算在這件事情上,做出點兒什麼成績來證明一下自己的能力吧。
錢長友再次暗自苦笑,自己的運氣,似乎並不總是那麼的好。現在的感覺如同在理髮店裡,遇到一個剛剛學藝出徒所以手法生疏,但態度又十分端正的小姑娘,剃頭到中途時分,才猛然發覺到這個事實,但卻無法擺脫不上不下的「小白鼠」境遇。
會談結束時,按照錢長友的本意,不管合作中如何波折,但總算最終成功了,自己理應做東,請兩人吃頓晚飯慶祝一下,但卻被對方借口公司有事情給堅決推辭了。不過范世豪臨走前,瞅空子低聲說,明天找個時間再和他詳細談。
因為發貨工作很順利,所以吳雲飛和呂chun英晚上六點多鐘的時候,就返回了酒店,而且還把范繼同也拽了過來。這讓錢長友非常高興,立刻吩咐吳雲飛就在附近找一家最好的飯店,為大家慶功的同時,也感謝范繼同地多次幫忙。
正當錢長友要離開房間的時候。電話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他接起來一聽,原來是好幾天都沒有聯繫過的范世亭。
錢長友心中有些詫異,根據他的推斷,范世亭在自己這裡尋求合作的事情,肯定被家族裡的某些人給打壓下去了,這才有了下午談判過程中,范睿那頗為強勢的態度。
這幾天竟是和「范總」打交道了,錢長友暗自嘀咕的同時,熱情地問道:「范總,好幾天不見你了。從老家回來了麼?」
電話那頭的范世亭乾笑了一下,「謝謝錢先生的掛念,我已經回到瀋陽了,可能明天下午就得返回廣州,所以想在臨別之際,請你出來吃頓飯。」
錢長友沉吟道:「范總。有件事情很不好意思啊。但還得講,我已經和范氏集團達成了初步地合作意向。你前幾天的要求,兄弟是肯定無法完成了。只能讓你失望了。」
范世亭爽朗一笑,「這件事情可能我比你知道的更清楚。買賣不成仁義在,無所謂了。我已經在蜀香園火鍋城定了位置,咱們見上一面。聯絡一下感情。呵呵,大家只說***,不談公事。」
錢長友對范世亭「只說***,不談公事」的邀請有些懷疑,很多事情並不是像嘴上說得那麼簡單的,和范氏集團的合作,他可不想再節外生枝了。
不過架不住對方地誠意勸說,最後還是決定應邀前往。
走進熱鬧地蜀香園火鍋城,錢長友不禁有些感慨,自己前世裡,的確非常落伍,貌似直到高中畢業地時候,才有機會混在同學當中品嚐到火鍋的滋味。這裡面,有當地經濟發展緩慢地客觀限制,更重要的是,困於當時地生活和學習環境,個人根本沒有意識到,外面的世界會如此精彩。而現在呢,他吃火鍋前,還得尋思一下店家的底料是否過關呢。
不管是個體還是國家,發展一旦錯過機會,往往是一步趕不上,步步趕不上,要不偉人怎麼會說「從娃娃抓起」呢。
想想現在自己所思所慮,以及出入地場所和結交的人物,前世同期的錢長友,思維中那怕一丁點兒的相關念頭,都不會觸及吧。
在一個幽靜而雅致的包廂裡,錢長友見到了范世亭。
兩人寒暄完畢後,便各自落座,一邊吃著熱氣騰騰的火鍋,一邊隨意地聊了起來。
首先范世亭特意說明了一下,自己並不是徹底放棄了錢長友那種藏紅花的需求,而是族長已經答應了,每年可以適量地從集團裡調撥一部分供給他。但不管怎麼說,那種藏紅花出自錢長友之手,飲水思源,理所當然地要和錢長友拉拉關係,套套感情。
錢長友被說得呵呵笑了起來,范氏集團的生意主要在北方,而還掛著副總經理頭銜的范世亭卻單單跑到了廣州,自然證明了他本人有著獨到的想法。這次對藏紅花爭奪的妥協,其中未必沒有某種形式的條件交易。
自己雖然從心裡不願意打聽范家內部複雜的情況,但作為合作夥伴,又不得不去瞭解一些。
因為耐於范世豪的情面,錢長友不好在他那裡當面詢問,可范世亭卻不同了,旁敲側擊一下,自己心裡完全不會產生負擔。
「范總太瞧得起我了,藏
了范氏集團的手裡後,如何分配,便與我無關了。才從老家返回來,而范睿總經理在與我確定合作前,也特意徵詢了一下薰事長的意見。看來,范家的族長,威望非常的高啊。」
范世亭點了點頭,「實際情況的確如此,我那位伯父,雖然年紀大了,但現在還沒有人敢於明面質疑他的權威。你想啊,歷經那麼多的國內運動,范家這種略帶封建體制的大家族,卻依然能夠凝聚在一處,這種領導能力不是常人能夠企及的。」
錢長友擺了擺手,「范總,大家都是熟人了,你別總稱呼我什麼先生了,聽起來怪生分的。范世豪一直叫我的名字,你也照辦吧。」
等到對方含笑點頭應允後,錢長友又看了兩眼范世亭,嘿嘿笑道:「范總,看你提起范家族長的時候。侃侃而談,似乎並沒有對於權威的絲毫畏懼啊。」
范世亭微微一笑,「我這是受老三地影響,其實小時候還是非常害怕伯父的。上一輩中,因為戰亂的原因,范家嫡傳的後代只有伯父和我爹兩人,我爹就對伯父十分敬畏。聽族裡老人們講,在偽滿時代,十八歲的伯父就做了族長。那是最黑暗的時候,可伯父卻能夠保住范家最基礎的產業。尤其那些古方,為此付出的心力,不是我們這一輩人可以想像的。」
聽到這裡,錢長友突然想起前世看過的電視劇《大宅門》所展現地時代背景來。
一個家族如何才能在屈辱的時代裡生存下去?怎麼既能保持民族的氣節,又不失處理世事的靈活?
他不由地對范炳煥,這位身負重任的范氏家族族長肅然起敬。
「由此看來。范老的強勢是可以理解地。畢竟是從那個戰火紛飛地年代中走過來的嘛。」
范世亭拿起一碟羊肉倒進了火鍋裡,一邊攪拌一邊說道:「我伯父可不僅僅強勢而已。他曾經殺過人地。生氣的時候,偶爾和他對一下目光。都讓人不由自主地打怵。」
錢長友為范世亭地杯子斟滿茅台,漫不經心地說道:「宰的都是漢奸吧。那殺得越多越好啊。」
范世亭點了點頭,「對啊,聽說其中還有我們范氏地族人呢。也正是因為如此。我伯父的威望才能經受住將近半個世紀的考驗。雖然現在他在政協裡不擔任副主席地職務了,但還保留著委員的身份呢。」
錢長友挑了一下大拇指,舉起酒杯道:「來,為了表達我這位外人對范家族長的敬仰,咱們乾一杯。」
喝完酒,放下杯子後,范世亭突然歎了一口氣,「人太強勢了,有時候會顯得很頑固。老三世雄之所以當初離家出走,就是因為伯父反對他和范家收養的一位孤女結婚才鬧僵的。」
錢長友眨了一下眼睛,起了更大的好奇心,「真沒想到,你們這一輩人中,竟然還有敢反抗族長意願的?」
范世亭似乎陷入了回憶,他緩緩說道:「如果算上老六世豪,我伯父總共有四個兒子,而我爹則有兩子一女。我是我爹的小兒子。世雄是伯父第二個兒子。可以說,他是所有兄弟姐妹中最機敏的,性格也最叛逆,但數我們堂兄弟倆的關係最為要好。伯父很看重世雄,把他當做接班人來培養。老三和族中一位叫做才月的女孩子關係特別要好,還與我合計著,費盡心思地幫著人家恢復了原來的姓氏。」
范世亭輕輕笑了起來,「儘管老三平常很愛胡鬧,但他對感情卻非常地認真,結果後來這件事情被伯父知道了。做為接班人,老三的婚事肯定另有安排,所以立刻遭到了伯父的反對。老三性子也倔,背著家裡人,就和張才月住到了一塊兒。
等到女方有了身孕後,老三牛氣哄哄地回家,打算來個生米煮成熟飯。伯父這一輩子什麼時候被人如此要挾過啊,當時對老三就是一頓暴打,幾乎要了世雄的小命。張才月性情也剛烈,竟然隻身去了香港。老三養好身體後,毅然離家出走,也去了香港。那時候也就是八十年代初吧,大家都很年輕的,可一眨眼,十來年就過去了。」
看著范世亭臉上滿是緬懷的神色,錢長友也唏噓不已,「人生過的或是白駒過隙,或是時光荏,但總要有所追求的,既然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倒也算挺圓滿的。」
范世亭搖了搖頭,「長友,你還是年輕啊,如果真的那麼順利的話,就沒有世事難料的說法了。總之,可以概括為一句話,傷心人別有懷抱。」
錢長友撓了撓頭,看來範世雄和張才月之間的事情另有變數,這倒不好去刨根問底了。
范世亭長出了一口氣,舉杯說道:「老三和我是最親的兄弟,我也受到了他的很多影響,可
隱晦地說,現在我就是頂著家族的名頭,幫老三做事
見錢長友理解地點了點頭,范世亭笑道:「長友,我之所以和你說了這麼多范家內部的事情,就是想以誠相待,結交你這位朋友。老六這個人不簡單。我很佩服他,既然世豪這麼看重你,必有他的高明之處。通過這幾次接觸,我發現兄弟果然不是常人。你可不要嫌棄我事故啊,誰讓咱們倆見面晚了呢,否則地話,我們之間的交情不見得比你和老六差。」
錢長友趕緊也隨著端起了酒杯,自來熟地說道:「謝謝四哥推心置腹的情意,來,兄弟敬你一杯。」
兩人相視。呵呵大笑起來。
一陣推杯換盞過後,范世亭語重心長地說道:「長友啊,在與集團的合作過程中,一定要把握好和我們家族中關鍵人物之間的人際關係。」
錢長友疑惑地問道:「不知道四哥所指的人際關係是那方面,兄弟魯鈍,還請明言。」
范世亭淡淡地笑了一下。「玉遲早都是要嫁人的。何況在總經理的位置上,她只是一個暫時性的代理角色。如果我那位侄子范繼睿病情仍然不見好轉的話。我伯父必須重新考慮族長地繼承人選。這一點,就連老六都認同。並且還曾經私下裡建議過伯父。按照這個方向發展下去,有很大的可能。要翻過頭來,重新在我們這第二代人中進行選擇。」
錢長友好奇地問道:「什麼病這麼嚴重,連范家幾百年傳承的醫術。都沒有把握治好?」
「醫者不自醫,很多事情都是說不清楚的。」
見范世亭對這個問題僅僅是蜻蜓點水而已,錢長友也不探究下去,故意打岔道:「對了,四哥,你怎麼總是把范睿叫成玉,那是她原來的名字麼?」
范世亭不無嘲弄地笑道:「這丫頭仗著被伯父寵溺,在當上集團總經理以後,便把她哥哥名字中的一個睿字拆借過來,換掉了自己地玉字,小孩子地心思,旁人也懶得去猜,不過我們還是習慣叫她原來的名字。」
錢長友哦了一聲以示明白後,便不再提范家地事情,開始專心於美味的火鍋來。
過了一會兒,范世亭耐不住性子,又把話題扯了回來。
「之所以要在我這一輩裡選擇繼任族長,是因為第三代子弟當中,大多數還沒有成長起來。按理說,我哥哥世常地兒子繼聰,是最合適不過的。可惜,伯父不看好他。」
錢長友神情淡然,一邊細細地咀嚼著嫩嫩地羊肉,一邊靜靜地聽著。
「長友,你所接觸到的范家層面,還是非常有限的。目前來講,我伯父地小兒子,老五世英在家族裡很有話語權,我妹妹鳴鳳也可以說是巾不讓鬚眉。至於玉的父親,老大世倫,和我的親哥哥,老二世常,都是書獃子,很少參與族中事務。總體來講,在我伯父嚴謹的管理下,家族中或許有庸才,但幾乎沒有紈褲子弟。呵呵,你說,這是不是一個奇跡?」
見錢長友認真地點了點頭,范世亭壓低聲音道:「長友,你最好找機會聯繫一下家族中的實權人物,這樣對於以後的合作,會有莫大的好處。」
錢長友臉上露出感激的表情,「謝謝四哥的提醒,我一定會找機會,拜訪一下他們的。」
范世亭帶著欣喜的笑容說道:「我妹妹目前在běijing公幹,我一定會抽個時間,把你引薦給她的。鳴鳳嫁了個好婆家,那頭很有實力的。
我給老三幫忙的時候,就借了不少人家的光。還有我那位侄子繼聰,正在留學,很快也會歸國的。」
錢長友連聲感謝,應允下來,他暗自奇怪,范世亭對自己的拉攏,似乎太著於痕跡了。
按照范世亭話裡話外的意思推斷,范家的老五世英代表一股勢力,范世亭,范鳴鳳和范繼聰又自成一系,至於范睿之流,似乎還排不上號。而自己那位貴人大哥范世豪,背靠著族長范炳煥,依照顧全大局的方針處世,反而是最孤立的一位悲情人物。
范世亭如此刻意地接近自己,是他錢長友本身確實有可取之處呢,還是人家看中了他和范世豪良好的個人關係?
簡而言之,范世亭請自己吃的這頓飯,似乎透著很多的名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