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酒店的房間以後,庫裡尼奇為錢長友倒了一杯茶,說道:「錢,十分感謝你的幫助,否則的話,我今天有可能就要出意外了了。」
錢長友微微一笑,「這算不了什麼,舉手之勞而已,我們中國不是有句俗話,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麼。」
庫裡尼奇讚佩地連連點頭,然後問道:「錢,你也是一位商人麼?我看這裡有很多做買賣的人,在不停地忙。」
錢長友被庫裡尼奇中國式的詞語說得笑了起來,「正是,我就是一個做買賣的人。庫裡尼奇,您好像對我們中國的一些特色詞語很熟悉。」
庫裡尼奇點了點頭,「我以前來過中國幾趟,所以對你們的文化有些瞭解。」
「那您是來旅遊的麼?身體不好,為什麼要一個人單獨行動呢,有家人陪伴的話,也能夠照應一下啊。」
「我的兒女都在莫斯科,妻子今年春天去看望他們,留在那裡幫著照顧孫子孫女,便沒有回布拉戈維申斯克來。上個月,我的肝病突然嚴重了起來。醫生的診斷結果是,晚期肝硬化,有很大的可能轉成肝癌。因為無法繼續工作下去,我只得休了一個長長的病假,打算去符拉迪沃斯托克療養一下。這次來中國,是特意到哈爾濱蘇聯紅軍墓拜祭的。二戰的時候,我的父親犧牲在了歐洲戰場,我的叔叔則犧牲在了遠東戰場。我想自己的生命可能不會太長久了,於是便趁著現在有時間,最後到墓前紀念一下。」
見庫裡尼奇說到自己行將就木的時候,神色有些黯然。錢長友也不知道該去如何安慰他,只得說道:「庫裡尼奇,想不到您的父親和叔叔。都是反抗法西斯地英雄,真是讓人無比的敬仰。」
錢長友說得倒是真心話,亡3.2萬人.其中陣亡8000人地代價,殲滅了佔領東北的日本關東軍,有力地支援了中國抗日戰爭的勝利。儘管當年蘇聯在佔領東北以後,部分蘇軍士兵軍紀敗壞,做出了一些令人非常討厭的事情,但卻不能抹煞那些為中國作出犧牲的紅軍戰士功績。
庫裡尼奇自豪地笑了笑,「錢。謝謝你的誇獎。其實,我對中國人的胸懷和真誠無比敬佩。雖然二戰結束以來的幾十年裡,蘇中兩國的關係幾度惡化,但在中國建立的那些蘇軍烈士紀念碑和烈士陵園,一直都被照顧地非常好。我們這些前來悼念的後人,非常感謝。」
錢長友摸了一下嘴唇上的小鬍子,開懷的笑道:「尊敬的庫裡尼奇。我看出來了,您是一位十分開明地俄羅斯人。可惜,您所說的一些偉大事情,對於我的年紀來講,已經是歷史了。沒有您那種豐富地閱歷,我能做的就是不停地羨慕了。」
庫裡尼奇也笑了起來,「親愛的錢,我有些冒昧了,看起來,你的年紀比我最小的女兒還要小。我記憶中的那些故事,對於你真的是歷史了,那我們接下來說一些近期才發生的話題吧。」
又侃了一會兒大山。錢長友看了一下表,自己在銀行那裡辦事。耽誤了不少時間,現今已經快到午飯的點兒了。
眼前的庫裡尼奇很是健談,倒是勾起了自己繼續聊下去地興趣。
「庫裡尼奇,您現在感覺身體怎麼樣了?」
庫裡尼奇站起身來走了幾步,興奮地說道:「錢,你的中國功夫實在是太神奇了。我現在的狀態,是知道我有可能得肝癌這個消息以來,最好地。」
錢長友自信地點了點頭,「您要是可以在這裡多呆上幾天的話,我可以抽時間為您治療一下。或許,您地前景不至於那麼悲觀,在海邊度完假以後,還可以去莫斯科看望妻子和兒孫。」
聽到錢長友這麼說,庫裡尼奇猛地抓住錢長友的手,滿臉希冀之色地說道:「親愛的錢,你說的是真的麼?其實,我也不想這麼快就結束生命,今年我才五十四歲,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去做呢。」
看到庫裡尼奇有些失態的樣子,錢長友心中禁不住好笑。
確實,這個老頭兒希望自己的生命長久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錢長友安慰地笑道:「放心吧,庫裡尼奇,只要您還在這裡,我一定會來幫您治療的。只是,我也不敢擔保能夠治癒,但緩解病情,應該是可以的。」
庫裡尼奇興奮地點了點頭,「那也是好的。親愛的錢,你不知道,我在阿穆爾州第一副州長,州長辦公廳
這個位置上,還沒有干夠呢。」
錢長友聽到庫裡尼奇突然自報身份,心中不由地暗暗吃驚,不會這麼巧吧,眼前這個病怏怏的老頭兒,竟然是一位副州長先生?
「庫裡尼奇,您真是讓我太驚訝了,我怎麼也沒有想到,站在我面前的會是一位尊敬的副州長先生,這真是應了我們中國的一句老話,真人不露相。對了,以您的身份,去哈爾濱,讓隨行人員陪著多好啊。」
庫裡尼奇歎了一口氣,解釋道:「錢,你不會知道,一個在政治上正處於上升勢頭的人,突然聽到自己身患重症,而且很有可能不久於人世時的心情,是多麼的低落。這次來中國,我完全是以一個普通的民間人士過境的。」
錢長友恍然地點了點頭,然後笑道:「尊敬的副州長先生,不如我們一起共進午餐,邊吃邊聊吧。」
庫裡尼奇欣然應允,但他又突然懊惱地說道:「錢,你一說吃飯,倒提醒了我。我在哈爾濱到綏芬河的路上,丟了一次東西,身上攜帶的現金已經不多了,這頓午飯得你請我了。而且,因為日程安排上的關係,這裡的酒店,我也不能繼續住下去了,需要盡快地趕往符拉迪沃斯托克。」
錢長友擺了擺手,「庫裡尼奇,這都是小問題,我們還是邊吃邊聊吧。」
陪著庫裡尼奇走出房間的時候,錢長友心裡暗自嘀咕,自己不是遇到老騙子了吧,可又一尋思,這個時期的騙子,素質還不會這麼高吧。
他們選擇在這家酒店的餐廳吃午飯,因為庫裡尼奇很喜歡中國的食物,錢長友乾脆點了六盤餃子,每盤都是不同的餡兒,讓他挨個樣嘗一嘗,而庫裡尼奇則要了一個湯。
吃飯的過程中,錢長友又陪著庫裡尼奇天南海北地一頓神侃,結果,這位副州長先生聽得敬佩不已。
最後喝湯的時候,庫裡尼奇說道:「錢,我很想請你用神奇的中國功夫,繼續為我控制病情。要不,你隨我去一趟符拉迪沃斯托克吧,我在那裡有很多像你這樣親密的朋友,可以熱情地款待你。」
錢長友有些猶豫,「庫裡尼奇,十分感謝你的邀請。只是我最近剛剛從你們的一位商人那裡,接了一批尿素的生意,恐怕在時間安排上有些吃緊。」
庫裡尼奇臉上露出了失望之色,「錢,這筆生意很大麼,不能讓你的手下代勞一下?」
「二十車的尿素,有四百噸的樣子吧。」
庫裡尼奇聽後臉色一鬆,笑道:「錢,四百噸的尿素算不上什麼,我們國家生產了大量的重工業產品,很多都積壓在倉庫裡。既然你是一個商人,我可以通過朋友幫你聯繫一下,鋼材,汽車,各種機械,都可以通過合法的渠道,幫你弄過來。我用我們之間的友誼保證,一定會讓你發大財。」
聽到庫裡尼奇說的如此信誓旦旦,尤其是「發大財」那三個字,錢長友眉頭一挑,禁不住怦然心動。
俄羅斯的金融寡頭們怎麼起家的?還不是在私有化的過程中,通過各種貌似合法的渠道,,瘋狂地掠奪蘇聯留下來的豐厚家底?
自己倒沒有那麼貪心,只想真正地合法做生意而已。
可現在有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這樣的便宜還不佔的話,那可真是王八蛋了。
庫裡尼奇見錢長友沉吟不語,似有意動,便繼續遊說道:「錢,作為商人,一定要廣交朋友。據我所知,符拉迪沃斯托克有可能很快就撤銷軍管,全面開放了,這可是一個做生意的好地方。那裡的市長,是我的好朋友,我可以為你引進一下,相信會對你的生意有所幫助的。」
錢長友抑制住心頭的激動,開口緩緩道:「親愛的庫裡尼奇,我真是太感謝您的熱心了。有了您無私的幫助,我的生意肯定會向前邁一大步的。只是我的旅遊簽證有些限制,可能得等上幾天,才能隨你出境去俄羅斯。」
庫裡尼奇迫不及待地說道:「錢,你只要能出境就行了,在俄羅斯的安排,全部由我來負責。」
見庫裡尼奇這麼自信,看來蘇聯的官僚體系存在特權的傳說,是確有其事了。
錢長友點了點頭,「好的,副州長先生,您打算什麼時候動身?」
庫裡尼奇一臉笑容地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明天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