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波褪盡,看似損傷嚴重的怡霞草木大陣在貞穎敕令中繼續瘋長,身處其間的眾人本來並不在意,但眼見大陣困住了行動,這才紛紛察覺異樣詫異驚呼——
一片雜亂聲音中,靠近中心位置的地方陡然有神威釋放,只見劍芒星星點點,從層層疊疊的枝蔓花籐中透射出來,隨後冷峻深沉的聲音從那裡傳出——「貞穎師叔,你這是何意?」
開口的戚浩陽手持神兵仙劍桓都流光,週身元氣如水波流動盪漾,但無論他如何努力,卻始終斬不完周圍連綿不斷的萬千籐蔓,他眼中陡然有鬼火似的幽光亮起,雪白鋒刃加持強**力,隨後沖天而起,星芒如柱,終於在這片禁錮世界的上方打開了一個狹窄缺口,但不等他躍身鑽出,那裡猛地降下一道紅色匹練,饒是威勢十足的桓都流光仙劍也只有哀鳴一聲跌落下來。
裂口有粗壯虯實如玄鐵鏈條的枝幹蔓延堵上,一道青白身影在隔著縱橫交錯的枝幹外面出現,透過斑斑點點的縫隙,戚浩陽已經看清了貞穎冷如寒霜的面孔。
「貞穎師叔,你這是做什麼!」戚浩陽大聲質問,手中仙劍振動不停,如龍吟之音的清越響聲很快傳出很遠。
貞穎憑空而立,飲血仙劍像細蛇迂迴纏繞其身,隨後又有幾道身影激射過來,卻是甘叔常和趙樺,遠處用盡全力一擊的陸正還在喘息,但局面陡然變化,他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戚浩陽。」貞穎一字一頓,聲震天地,「我現在是不是應該叫你昭狂之更合適點?」
「……你瘋了麼貞穎師叔!?我是戚浩陽……」
「住口!」貞穎聲色俱厲,「若非姜師兄早有佈局,我們都要被你這陰險惡人騙了過去!你處心積慮埋下棋子,想要一舉顛覆我們道清門,姜師兄雖然身死,但你以為這樣就能瞞天過海?」
貞穎仙子殺氣騰騰,甘叔常和趙樺更是殺機隱現。和戚浩陽同樣被困在怡霞峰大陣中的所有道清弟子無不震驚愕然——堂堂現任掌教戚浩陽怎麼變成了魔門宗主昭狂之的棋子?!
遠處陸正心神巨震,昭狂之身死隕落乃是他一手所為,眼下情形怎麼又冒出一個昭狂之?即便戚浩陽真是魔門暗子,那理應是原天行所為才更為合適,可貞穎所言,似乎胸有成組證據確鑿,言語所指,已經完全認定了戚浩陽的真實身份!
遠處藍鯨聖王和南陽子四目相視,深邃目光中各有異色,隨後兩人向著陸正慢慢靠近,目光卻都定在被困的戚浩陽那裡。
「貞穎師叔,我本來以為你只是因為丈師叔的死亂了心神,沒想到你居然瘋癲到這等地步!甘師叔、趙師叔,難道你們也要跟著她誤入迷途嗎!」
「昭狂之,你不必巧言令色迷惑我等,」甘叔常肅然道:「若沒有十全把握,我們怎會如此為之。你堂堂幽冥鬼府宗主,難道只是敢做不敢當的貨色?如今我們識破你的身份,你卻還想僥倖脫身,真是讓人不恥!」
戚浩陽陡然沉默下去,就在眾人以為他是默認時候,幽幽歎息突然從禁錮之地傳出,「你們,都被騙了啊……」
「哼,你還想說什麼?」貞穎玉掌輕握,整座大陣登時向內聚攏,卻是將戚浩陽整個人包圍的更加嚴實。
「……你們都被騙了!一定是有人跟你們說了什麼!魏成然,是不是魏成然那個叛逆賊子?!」戚浩陽仰天喝道:「他早已被昭狂之種下『鬼煞魂術』,我和師尊一直都在提防他,你們現在卻信了他的鬼話……」
「哈哈!」貞穎陡然放聲大笑,微紅雙目中浮出一層薄霧,「昭狂之,你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今日若不讓你死個明白,你恐怕做鬼也不安心吧!」
貞穎言罷,突然轉頭對著怡霞峰草木大陣一處邊緣位置喝了一聲:「你們出來吧!」
本來只是草木林立的黑暗中陡然出現一陣空間扭曲,只見兩道身影從中浮現,但除了似陸正一樣留在陣外的寥寥數人可以看清,其他被困在大陣內裡的弟子只有一陣騷動。
「姚師姐?」陸正雙目陡縮,那邊前面一人樣貌熟悉,正是傳聞中早已被貞穎禁足的怡霞峰大弟子姚芸,等他看到後面相隨人影,整個人頓時有些難以控制的抖動起來——「魏!成!然!」
之前還在戚浩陽口中出現的名字轉眼間又從陸正口中說出,雖然聲音不高,但壓抑的情緒卻澎湃滔天,無形怒火如烈焰燃起,熊熊無邊,眨眼間就像在怡霞峰上空罩上一層沉重陰雲。
「納命來!」
陸正雙目赤紅,體內陡然爆出強大妖力,宛如一隻遠古巨獸甦醒,龐大的巨狼真靈虛影仰天長嘯,剎那間陰雲捲動,狂風飛起,整座怡霞峰都被加持了真龍血脈的強大妖力震得嗡嗡作響!
「住手!」貞穎瞬間擋在那兩道身影面前,劍鋒抬起直指,陸正赫然已經衝到了數十丈範圍之內!
「陸正,快停手!」甘叔常身形閃現,一隻巨大手掌從天而降,正好壓在陸正巨狼左肩,但真龍虛影隨著衝勢不減的陸正繼續向前,強大妖力反彈震懾,居然讓甘叔常的掌影從肩膀滑落至背!
「叱!」趙樺掐訣揮掌,一道十餘丈寬厚的山石土牆從山巒間轟然立起,隨著她趕到近前,一掌按在牆體背後,前面土牆已然轟轟撞開數丈之深!
「陸正!你冷靜點!」
藍鯨聖王終於出手,與甘叔常左右合力死死按住陸正肩頭。
「放開我!我要……殺了他!魏成然!」陸正瘋狂若顛,整個狼形身影被狠狠摁下,但兩隻金紅狼爪卻向著前方不斷揮舞,面前土牆在巨力之下不斷產生裂紋,牆後的趙樺面色難看,隨後猛地抬起另一隻手掌砰地落了上去!
陸正瞬間發難,情形已然出乎眾人意料,後方姚芸拉著那道身影就要退後,卻聽見幽幽歎息飄入耳中——「……姚師姐,我說的沒錯罷。」
姚芸手臂微頓,出塵脫俗的面孔上閃過一絲異色,「……我們退後點。」
「不必。」魏成然躲開姚芸手臂,施施然走到她的前方,隔著厚重土牆,強大妖力和殺意撲面而來,他雙目鋒銳依舊,只是眉眼之間有諸多與年紀毫不相符的滄桑感慨,「這麼多前輩一起出手,他殺不了我的,更何況……我和他本非敵人,他只是不知道實情……」
姚芸目光複雜,緩緩說道:「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但現在看來,你似乎給他心中留下的創傷遠非我們想像……」
魏成然微微閉目,任由陸正咆哮傾瀉,「我早說過的,我和他見面,一定是你們完全無法想像的局面……其實,他現在這種反應,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狂風席捲,氣機縱橫,被吹亂了頭髮的魏成然一動不動,自顧說著:「這麼多年,恨我的人,恐怕遠不止陸正一個吧……」
姚芸輕咬下唇,神色黯然,一言未發。
突然間,前方強大威壓消散褪去,趙樺身影還擋在那裡,但貞穎已經不在這邊。
「你猜陸正怎麼才會相信這是真的?」魏成然突然轉頭問了一句。
姚芸輕輕搖頭,但旋即又猶豫了一下,「只要說出你的身份,他應該會相信吧……」
魏成然笑了笑,緩緩點頭,「所以你剛才讓我退後,我不願意……真正的敵人,在那邊。」
順著魏成然目光移動,姚芸也向那邊看去,最後定格地方,正是戚浩陽所在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