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舟疾馳,罡風呼嘯。
站立在舟首的幾人都向遠方天際看去,沉默無言。
「……報仇?你們……實力不濟,大敵當前,盡力而已……天下大義說與他人,但報仇的話不要再讓我聽到……沒有查清到底兇手是誰之前,不許在這樣亂說,貞穎師叔帶我們出來,掌教師伯也許不會苛責,但現在只有分離殺敵才是該做之事……」
呂勝的聲音從背後甲板上斷斷續續傳了過來,十幾個星河峰弟子正被他訓斥著,所有人都低頭倔著臉孔,偶爾還有幾個咬著報仇字眼不放,卻惹得極力壓抑自身情緒的呂勝差點暴走。
「好了好了,你們都散了吧!」一道柔和聲音插了進來,姚芸拉住呂勝衣角,面前是幾個星河峰弟子登時紛紛散開,卻依舊還是壓抑悲憤甚至頗有委屈的模樣。
「你又何必跟師弟們這樣……」姚芸歎了口氣,呂勝微微轉頭向她看來,嚴肅表情終於鬆了一鬆:「沒辦法的事情,總要管得住他們,現在……」
聲音忽然頓了一頓,呂勝眼眶微紅扭過頭去,竭力裝作笑顏模樣:「現在不同以前,我以往對他們太過寵溺,現在不一樣了……沒有人站出來像師父那樣管著的話,星河峰遲早會衰敗的,而且,這次出城大家都憋著股氣,要是不提前敲醒他們,只怕上了前面戰場就要衝動出事……」
呂勝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只變成了兩人間的低聲呢喃細語,姚芸靜靜聽著,一雙雪白玉手將他手掌越握越緊,片刻後,背後舟首方向忽然有走近腳步聲響,兩人幾乎下意識都將手掌縮了一縮,然後同時轉過身來。
蘭衣少女洛紫曦。
自從萬古戰場負傷痊癒以後,這位在道清門中愈顯殊才特異的怡霞少女修為又有精進,整個人渾身上下開始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特殊氣息,有些熟悉但更多則讓人有了些許陌生感覺。
「有點像貞穎師叔了!」
孟紹文暗地裡如此評價。
此刻少女緩緩走近姚芸、呂勝,身側還跟著一身僧袍的普陀悟本,兩人本來都在那邊站著,此時走了過來卻是悟本率先合十開口:「呂師弟,難為你了……」
「……如果當初廣陵城外我能多幾分謹慎小心,陸師弟就不會被海妖劫走,他沒被海妖掠去,丈真人就不會……」悟本壓抑歎息,聲音漸不可聞,「慚愧萬分,實在是抱歉……」
呂勝眉間已經皺起疙瘩,他還沒開口,洛紫曦已經打斷了悟本聲音:「這怎麼會是你的錯?這個時候大家應該鬥志昂揚準備上陣殺敵才是,可你們一個個都這副樣子,你們到底都在想些什麼……呂師兄說得沒錯,什麼報仇言論只會干擾自心,且不說未必是海妖所為,即便真是他們暗下毒手,我們也不至於中了嚇壞失去理智……悟本師兄,你不要自責才是……」
洛紫曦一本正經略有嚴肅的說著,旁邊呂勝目光看了過來,微有詫異,但很快他就把注意力從這微小奇異感覺上轉移開來,他對著悟本拱了拱手,話與寬慰有些免不掉的客氣:「悟本師兄,洛師妹所言極是,這件事情查清之後才有定論,你勿須太過牽絆,總有一ri水落石出,到時大家一起誅殺那惡賊便是……此番貞穎師叔帶我們出來,想必也不是要看我們在戰場上衝動狼狽模樣……多說無益,悟本師兄,請你寬心上陣,並肩殺敵時只望多殺幾個海妖!」
悟本微微抬頭看向上方蒼穹天空,片刻後長長舒氣緩緩點頭,整個人真如寫下了心中枷鎖瞬間輕鬆許多。
不遠處龍舟內艙入口位置,孟紹文靜靜看著前後發生一切,不曾走近那邊圈子更沒有插嘴意圖,身邊有高瘦人影同樣安靜站定,兩人四目相視,一貫在星河峰上搞怪出奇的一對師兄弟皆是默默走回了舟艙。
很多年後回憶此時心情,孟紹文唏噓長歎,在他的世界裡,這時已然是天塌下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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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荒海潮戰線已經鋪開有近兩千里,中土修士花費巨耗建成數千飛舟戰車,可馳騁高空可海面飛奔,另有綿延近千里深溝巨壑被生生挖開,山土泥石全部壘就高鑄堅實壁牆,百萬修士或守或攻,有戰舟十支一隊進退往來,不斷毀去下方潮汐海眼,但旋即便有洶湧海妖撲騰上來重新修建,雙方你來我往不斷廝殺角力,知道貞穎帶隊再次支援時那邊翻滾咆哮海浪才稍有退縮。
未及兩日,鏖戰再起。
自海潮交鋒戰線一路北行,待遠遠離了交戰波及之地再行數日路程後,隱約可見稀疏浪潮有一段路途被連綿巨大古怪石柱攔擋阻隔。石柱高聳數十丈,粗壯如定海神針,排列看似雜亂無章,但此時隱約有光芒在不足百根的巨大石柱間流轉成型,似乎是一處攻守兼備的古怪陣法所在。沿石柱滄桑坎坷表面向上看去,石柱個個都頂著一面巨大石台,另有石板縱橫相連,還有往來人影不時可見,這整個石柱群竟是支撐著一片恢弘高空奇異石台。
遠古戰台,此時已是魔教駐地。
石柱群遠看壯觀非常,細心之下還可發現週遭百里之內另有相似殘損建築所在,放眼掃去,這片石柱所在似乎是一處廢墟遺址。
悠悠千百年,如今世人只知道上次海妖大戰被屠殺殆盡的正道歸元宗,可同樣慘遭海妖滅門的魔教「煉血堂」又有誰還記得?
數百里宗門所在,如今只留下這不足百根石柱聳立,何等淒涼!
古老戰台有歲月侵蝕痕跡,但堅實挺立依舊,點綴著面前海潮方向的殘血海獸屍體和濃濃血腥,整個滄桑石柱群更添了幾分肅殺蕭瑟。
此時魔門四宗連同其它大小來援魔教派系全部匯聚於此,人數雖遠不及正道修士,但泱泱數萬人也絕不容小覷,此刻遠方正面大戰未停,魔門上下聚集三萬子弟早已前往,留在此處臨近海線駐紮位置的人手也還有著近萬數目。
當初幽冥鬼府宗主昭狂之力排眾議落腳於此,魔教上下無不擔心害怕,前方千百里外就是海妖潮水侵佔之地,此處雖然位置偏僻,可一旦海妖動了念頭想要拿下這裡,只怕眾人全力之下也只有退卻敗走,事實證明似他們這般小小數萬人馬確實讓海妖動了心思,幾月之內前後不下十次洶湧衝擊,妄圖摧毀殘留石柱也yu將魔教上下一網打盡,但時至今日石柱戰台屹立依舊,前不久最後一次衝擊交戰雙方互有損傷,但魔教高手眾多,最後藉著石柱大陣還是逼退了海妖汪洋。
這歷次交戰結果在外人看來都是魔教防禦手段驚世駭俗所至,但真正內裡原因,恐怕清楚的只有昭狂之本人,當然,若是另外還有其他知曉內幕者,那吞天老祖只能算半個。
(好幾天沒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