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遁光遠遠飛走,洞府內外再無異動,待到確定危險已去後,洞府之內才有光芒微微亮起,入目景象,卻已不再是先前模樣。
材質特殊的天機洞府內裡各處滿佈符文法器的牆體皆有裂痕產生,本該紋路閃亮的符陣法紋光澤黯淡,多出節點的法器靈性盡失與普通器物無異,原本布在陣內的強大yin器法寶已經少了三件,先前若不是悟本果斷喝令在陣中爆掉那三件頂階法寶,只怕那黑袍老者絕不會輕易萌生退意。
此時內外靜謐,盤落而坐的三人終於都睜開眼睛放鬆下來。陸正甫一換氣,胸膛內陡然氣血翻騰,噗一聲便吐出一口殷紅鮮血,那邊柳依依與悟本修為都遠強於他,但也面色極為頹勢,柳依依嘴角漸漸有血跡滲出,顫著雙手取出一個小小玉瓶吞下了一粒丹藥,然後立即開始調息恢復,悟本卻是默念佛咒經文壓制紊亂心神氣機,盞茶功夫後,尚在調息中的他豁然再度睜眼,目光一轉看向某處角落,卻見那邊陰暗之中偉岸魁梧鬼帝正掙扎坐起身子。
「前輩?你醒了……」
悟本小心發問,殘破符陣隨時準備再度激發,卻聽見那身影處傳來一聲悶哼忍痛叫喚,悟本面色一凝立即開始誦念佛經密咒,旁邊倚牆喘息的陸正被這響動驚醒,待看清狀況立即開始按著先前悟本傳授經文念了起來。
只是十數息之後,那身影所在之處漸漸沒了異動響聲,卻有一道沙啞疲憊聲響幽幽傳來:「不用念了……淫邪神魂損傷太重,只怕一時恢復不了……呵,難得清醒,卻是說胡話了,應該是我這『鬼帝』再難支撐罷了……那蕭老怪可是走了麼?」
陸正伸手將一個黑灰yin珠遞了過去,艱難點頭道:「他走了……師伯,你的內丹yin珠……」
被陸正換做「師伯」的鬼帝擺了擺手,這簡單舉動立即引來了一陣劇烈疼痛,他咳嗽喘息,隨後努力動了動身子向旁邊稍微挪移,陸正趕忙過去扶他,卻被這躺在光亮與黑暗交接之處露出半張臉孔的鬼帝輕輕推開:「不要靠的太近,邪念作祟,一旦我這微弱神識念頭制不住他就要傷害到你……呵,這顆yin丹就送給你好了……不用拒絕,難得兩百年才真正清醒一次,又遇上了你,緣分所在罷……這裡面應該還有些yin雷吧?三百?呵……罷了,從我領悟這yin雷奇術至今一百多年好不容易積攢了三千之數,沒想到這一次竟然耗費無幾……你放心拿去,簡單抽取使用法門我先前已經告你,具體修煉馭使方法等我待會與其他東西一併傳授給你……咳,咳咳!」
半臉粗狂面容像極了道清雷問驚的詭異男子猛然嗆出帶綠陰氣黑血,臉上驟然鬼霧纏繞,陣陣尖鳴厲嘯在噴薄鬼霧中向著靠近過來的陸正狠狠撲來!
「呔!」
悟本金剛橫眉,佛音如鐘,那瞬間成形的黑影如遭雷擊,青煙冒起慘痛嘶嗥,眨眼間又鑽回了那男子體內。
原本靠近一些的陸正慌亂起身蹌踉後退,「鬼帝」再次抱頭嘶嗥,但悟本佛音鳴響,只是片刻後那邊鬼帝便止住了近乎折磨的痛叫。
「呼……呵,還真是,不死心啊……兩百年了,你佔著身子也快兩百年了,如今臨死之際卻也不願意讓我出來喘息片刻……」
男子自嘲自語,柔和光線下神態漸漸趨於安然,好似被困許久重見天日,面上竟有說不出的異樣光輝。
陸正瞧出這如同迴光返照的神色模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痛苦不已:「師伯!師伯你不會死的,我要帶你走出這萬古戰場去見我師父……我師父念你兩百年,你不能就這樣死了啊……嗚,師伯啊……」
「莫哭莫哭,」「雷師伯」輕輕歎息,目有淚光,「我能多活兩百年已是奇跡,如今臨死之前又見到了你,更是心滿意足……兩百年渾渾噩噩如同行屍走肉,好在最後還能知道天下情形更是見到了天七的門下弟子,呵,待我把自己未了心願全都告知與你,我便可以安心離去了。」
「……當年蠻荒一役,我確實身殞,醒來之後記憶模糊,只是隱約有點印象,似乎是位老前輩用什麼秘法留了我三魂一魄並將我帶到此處……呵,我也奇怪他為何不把我送回門中,現在想來,奪魂魄以立生機,這等回天仙術可是與奪舍極為不同,可能天下有異人可以為之,但我以前所知確實沒有,這位老前輩或許也沒這份能耐,也多虧他想到這個辦法,這yin鬼之地滋yin補魂,好歹可以試上一試,要真等他將我送回道清,只怕路途遙遠,他未必有長存我殘留魂魄的手段……兩百年,呵,前面一些日子我還算清楚,後面就都忘了,畢竟是yin鬼之地,那邪念滋生,我這剩餘殘魂根本壓制不住,最後只留了這一刀意識在腦中深處……」
「至於那天晚上的事情……」「雷師伯」忽然一頓,盯著不知何時吐息完畢向著這邊看過來的柳依依,他展顏一笑輕聲問道:「姑娘,敢問碧煙紗是你什麼人?」
悟本與陸正凝神細聽,沒想到此時這「雷師伯」話鋒忽轉,兩人登時怔住下意識側目向柳依依看去,但見這來歷神秘的年輕女子同樣面色震驚愣在那裡,「雷師伯」也不急著聽到回答,只是靜靜坐在那裡看著紫衣女子,好半晌後,柳依依在三人目光注視下終於支吾開口:「她……你真的認識她?」
「雷師伯」緩緩點頭:「你該是她的弟子吧?呵,兩百年前,她也是和你一樣獨身闖到了中土世界……她沒跟你說過這些?」
柳依依回想片刻後道:「我以前問過她,不過她沒跟我說太多……你既然是道清門人,又認識我師傅,以往聽她提到道清門都很是傷心的樣子,難道就是因為你?」
「雷師伯」搖頭笑道:「我何來這等榮幸……不提也罷,我倒是聽她說過你們的規矩,再多說,恐怕就要暴露你的身份了吧?」
柳依依頓時有笑容展開,甜甜說道:「看來你真的認識我師傅!嘻嘻,多謝前輩諒解!」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卻是把悟本和陸正扔在了一邊,直到交談說完也沒聽出來這柳依依到底是何來路,這邊悟本、陸正面面相覷正,納悶時,柳依依忽然再度開口:「那天晚上我行蹤暴露,卻被yin軍拚命堵截,可是你的命令?」
「嗯,是我。」「雷師伯」坦誠道:「不過,也不算我,當時乍一見你,我這殘留意識忽然醒來……你的氣息與你師傅實在相似,呵,當年給我留下太深印象……意識只是清醒一瞬,但也足以影響控制軀體神志的邪惡祟念,然後『它』就開始下令將你活捉,說來,倒真是抱歉非常,讓你們三人都受傷受苦,後來整個萬古戰場因為這件事情都亂成一團……本來萬古群魔與正道修士曾有約定,每次試煉清理通道,正道門派只能派下面弟子參與其中,萬古這邊也同樣如此,不能有鬼帝巨魔插手……唔,你們都不知道?」
靜坐三人都已睜大眼睛,一臉茫然。
「咳,這樣,或許不是你們該知道的事情……也對,要讓你們都知道此事,心態放鬆毫無顧忌下參與試煉,確實並無太大好處……」
「雷師伯」將前幾日萬古戰場所歷大戰講述出來,「血月之夜」已經讓人震撼非常,待聽聞天下正道修士共剿此地時,那邊三個年輕弟子都是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