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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七章 對芳尊淺唱低歌 文 / 易刀

    清晨,微風徐徐而來。

    一隻長劍如一泓秋水,跳躍,伸曲之間,有種淡淡的菊意。人隨劍走,劍隨意行。到後來,整個天地,盈塞一種漠漠之意。

    那舞劍的白衣人,驀地收劍,屈指彈去,若龍吟之聲。

    「老陸啊,我這路歸去來兮劍使得如何?」那白衣人微笑起來,顧盼之間,極是得意。

    「盟主,五分的火候了。可喜可賀。」陸游淡淡道,眉宇之間卻並無半點喜色。

    「都說沒人的時候,叫我飛鴻好了。」吳飛鴻頗有些沮喪。

    「禮不可廢。」陸游的回答頗有些呆板。

    吳飛鴻笑了笑,道:「真拿你沒辦法。」他看了看手中長劍,話鋒一轉,又道:「每次看到這把湛盧劍,長風的音容笑貌,便如在眼前。每念及他贈劍深意,唉,我就慚愧得緊。」

    陸游道:「盟主無須自責。這三年來,你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長風在天有靈,一定會冥助我等。」

    吳飛鴻擺了擺手,半晌無言。良久方道:「無論我如何努力,都無法真正的學成這路劍法。只是每次使這路劍法,就好像看到長風的影子。」

    陸游笑了笑,心道:「以你的性子,若能學得淡如菊的武功,那才是怪事。」卻難得的也歎息了一聲「唉!三年了。」

    「是啊!三年……轉眼之間,長風居然已去了三年了。」吳飛鴻無限惆悵。

    這是怎樣的三年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報。」院門口有人大聲道。

    「進來。」吳飛鴻整肅衣冠,將湛盧劍收起。

    ※※※

    一劍,一幾,一人,一琴清商。

    一亭,一橋,一湖,一湖煙雨。

    瘦西湖,煙雨濛濛,細若花針。幾殘葉掛枯枝,隨斜風細雨,輕輕吟哦。遠山,卻有楓葉如火,在淒涼秋雨中,更加絢爛。山下,有一葉輕舟,徐徐飛來——舟影徐徐,如畫而飛。

    「天涼好個秋。」如此歎息著的姬鳳鳴,正望著這片湖光山色。也許,她的心,更涼比這晚秋吧。

    那舟卻漸漸近了。舟上一人,銅琵錚錚,放聲高歌。其聲清越低沉,卻又慷慨激昂,姬鳳鳴聞之,竟也熱血沸騰。歌曰: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三十功名塵與土,

    八千里路雲和月。

    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

    臣子恨,何時滅!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壯志饑餐胡虜肉,

    笑談渴飲匈奴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

    朝天闋。

    正是本朝名將岳飛的《滿江紅》。

    一曲既罷,輕舟已近。舟上那人,白衣勝雪,長笛在腰。星眸生輝,面如冠玉,長髮不簪的謝長風又在眼前。姬鳳鳴不知為何,眼眶居然有些濕潤。見到謝長風的這一刻,她竟然莫名的歡喜。這不是愛,也不是情,完全是一種他鄉遇故舊的欣喜。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謝長風聲止停時,卻是姬鳳鳴撫琴輕吟這四句。是啊!謝長風這個故人,實已參商太久。

    聞得此曲,謝長風面露微笑,微一動念,身形已衝霄而起。似乎時空於剎那凝固,上一刻謝長風尚在舟中,下一刻,白衣已在亭內。這樣的身法,姬鳳鳴不知道名字,她只看到一團白影,沒有動作。如此武功,已非震撼可以道名姬鳳鳴心中所感。

    「鳳鳴深通音律,深曉詩詞,可解此曲《滿江紅》?」謝長風微笑坐下。

    姬鳳鳴輕輕頷首,卻又一歎:「解又何?不解又何?長風,天下事,又豈是我一個小女子所能顧及的了?」謝長風高歌《滿江紅》,卻是有讓姬鳳鳴熄了干戈,一志抗金之意。

    謝長風搖了搖頭道:「鳳鳴,我一直敬你。你又何必搪塞於我?當今天下,興衰一局,全在你一念之間。」

    秋風吹來,姬鳳鳴髮絲微微散亂,她纖手輕抬,捋了捋額間青絲,悠悠道:「長風,家國天下,鳳鳴非是不懂。但古往今來,憑什麼這天下就屬男子?你為何不讓吳飛鴻退讓你一步?」

    「巾幗不讓鬚眉,鳳鳴,此處,讓謝長風敬你。但,天下之局,已是危如懸卵,還在意什麼意氣之爭?」謝長風微微不悅。

    姬鳳鳴卻不言語,自幾下提起一壺酒來,又自得了兩玉杯,注滿,遞過一杯,嫣然笑道:「今日故人相逢,一別三載,長風風采依舊,正當慶賀,鳳鳴略備薄酒。請!」她道請時,自己卻並不先飲,只是看著謝長風。

    謝長風看了看她,微微一笑,舉杯一飲而盡。清香芳冽,竟是秦淮芳!

    姬鳳鳴卻將酒杯放下,歎道:「長風,難道你真的不怕酒中有毒?」

    「謝長風若信你不過,又豈會只劍前來?」謝長風淡淡道。

    姬鳳鳴撫掌笑道:「人言謝長風俠中君子,今日一見,果是名不虛傳!「頓了頓,她又道:「照秦淮,應是孤月。這一句,實在是再妙不過了。如此亂世,也只有你秦淮謝長風,如孤月朗照大江。『先生之風,山高水長』,用之於你,竟也合適異常。」

    「不過,眾人皆醉我獨醒。以汝之皎皎,豈甘如此汶汶?」姬鳳鳴最後卻話鋒一轉。

    謝長風苦笑道:「今日卻是我來勸你,倒成你來勸我了。」

    姬鳳鳴卻道:「酒也無人勸,醉也無人管。說什麼勸不勸的,這又何必?你我本非同類之人,錯了,你本非這世間之人。我,吳飛鴻,陸游,單夕,以及夜未央,蕭也,無一人能及你,卻也人人勝過你。」這話看似矛盾,謝長風卻深明其理。姬鳳鳴卻又道:「此刻,你若願領袖群倫,揮戈北上,姬鳳鳴立時唯君之命是從。但是……你可以嗎?」謝長風暗暗一歎,心道:「我可以嗎?」姬鳳鳴又道:「若你只是望我投向吳飛鴻,這卻也可免了。我與他,不過是同類之人。如此而已!何不讓吳飛鴻投向我?」

    以姬鳳鳴如此高傲,能說出此番話來,實已是對謝長風及其看重,但謝長風卻還是歎氣,他本不是姬鳳鳴與吳飛鴻同類之人。

    「罷了,罷了!你等既是執意如此,夫復何言?」謝長風歎道。

    姬鳳鳴嫣然笑道:「如此良辰美景,何必盡談如此掃興之事?所謂『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今日只談風月,不說干戈如何?」

    謝長風知事已如此,無須多言,便笑道:「如此甚好。」舉杯,又盡。

    「來日江湖相逢,恐再無杯酒言歡之期,鳳鳴今日且與君一舞,以酬君相知之情。請君為我撫琴。」姬鳳鳴一笑。

    謝長風卻不猶豫,道了聲好,接過琴來,弦引挑逗,清音如雪,正是《蒹葭》之曲。姬鳳鳴此刻雙頰飛紅,柳腰纖柔,一舞既起,果如弱柳扶風,嬌柔動人。驚鴻一瞥處,長袖飄飄,動靜婀娜,實是已盡舞技之妙。既奪天地造化,復有窮宇宙玄妙之意。越向後舞來,羽衣霓裳,飄忽不定,似要舞破中原。

    如此《蒹葭》之意,卻舞出如此激烈,實是罕見。

    一舞既罷,姬鳳鳴嫣然歸座。二人舉杯再飲,情似密友。

    但此刻,謝長風卻知如此對芳尊淺唱低歌時日,不知何年再有。罷!罷!罷!今宵有酒今宵醉,明日愁來明日憂。

    「長風,鳳鳴有一事不明。當日秦淮河岸,我曾親見你身中百箭,夜末探訪,生機全無,只是為何竟又重臨人世來?」良久之後,姬鳳鳴終於說出心中猶疑。

    謝長風微微一笑,道:「又豈止是你。當日秦淮河畔,除了楚天,不知幾許人再盼謝長風一命嗚呼!」他沉吟一下,復道:「也許是天命不絕吧……天下之事,奇之又奇。呵呵。不說也罷。」

    「呵呵,正是。不說也罷,什麼都說穿了,豈非無趣?」姬鳳鳴笑道。

    ※※※

    紹興二十八年九月二十九,吳飛鴻率眾趕到揚州瘦西湖沉香亭,謝姬二人,輕歌已舞,正歡飲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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