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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一章 問情 文 / 易刀

    「問世間情為何物?」姬鳳鳴淺笑如菊。

    舟過鎮江時,三人棄去蚱蜢輕舟,買得一艘三桅大船繼前。此舉卻是掩人耳目,吳飛鴻心頭暗暗佩服,面上卻依然嬉皮笑臉,一副無可不無不可之態。

    船行江上,月白風清,吳飛鴻聞得此言居然微微皺了皺眉,大而化之地將雙眼閉了起來。蕭也人在船尾,黃衣獵獵,正低眉拭刀,既聞此言,那手卻亦微微一顫,復穩定如舊,唯面上神色始終一平如水。

    「哎喲!」吳飛鴻眉間一疼,忽然叫出聲來。他睜眼看時,地上已多了一粒石子,而姬鳳鳴對著他卻笑得似乎很甜。五日行來,飽受姬美人如此作弄多次的吳大俠,自然是心裡再也清楚不過發生了什麼。「***!臭丫頭,看老子把你弄到床上怎麼收拾你!」他心頭恨恨,口中故意抱怨道:「老婆,你想謀殺親夫啊?」同時右手微抬,作勢揉頭,卻將眸中恨恨掩去。

    「呵呵!誰叫你故做矜持不答奴家的問題?」姬鳳鳴似乎永遠都是對的。

    吳飛鴻苦笑道:「***!老婆你問這麼複雜的問題,以老子那點墨水,怎麼可能回答得出來嘛!」說時眼珠一轉,續道:「我看蕭兄人中之龍,想必對此問必有非凡見解,何不聽聽他作何答?」

    姬鳳鳴嫣然一笑,轉眸顧盼,對蕭也道:「蕭兄,不如由你先來如何?」卻立時白了吳飛鴻一眼道:「蕭兄說後,你可別再耍賴皮哦!」這一眼當真是風情萬種,吳飛鴻立時竟將方纔疼痛忘了個乾淨,只想拉著她恣意溫存,只是此時他武功雖依然受制,但行動已可ziyou,萬不可再找借口隨意輕浮,這一番掙扎當真是極為辛苦。

    月光射來,照在薄如蟬翼的九天魔刀上,斜斜地投下一蓬藍光,煞是好看。蕭也揚了揚眉,看了二人一眼,淡淡道:「問世間情為何物?鳳鳴所說,可是指男女之情?」姬鳳鳴點了點頭,蕭也雙目直直地盯著姬鳳鳴的剪水雙眸,續道:「利之所在,情之所隨。所謂情,在我看來,卻也不過是男女之yu的附屬品而已。簡而言之,世間該並無「情」之一物。苟有利可圖,誰又識得情為何物?」

    聞得此言,姬鳳鳴微微皺了皺眉,吳飛鴻卻撫掌大笑起來:「蕭兄果然是世間奇男子,果然看得透徹,小弟佩服啊佩服!小弟對蕭兄的敬仰,有如這滔滔江水,連綿不絕……」那架勢是惟恐天下不亂,還是真心稱許,就實非外人所能知了。

    姬鳳鳴想了想,笑道:「魔者無情,此言果是非虛。鳳鳴心中一直懸有一問,今日觀之,實是已知答案。」

    蕭吳二人齊齊看她,似yu知其問。

    「鳳鳴本yu問『若他日兵臨城下,非你父子相殘而不得脫,君yu何為?』,此時再問,卻未免畫蛇添足。」姬鳳鳴笑道。只是誰又知其言笑,孰真孰假?她美目流盼,向吳飛鴻一瞥。

    吳飛鴻未聞絃歌,已知雅意,清了清嗓子,笑嘻嘻道:「美人恩重,老子再要推辭不說,就未免太也為鳳鳴看不起。」此時姬鳳鳴白了他一眼,那意思卻是「你知道就好。」吳飛鴻笑起來就未免略略有些尷尬,好在吳大俠早已「古今皮厚無雙,天下無恥第一。」(申蘭語),雖然鳳鳴與別個女子不同,但這點小陣仗,還是為他一笑而過——十分之一息裡,他面色已回復如常。上蒼造物神奇,我東土神州原有一物名喚「變色龍」之奇物,極善變化體se,但比之於某人之善變,實可生小巫大巫之歎。

    蕭也停下手中擦拭,還刀入鞘,正色看他。吳飛鴻續道:「若說情為何物,老子自是難如未央陸游等輩說得那樣深刻,但早年流浪江湖時,老子曾見一奇觀,倒可說來,博佳人一粲,引蕭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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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日,謝長風攜了昭佳南下,二人見黃袖依然鬱鬱,昭佳提議讓她同往。只是黃袖蕙質蘭心,自知二人本是好意,但黃袖又豈是不知進退之人?她淺笑而拒,卻選了與申蘭等人一路。謝秦二人對望一眼,均知事已如此,便不相強,只盼她能豁然而悟,當下作別。

    古劍池掌門蕭碎玉親自帶了申蘭一行人前往,夜未央瀟灑慣了,本yu獨行,卻為蕭碎玉相請保護申蘭等一干女子,而黃袖與申蘭同行,夜未央自是應承下來。他心中到底是因難辭蕭碎玉多些,還是為黃袖多些,怕連他自己也未必清楚。

    惟有陸游,卻忽yu去紹興一行,先辭諸人而別。眾人雖從未見過他出手,卻知其為易安高徒,武功自然深不可測,而其行事也如水月無痕,便也不問緣由,隨他而去。

    單說陸游,既別揚州,重入江湖,恰如龍潛大海,逍遙自在。他尋了一客棧,易容既畢,當即施展輕功,全力向紹興方向飛奔而去。當吳飛鴻正回那「情為何物」之問時,他卻已至紹興沈園。

    紹興沈園,一個夢開始的地方,是不是將為來日江湖掀起新的波瀾?不得而知。唯一可知者,卻是陸游此後歲月,將為今日這一會而改變。

    斯時,沈園煙柳如織,一鵝黃輕衫女子正低眉信手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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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時月華如水,江上漁火點點,清風吹來,閃爍搖曳,惹起江湖兒女無限幽思。江湖子弟江湖老,此生刀劍縱橫,所為何來?王霸雄圖,終有一ri,會不會如這漁火一般驀然而滅?

    只是此時此刻,船中諸人心中各有所思,卻並無念及此處。

    姬鳳鳴遞過杯酒,吳飛鴻一飲而盡,緩緩道:「那一年,我獨劍北上,追殺一名蟊賊。其時我武功與那賊不相伯仲,沿途打了數十次,卻依然勝以將其殺死。這一ri,我追他入了一坐大山,北地早寒,八月的天氣,居然下其雪來。」說到這裡,他頓了頓,面上露出緬懷之色。良久無語。

    姬蕭二人知他下文必定更加精彩,也不催他,只是靜等。

    誰也不知過了多久,吳飛鴻終於接道:「三日之間,我們一路打打停停,居然深入那山數十里。此時大雪封山,山間難以找到食物,我二人雖知越是深入,離死亡便近了一步,卻誰也不肯先退出這深山。」說時,他面上卻露出一絲微笑來。

    姬鳳鳴插口道:「呵呵!你一直是那麼倔,想必那傢伙也定是和你一樣,真是糞坑之石,又臭又硬。」蕭也冷然已久,聞此亦是莞爾。

    吳飛鴻卻沒笑,歎道:「是啊!他居然也是一般脾氣。」語聲蒼涼,卻同時有幾分惋惜,幾分無奈,也許還有幾分佩服。

    「我二人打了幾日,漸漸再也找不食物……力氣都漸漸的小了,但誰也不想就此放棄……這日,終於追到山頂一處石壁邊來……我二人已經餓得幾乎連抬劍的力氣都沒了,只是相隔十丈,互相看著,誰也不肯認輸……這時,卻生了一個變故,」吳飛鴻語聲漸漸慢下,「一對雪鴻忽然飛過。我二人不知何處來的力氣,居然同時射出一粒石子,無巧不巧的均正中其中一隻……」

    姬蕭二人靜心傾聽,念及當時境況,他二人滿面泥塵,渾身血污,本是生死一線,忽有雪鴻飛過,奮起生平殘存之力,擊得一隻,接下來,自有更慘烈狀況。

    卻聽吳飛鴻續道:「……那雪鴻為我二人全力一擊,自掉了下來,在雪地之上哀鳴不斷。另一雪鴻,乍失其伴,自空落下,停在那哀鴻之側,鳴叫淒婉,鐵石之人聞之,亦當難忘……當時情形,這一生,我再難忘記。」吳飛鴻說時語調低沉,神情淒然,顯是當日情形,實是已不可磨滅,「那雪鴻圍著那地上之鴻,遊走頓首,提爪相扶……地上之鴻,漸是不支……未傷之鴻,長長哀鳴,聲音淒絕。鴻喙之中,居然鮮血長流。出乎我二人所料,那未傷之鴻,慘叫連連,居然先那受傷之鴻而死……那傷鴻似是料到必是如此,最後看了同伴一眼,雙眼一閉,再未醒來。從始至終,二鴻均未看我二人一眼……」吳飛鴻聲音漸低,幾不可聞。

    姬鳳鳴想那鴻見同伴將死,曾天南地北**,老翅幾回寒暑,此後萬里關山,千峰暮雪,只影向誰,而選擇生死相隨,情深如此,遠勝世間兒女。一念至此,她不禁一癡。

    蕭也向來不將兒女情長時放在心上,聞此卻也微微動容,但也僅此而已。

    「我二人互望一眼,均覺慚愧之極,劃地為**,將那雙鴻埋葬……相視一笑,轉身各自離去。」吳飛鴻淡淡道,「那幾日,我也不知自己何處來的力氣,居然走出了大雪山。來年春天,偶有一ri,心中念及此事,便將名字中的『泓』字改作了現在的『鴻』。」說時他語調轉低,沉吟如水。

    其時月明星稀,江風習習,漁火點點,有孤雁低飛,繞桅三轉,哀鳴而去。姬鳳鳴望那雁影來去,雙眸剪水,隱有珍珠光華流動。吳飛鴻舉手掩面,唇角微笑。蕭也冷冷看此二人,良久,仰天長歎。二人驀然驚醒,呆呆看他,恍然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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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紹興二十五年六月十四,長江月華如水,沈園有女低眉沉吟《雎鳩》之篇,臨安月滿樓,謝長風握昭佳之手,相對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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