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聲悠悠,如泣如訴,如怨如慕,裊裊然,似絲萬縷,一一浩塞整個無上洞天。
先前,謝長風拉著黃袖運轉內力,急退一陣,終於出得碧落之洞,落到廣場之中。那蛟龍似久未聞生人氣息,乍逢這二人,驚喜可知。見謝黃二人飛退,立時駕雲,騰轉追來。
此時既入這空曠之地,謝長風卻將身形停下,示意黃袖閃到一旁,他自拿出長笛,吹奏起來。黃袖退到一旁,拔出短劍暗暗戒備,卻見謝長風此時居然吹起長笛,不禁一呆。謝長風此時方看清這怪物鹿角牛眼,蝦須虎齒,雞爪魚鱗,蛇身禿尾,果然就是傳說中的龍。
笛聲既起,那蛟龍向前身形果然就是一頓,不再向前。黃袖此時芳容初定,見此**,自也是詫異莫名。這蛟龍先前氣勢洶洶,似yu得自己二人而心甘,此刻居然就停在空中,神情痛楚。這笛曲自己似從未聽過,卻進入耳來舒適異常,這蛟龍如何會受制?她終是小女孩心性不減,直又向前跨出一步,yu看個究竟。忽然之間,進入她耳中笛音,再無溪泉汩汩,卻如怒馬奔騰,千萬金戈相擊,她大吃一驚,慌忙向後倒躍一丈,噁心方減,卻也立時受了內傷。
一切自被謝長風瞭然於心,他暗自歎了口氣,繼續用心吹奏起來。那蛟龍趁黃袖向前之時,謝長風笛音一黯之際卻向前衝了一丈,此刻,它龍頭就在謝長風面前,張口yu噬,卻似為這千絲萬縷的笛音所困,就是不能上前一步。
謝長風微笑看它,口中笛音忽地一變,此刻遠在丈外的黃袖也忽覺一痛,慌忙又向後退了一丈。蛟龍面目猙獰,張牙舞爪,似是神色痛苦,yu掙脫空中無形有質的枷鎖。謝長風對此似是視而不見,繼續微笑吹笛,那龍痛楚之色更增,本是身在一人之高的空中,此刻一點點的向下落去。黃袖只覺錚錚之音,越來越重,殺氣似要衝霄而起,她心神驚懼,身子不由自主地復又後退。
到她又退了兩丈之時,那蛟龍已經落在地上,身旁雲氣散去,只是滿地打滾。謝長風見它望向自己的眼神,已是討饒哀求之意,這才將長笛放下,上前一步,靜靜看它。黃袖此時胸口煩鬱之色方減,走上前來,卻見謝長風早已滿面是汗,微微喘氣,方知這一戰,實不亞於與一武學高手相搏。她方跨到謝長風剛才立足之地,卻發現地上花崗石竟直如軟沙,暗自駭然。
忽地一陣疾風撲面,黃袖驚叫一聲,內息發動,本能向後一個倒翻,退出丈外,卻依然覺得面上火辣辣地疼。卻聽謝長風怒斥一聲,卻將長笛一擺,直朝騰起蛟龍雙眼打去。這龍早已通靈,知此擊非同小可,慌忙將頭偏過一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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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群人似有百人,方抵現場,卻將這四周圍了個水瀉不通。申蘭拉了拉柳凝絮的衣角,低聲道:「柳姐姐,又來這許多人,如何是好?」
柳凝絮卻微笑道:「無妨,這些不是咱們的敵人。」
「啊!是你的人啊?」申蘭愁眉立展,喜笑顏開。柳凝絮擺了擺手,正要說話,卻見吳飛鴻走近那群人去。
「師祖安好,徒孫吳飛鴻向您老人家請安了。」吳飛鴻朝為首一白鬚道人恭敬行禮,復又向另一青袍人道:「掌門師伯好,弟子有禮了。」申蘭三女在旁邊直看得面面相覷,這位吳大哥居然也有如此謙卑守禮到一絲不苟!卻見莫游也同時磕頭作揖。那道人,長鬚飄飄,卻鶴髮童顏,一望便是一位得道高人,該是古劍池的不老神仙秋無痕。那青袍人四十出頭,雙目如電,顧盼之間,自有一種威勢,想必就是古劍派的現任掌門蕭碎玉了。
白鬚道人果然就是秋無痕,他微微頷首,笑道:「飛鴻啊,你先起來吧。」蕭碎玉亦是對他微笑著點了點頭。吳飛鴻方恭敬地直起身子。
姬鳳鳴見這二人到來,卻了無驚異,上前一步,拱手彎腰,笑道:「秋前輩請了!晚輩姬鳳鳴有禮。」又對蕭碎玉道:「蕭掌門有禮。」
秋無痕轉過頭來,對姬鳳鳴道:「姬掌門如此多禮。老頭子可是不敢當啊!」說時袍袖一拂,姬鳳鳴只覺一陣和風吹來,其中暗蘊無窮潛勁,她有心一試這老頭子的功力,氣走全身,凝步運力,恍如不知,直是拜了下去。這一拜雖是拜了下去,但她整個人卻被向後擠了一步,她心下暗自駭然,這老頭武功勝過自己良多,今夜之事,莫非真是天意?
秋無痕亦是暗自驚異莫名,雖說姬鳳鳴剛才是全力施為,但自己《莫名心經》已貫通第九重,剛才更是用了八成功力,這姬鳳鳴居然還是能夠如此,其功力之高,卻也是驚世駭俗了。
「哈哈!鳳鳴,還沒過門就如此尊老重賢,果然是俠女風範,不如隨鄙人去古劍池喝杯交杯酒如何?」吳飛鴻卻於此時站了出來,打了個哈哈。申蘭先前見這傢伙又是作揖又是磕頭的,只道此刻師門長輩在側,這傢伙收斂了不少,言語之間,該不如方才荒唐,卻那知他依然賊xing不改,渾沒正經。
「飛鴻不得胡鬧!」蕭碎玉輕斥一聲,方對姬鳳鳴道:「姬掌門,你別與這小子一般見識。」
姬鳳鳴嫣然一笑,卻道:「蕭掌門,你與秋前輩帶這許多高手來,豈不是要強留小女子嗎?妾身就算想不去,只怕也是未必能夠吧。」她語音輕柔,這幾句話說得更是悅耳動人,言辭之中又是譏諷秋無痕以大欺小,古劍池以眾凌寡了。
「嘿嘿!剛才好像是姬掌門帶了數十人包圍著我們幾人吧?」久未說話的風疏影冷笑道。
「哦?是嗎?貧道好像沒看見啊!」林中又自走出一個道裝老人來。
一股氣浪隨即撲來,那道人先前還在林尾,幾個風疏影卻只見幾個疊影閃過,剎那間之間那道人卻已一抓向自己抓來。冷靜如她,亦自倒吸了一口涼氣,身子一個側旋,使出風不凡獨門絕技「落梅疏影」身法,欲要避過這一抓。這一式身法若是由風不凡親自使出,或者可以避過,但風疏影終究功底不深,這一抓依然如影隨形地抓向她頭頂百會**。
風疏影心道無幸,卻見眼前一花,接著就是轟地一聲巨響,氣浪翻騰之下,她本能地將雙眼一閉,身子卻被炸得斜斜地向後倒飛。隨即,一股熟悉的男子迷醉氣味傳來,她心下立時一寬,睜開眼來,一個無賴正嬉皮笑臉地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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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長風這一笛原是菊齋歸去來兮劍法中的一招「落英誰問」,一隻長笛在掌腕間轉動,剎那間已變化了三十六次方位,實是謝長風極起喜愛的一招劍法。近來悟盡「問劍之意」與《長風真經》之後,對這一招的領悟更加深刻,以前許多未解之處,無不一一剔透,這一招使來,實與淡如菊出手並無兩樣。
但,那蛟龍卻出乎意料的機靈,居然龍頭幾轉,將這一招避了過去。謝長風看得吃驚非常,暗道自己這一招使出,便是武林中的絕頂高手也未必能夠毫髮不損地躲過,這龍何以能夠?當下激起他英雄肝膽,他笑罵道:「***!謝某若是十招之內收拾不了你這禿龍,就放你一條生路!」那龍似能懂人言,聞此大是高興,張牙舞爪,頗有些磨刀霍霍之意。
黃袖看得有趣,不禁又上前了兩步。
謝長風想了想,身子一晃,忽然向前一衝,衝至那龍近前,卻衝霄而起。黃袖只見半空中忽然出現三個謝長風,不分先後,以同一式子向那龍衝去。那龍卻似好整以暇,根本不看謝長風的來勢,只是將身子一繞,居然輕巧地從三個影子之間穿了過去。
謝長風身子掠回黃袖身邊,微微歎了口氣。那龍得意非常,復騰到半空,向謝黃二人撲來。謝長風吃了一驚,立時將長笛一橫,張口yu吹,那龍似已知道厲害,忙落下地來,抬頭望著謝長風,目中似有鄙夷之色。謝長風看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笑道:「好。你既怕了,我不用這音波功就是。」原來謝長風近來參悟沖虛真經,悟出一種能將內力運用與笛音傷人的功法。此刻使來,他內力太過深厚,立時就將那蛟龍痛苦異常。但,這蛟龍似曾得異人傳授,身法招式居然極其的高明,謝長風盡出絕招居然奈何它不得,剛才見它撲來,不得以下便想以內力取勝,卻不料這蛟龍居然看自己不起,當真是太也好笑。
黃袖自也看出是怎樣一回事,笑道:「謝大哥,看來你不在招式上勝它,它必是不服。」這一下,卻激起了謝長風好勝之心,他將長笛自口邊放下,復執於手,微笑道:「謝長風居然淪落到被一畜生看不起,當真是好沒來由。黃袖,且看謝大哥怎麼降伏它。」黃袖退到一旁,衝他微笑點頭。
謝長風真氣運轉全身,精神立時進入有無之境,週遭一切動靜無不盡入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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