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白影中有血紅利爪,如電撲來。黃袖大驚之下,身體迅疾左閃,但促不及防,右邊肩頭依然被抓出五條血痕。
那怪獸一擊不中,立時定下,匍匐於地,似擇機而噬。黃袖只覺右肩如火燒般疼痛,不時有酥麻之感傳來,但此刻她終於驚魂稍定。細細一看那怪物,其狀如猿,而白首赤足,卻身巨如熊。
黃袖不認得此為何物,心頭恐懼,暗忖自己真的到了地獄,不然何以見如此怪物?看來,自己與謝長風均已死去。這怪獸要吃自己靈魂麼?
她絃琴入水之時已失,此刻長劍不見,只得慢慢拔出靴內一把防身短劍,與那怪獸相持。
那怪獸似久未見生人,聞得**,獸性大發,平靜一陣,立時如虎撲上。黃袖心下雖不知自己生死,卻也不甘被這怪獸所噬,立時氣沉雙足,凌空躍起兩丈。不料那獸竟也騰起兩丈,依然撲來。黃袖心頭大驚,只得將短劍刺向那怪獸之頭。
那怪獸卻似奸猾異常,身在空中,竟向左移了幾尺,猱身又撲過來。這一串動作如行雲流水地在這龐然大物身上使出,顯是它剛才騰身之前,已經算到黃袖有此一招。這一下,人獸相距已只有一尺,那獸身上腥氣已隱隱散來,黃袖大恐,忙使了個千斤墜,於剎那間落了下去,頭頂風聲隱隱,顯是堪堪逼過怪獸利爪合抱。
怪獸再擊不中,吼聲連連。落地之後,迅疾再撲上來。黃袖此時心神已定,驀地沉腰提掌,嬌斥一聲,一股先天罡氣應聲發出。正是志明和尚看家本領佛陀大光明神掌。一掌既出,刮起一陣冷風,撲下那怪獸。罡氣擊中那怪獸,卻過是略略阻了阻它向前步伐,立時又撲了上來。
啊!黃袖大吃一驚,躲閃竟已不及,暗道:「我命休矣!」在這生死一剎那,謝長風的影子在心頭浮光掠影而過。她卻知道今生今世,再無與謝長風相見之期。
她明知必死,索性將雙眼閉上,那一刻,卻一滴淚珠順著美麗的睫毛幽幽滴下。她是在為自己哭泣嗎?
忽覺面前有陣大風掠過,一聲慘叫隨即傳來。她心頭一動,睜開眼來。那怪獸竟已被人一劍穿吼而過,釘到石壁之上,正在掙扎慘叫。那劍露出外面的卻是一截笛柄。她心中大喜,轉過頭來,一人白衣勝雪,正微微喘息。
「長風!」黃袖驚喜大叫。
***一干人「誤會」盡釋,自是要喝上幾杯水酒吧?
於是順理成章的,吳飛泓一干人在長江幫的龍頭令狐莫夜熱情得有些暴躁地邀請下,終於在渡江之後,去了長江幫的總舵。
花燈點上,酒席大開。
最烈性的燒刀子與最醇厚地女兒紅,大碗大碗地端了上來。
江湖兒女,喜的就是豪爽。大碗喝酒,大塊吃肉。
柳凝絮與風疏影出身武林世家,自是知道江湖上的風情,惟有申大小姐,自幼教養深閨,衣不厭細,食不厭精,幾曾見過這許多大塊大塊的肥肉?
可令狐莫夜等一干人,硬是豪爽而熱情地請申大小姐多吃些。申蘭面上的笑容,漸漸有些苦澀起來,這大塊吃肉,一塊還新鮮,兩塊還回味,但要連盡幾塊,就非申蘭所能承受了。
最糟糕地卻是,這些傢伙不知道怎麼搞的,硬是抬了一頭烤全羊上來,說是天山風姑娘到來,自當以回疆重禮相迎。風疏影自然知道這在回疆是一種極高的禮遇,自不可辭,便接過一條羊腿,慢慢吃了起來。當然了,讓申大小姐苦惱地卻是又一條羊腿直接被送到了她的面前。
老天!都是些什麼人啊,姑奶奶能吃下這許多嗎?
更可氣的就是,該死的某人正在朝自己偷笑,那神情似乎極得意,準備看自己出醜呢!
哼哼!看我待會怎麼收拾你!——但,現在這羊腿似乎要收拾姑娘我啊?
她頹然地望著那羊腿,似乎有深仇大恨地一點點地咬了起來。
「呵呵!小蘭,如果吃不了,就不要逞強了。」吳飛泓終於笑道,「還是我來幫你吧?」
「哼!少在那假惺惺!本姑娘不知道吃得多開心呢!」申蘭很顯然對這傢伙剛才的見死不救很不滿,現在來討好本姑娘——晚了!
哭笑不得的一行人,最後驚異地發現這丫頭硬是把那隻羊腿吃了個精光!而風疏影的羊腿,其實只吃了四分之一左右,按照規矩來說,已經是極不容易的了。
隨來的吳飛泓眾人只看得目瞪口呆,暗道:「這丫頭,居然是肉食性動物!以後自己得小心些。」而長江幫這幫人,卻看得「佩服佩服,大大地佩服」!申女俠名震江湖,果然不是浪得虛名!——這和名震江湖有什麼關係?
但事實上,當夜申大小姐直叫肚子疼,卻茅房的次數實在是……唉!
作為護花使者的某人,這一天最後一直念叨的一句話就是:我恨烤全羊!
……
***那人正是謝長風。這一劍,乃是他生平功力之所聚,以全身所有的真氣,使出「雨霽新虹」這一招將長劍擲出,這才將那怪獸穿吼而過,釘到了牆壁之上。
他真氣消耗太過巨大,立時氣喘吁吁。
黃袖跑了過去,直如一個孩子。卻到謝長風近前,忽地驚醒過來,自己這是怎麼了?
謝長風卻不看她,力運右掌,揚手一招,那柄笛劍立時自石壁上倒飛而回。那怪獸立時落地,幾個折騰,終於死去。謝長風還劍入鞘,拖著那怪獸巨大的身軀回來,走過她身側時,看了看她,淡淡道:「這又何必!」語畢,竟不多說,轉身大步向裡而去。
黃袖心頭大喜,無暇深思謝長風話裡之意,只是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向裡而去。
大廳之中除珠光閃耀外,尚有燈火輝煌,松香撲鼻,黃袖知是松油所至。幾根三人合抱石柱,支撐著整個巨大的建築。但,這只是一處走廊。
隨著謝長風的腳步,穿過一道巨大石門,石階向下延伸,也不知走了多久,二人進入一片更大天地。
「啊!」黃袖輕輕讚歎出聲來!
眼前豁然開闊,竟有一個巨大廣場躍入眼簾。頭頂石壁,竟有二十丈高,整個廣場卻約有數百丈。黃袖若不是念及謝長風在側,只怕要大叫開來。
這一路行來,黃袖已經暗暗弄清自己處境。想是這瘦西湖之底,隱藏了一大片地下建築。自己與謝長風二人僥倖撞到機關,跌入此處來。事實雖與她猜測的略有不同,卻也相差無幾。
此刻她見到這一大片建築,自是驚訝感動莫名。謝長風也不言語,只是直直向前。黃袖雖然心頭同樣痛昭佳之逝,卻不知為何內心深處竟隱隱有些歡喜。這樣念頭一起,她立時痛罵自己卑鄙。她越是不想有這樣念頭,卻總是有這樣的念頭升起。她年紀略小秦昭佳幾月,卻懂得世情卻比昭佳多過不知凡幾。此刻,深知謝長風表面雖然一如往常,內心卻必定痛徹心扉。
是以,她也不開口,只是隨著謝長風向裡走。
穿過這片廣場,卻又有一道巨大木門,立在面前。謝長風終於停下,轉過頭來道:「你試著把這扇門打開。」
黃袖不知此是為何,卻點了點頭,走了上來。
一路行來,無處不是石門,而每到一面石門前,謝長風都要去撥弄什麼,機關發動,那門才開。但此地為何出現了一道木門?這木門巨大堅固,似是年歲頗久。細細一看,那門兩側石壁之上卻各有一行古篆。左手邊:道可道,非常道。右手邊卻是:名可名,非常名。
黃袖想了想,嫣然一笑,輕輕一推。「咯吱」一聲輕響。那木門應聲而開!
謝長風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輕輕走了進去。黃袖覺得這一眼裡似乎有自己不明白的什麼,是驚喜,是詫異,或者還有痛苦,她只覺這一眼,包含了太多的太多。她什麼也沒說,也跟著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小石屋,一眼躍入黃袖雙眼的卻是一隻水晶棺材。秦昭佳如睡著一般,躺在裡面。
***鮮網投票:/gb/literature/li_martial/100026725/#her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