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輕輕地爬入窗戶,懶懶地睡在月滿樓的廂房裡。
陸游看著面前這個紫裙女子,有種希望升起。也許我人生的轉機就要來了,他這樣想到。
小二已經下樓去了,屋子裡只剩下這二人。
姬鳳鳴為自己倒了杯酒,盡了,又盡了一杯,然後方淺笑道:「好句『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只是陸先生,你滿腹經綸,難道也要隨著那春雨而逝嗎?」
陸游歎了口氣,道:「姬掌門,不如此又能如何?游已不知此為第幾次入京了。但每次……」他沒有說下去,但姬鳳鳴很了然他的意思。
「呵呵!陸先生可知為何自己壯志難酬?」姬鳳鳴淡淡笑道。
陸游想了想,憤然道:「奸臣當道,蒙蔽聖聽!」這個時候的陸游完全是個憂國憂民的書生,與當日俠客島放蕩不羈的江湖遊俠形態完全不同。
「呵呵!李扮仙所說『快避』二字,陸先生今日可理會得?」姬鳳鳴語出驚人。
「啊!快避,檜避……避檜!」陸游恍然大悟。今日大事不成,正是秦檜所為。
他念及此處,長歎了一聲,道:「大道不平啊!」
是啊!這條大道,早已不平。趙鼎選擇逃避,韓世忠也選擇隱逸,李綱病死。胡詮倒有一身鐵骨,卻終於被貶到荒野。張浚也是這條大道上的人,也終於去了永州。最可恨的當然是岳飛那等英雄,居然「莫須有」的屈死風波亭。這是怎樣的一條大道啊?
子曰:道不行,何不乘桴而浮於海!但家國當前,真的可以棄之而隱嗎?這不是聖人的話吧?也許只是換個方式行大道。
亂石當道,吾道已孤?
「路見不平,鏟掉就是。」姬鳳鳴輕描淡寫道。
什麼!陸游身軀巨震,不可思議地看著姬鳳鳴。難道?你們……
「不錯。真水仙閣與魔教蕭野攜手,聯合武林黑白兩道,進行這場利國利民的大計。
特邀先生主持。」姬鳳鳴道。
月色忽地明瞭許多,清風拂來,疏影婆娑。
「游願效犬馬。」陸游沒有猶豫。於是,一場沒有正邪,只有家國的戰鬥即將開始。
這一夜,臨安好大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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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真水仙閣。凌步虛看著自己的女兒,笑道:「若雨,佈置得如何了?」
凌若雨理了理耳邊長髮,這是她的習慣,然後道:「金鯉令已經發了出去,各大派都有回應。少林是方丈知愚攜羅漢堂知善為首,共三人。另一人據說是個小沙彌……也許是新代弟子中的精英。丐幫派來了九代長老酒丐任無醉。」說到這裡,她停了停。
凌步虛點了點頭,說:「任無醉比幫主洛十二武功更強些,智謀上也不多讓。」
凌若雨笑了笑,繼續道:「青城山會來的是掌門無機子和燕衝霄,唐門派來了唐風——據說是新銳中的第一高手。嶺南龍家,有龍嘯、龍騰兩大高手。倒是天山派,遠在西域,不知道會不會派人來。至於華山,我沒猜錯的話,他們已經投靠了秦府。」她沒有說青霞派,只因大家都知道此次之會,原是姬鳳鳴發起。
凌步虛沉吟了一下,不解道:「淡如菊依然沒有重出江湖的意思?」
「呵呵!爹!你老人家是糊塗了,菊齋什麼時候又在過江湖?」凌若雨笑道,「他們的風格就是隱逸。倒是淡如菊的五弟子謝長風最近在江湖上風頭很勁。」
聽凌若雨這麼一說,關於謝長風的記憶立時在凌步虛的腦子裡活躍起來。這個少年人他沒有見過,卻聽說了太多。上次的刺秦行動,幾乎是因為他和吳飛泓而取消,最後這兩人在江湖中的名聲反而響亮起來。呵呵!年輕人的事情,自己已經不懂了,看來自己已經老了,以後的江湖就是這些年輕人的了。說到年輕人,那個吳飛泓不知道在哪裡呢?想到這裡,他的眼神中露出一絲暖意。
「爹!你老人家在想什麼?」凌若雨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父親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走過神。
「呵呵!沒什麼。對了,魔教那邊如何了?」凌步虛不想讓女兒為自己擔心,便叉開話題。
凌若雨歎了口氣,道:「蕭野的傷已經好了,左右供奉也許會隨他來京。聽說魔教許多隱居多年的高手,聞得蕭野重震魔教,紛紛出山來投。**許多幫派高手,也紛紛依附。唉!這次刺秦,不知道誰是最後的得益者。」她語氣中似有無限的憂慮和疲倦。
凌步虛卻沒有安慰她,只是道:「此戰許勝不許敗,魔教的恩怨,先丟在一邊。……
一切待此次之後再說。」
凌若雨點了點頭,口中說著魔教,心神卻不知道為何飛到一個嬉皮笑臉的無賴身上去了。難道那個無賴在自己心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有了極重的份量?……太不可思議了,整個也只見過他一面而已。李扮仙所說,當真可能?也許,自己只是擔心母親的病吧。她這樣安慰自己。
凌步虛卻心緒悠悠,飄到當日思去崖所見上去了。
一時間父女二人各有所想,整個屋子靜了下來。
※※※
龍羿悵然的望著江邊雲聚雲散,一種前所未有的悲哀在心頭升起,變大,瀰漫他整個靈魂。他剛剛殺了二十四個強盜,殺人不眨眼的強盜。全村二百多口人,拜倒在他的足下,奉他為神。他覺得悲哀,這到底是什麼樣的世界啊!
也許,是時候入京一趟了。將手中酒罈丟入江水的時候,他這樣想。
嵩山,少林藏經閣。
了然盤膝而坐,他面色慈祥,問知愚道:「什麼是佛?」
知愚道:「眾生即佛。」
「善哉!善哉!」了然笑道,「你已是佛。」
於是,知愚離開少林的那一天,藏經閣貼上了一副新的對聯:心懷天下蒼生,憂樂為懷,便鐵馬馳疲,也能成佛;目視手中黃卷,興亡不管,縱木魚敲破,何得登仙?
終南山菊齋,淡如菊對虞倚霞道:「倚霞!你五師弟即將進京,你去阻止他,或者助他一臂之力。」
沒有解釋,也沒有暗示,就是這樣的一個命令。虞倚霞輕輕拱了拱手,如一朵幽菊的凋謝,消失在菊華閣。
淡如菊望著天上鉛雲墜地,長長地歎息道:「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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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飛泓面上的笑容居然僵住,他有點吃力地開口道:「風……前輩,你……不是……開……開玩笑吧?」
對面的風不凡呵呵一笑,道:「當然不是。我正是要將小女許配給你,你意下如何?」
「嘿嘿!那個……這個……其實我還是很願意的……只是……」吳飛泓高興得有點不知所措,但他是絕對有顧慮的,「可是……我已經定了一門親事了。」這話當然是說謊,他與申蘭雖是兩情相悅,卻萬沒到下俜的地步。
風不凡一副很瞭解的神情,笑道:「你說的是申姑娘?這個沒有問題,老夫負責說服她。」
吳飛泓想了想,還是擔心道:「還有他的父母。……鎮國公府上……」
「呵呵!這更好了。天蒙和我是老交情了。」風不凡喜出望外。
「這個……那個……自然最好。」吳飛泓有點語無倫次。
「呵呵!賢侄,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我現在就去找申姑娘。」風不凡眉開眼笑地出去了。
……
吳飛泓只感覺一陣涼風吹來,媽的!好冷!該不是要下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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