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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四章 採石磯.悲回風 文 / 易刀

    採石磯早已無石可采,卻依然風雅之名流傳天下。只因採石磯邊捉月池,捉月池邊李白墳。

    李白之傳奇,便是月滿樓的小黃用最簡潔的言辭,盡述其生平悠悠,亦非三日不可。

    在盛唐的懷抱裡,他如同一朵盛開的奇耙,他每一次的露面都必然給世人帶來驚奇與震撼。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他從來就沒打算要和這個世間相融合,他就是他,一個duli特行的李白。他本是天外的一個狂人,如接輿,可以鳳歌罵孔丘,他願意天子呼來不上船,他可以仰天大笑出門去,他不會摧眉折腰事權貴使己不心顏難開。他可以扁舟載酒,名山放鹿,優遊天下。他也可以不做蓬蒿人,留詩酒風流於廟堂,也可以於花甲之年,隨軍平叛,要為這個天下蒼生留得一點安靜。

    或者他就如同他流放之地的夜郎人一樣自大,或者他從來就只是孤芳自賞,又或者他本來就是這天地之間的孤鴻,煢煢孑立,形影相吊。

    讓謝長風對著當日斯人縱身躍入的捉月池,感慨的不是斯人的驚才羨艷,詩名滿天下,也不是斯人當日劍試天下,莫可爭鋒的往昔風流,而是那一身傲氣,一種從不與世界苟同的傲氣。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謝長風輕吟這樣詩句的時候,內心並不是輕鬆的,因為蕭野就在他的面前。

    績溪之會,蕭野所表現的智慧,武功,謝長風是深深的見識過了。當日的自己深為不齒其為人,覺得偷襲實在不是件光明的事。這與謝長風的師承有很大的關係。菊齋隱逸的風格注定他們沒有暗殺一說,每一次動手,都是在對手的面前,讓對手可以看見他的劍光。也有人說這是菊齋的狂妄,但大多數人說這叫磊落。

    蕭野不一樣。魔教習慣黑暗,習慣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勝利,不講手段,只求目的。也許這是所謂真正黑白的區別。至於江湖上到底還有幾人是白道中人,雖然很讓人懷疑,但無疑以前的謝長風是一個。

    現在……誰也說不清楚。因為,現在的謝長風正在思索如何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以最簡潔的方式,置對方於死地。這不是菊齋的方式,也不是李白的方式,或者也不是有「問劍之意」的謝長風的方式,這是夜未央的方式,也就是另一個謝長風的方式。

    謝長風如果不是謝長風,那他就是另一個夜未央。

    現在的謝長風,已經有一半是夜未央。他很喜歡自己現在的狀態,神魔各半。也許這個天地,本來就是神魔的天下。天下有太多的神,也有太多的魔,卻沒有幾個神魔。

    神魔也許不容於這二者,但——他是最強的。他有神的磊落,正義,還有魔的詭詐,狠辣,和不擇手段。

    曾經輕唱「約回風共傾杯」的蕭野覺得面前這個謝長風不一樣了。但具體的那點不一樣,卻說不上來。

    好吧!不管這個了,動手吧。

    「謝兄可記得李太白《將進酒》的下一句是什麼?」蕭野似乎永遠面上都帶著笑容。

    他也沒有讓謝長風回答,已經接道:「乃是奔流入海不復回(一作還),可見長風兄雖有絕世武功,也不過是黃河之水,奔流即過。」

    沒有真正出手之前,能從信心上打擊對手,從來都不止是一種高手的做法。如市井無賴,打架之時,言辭**,總要為自己找好一個冠冕堂皇地理由,比如「你敢辱罵你家大爺,看老子不收拾你!」,雖然低級,卻總讓自己氣壯,而對手氣餒。江湖上一般好手動武,多數都要說,「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什麼的,雖說是陳詞,卻也總讓對手覺得忌諱,迷信的人甚至害怕,即便都沒有,也能分其心神。江湖,畢竟不是逍遙的地方。這裡有的是血與淚,尊嚴與榮辱。

    高手如謝長風與蕭野,從精神上打擊敵手,已經開始從不經意間,片言碎語上攻敵。

    便如當日的單夕,在謝長風剛一墜地時,並不上前出手,那個時候看起來很佔便宜,但誰又知道那不是對手的陷阱?單夕打擊謝長風的語言是很溫和,甚至在笑,但那樣的時候你聽到「你好。我是單夕」這樣的話,如果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然後,他說「天網恢恢」更是給謝長風一種敵手人多勢眾的感覺,而事實上單夕根本沒打算讓手下人出手。

    現在……謝長風淡淡一笑,道:「謝某武功如何,不勞蕭兄置喙,只是蕭兄讓左右供奉於此地埋伏,難道是怕了謝某不成?」

    「啊!」蕭野大吃一驚,「他如何知曉?」

    他這一怔的工夫,眼前已經有一道劍光刺來。刺來的不止有劍,先到的是劍氣。

    「問劍天下,誰與爭鋒?」正是問劍之意。

    謝長風的背後鷹一般撲出兩個人來,但似乎……太遲了點。

    ※※※

    滄海神劍,還真不是浪得虛名。三下五除二,那條玉鯨已經被搞得七零八落的。這樣的情形卻顯得厲鷹有些浪得虛名了,雖然事實上這傢伙到底有沒有一點虛名還值得商榷。因為這傢伙長長的名號裡,有個「一劍無雙」,但要這傢伙剖玉鯨取膽的時候,這傢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雙臉緋紅,卻只是在那鯨皮上留下了幾個白印而已。

    申女俠實在有些看不過去了,什麼嘛,還「一劍無雙」呢!看本姑娘的「天外飛仙。」在吳飛泓很有默契的配合下,申蘭還真的使出了出江湖以來,最酷的一招天外飛仙。

    由上而下的她,卻被一股熱血噴得面目全非。這個……其實也很容易理解。這玉鯨剛死不久,其血尚溫,申蘭從三丈高空落下,挾滄海短劍之利,自然刺入極深。正自得意洋洋的申女俠,只注意去看天山神鷹發白的臉皮去了,完全沒有在意到自己拔劍而出的地方有紅色的液體噴出。

    自然,現在被嘲笑的對方很快就換了人。

    在申蘭懷疑的目光中,吳大俠不得不親自拿起那把滄海長劍,刷刷幾劍,很利落的把那玉鯨的翅膀給削了下來。然後極其精準的完成了下面取膽的手續。

    厲鷹看吳飛泓如此輕描淡寫就找到了那鯨膽,只佩服得五體投地。

    「吳兄,真神人也!」厲鷹幸好還沒跪下,不然某人一定已經飄了起來,「那玉鯨之膽,藏於膏腴之間,小如珍珠。小弟只聽說過絕頂高手可以隔空取物,萬不料吳兄已經練成天眼通,可以看穿這鯨軀啊!」

    完全不記得自己只是運氣好到如在賭場壓中一陪一百萬的冷門,吳飛泓大俠淡淡道:

    「我也是前年才練成,你切不可對外人講。」

    「啪啪」幾聲耳光響起,只把吳飛泓大俠打得暈頭轉向。

    「**啊!嗚嗚!你居然能透過鯨軀看到鯨膽,那麼……那…麼,豈不是隔著衣服,人家什麼都被你……嗚嗚!」申蘭哭得很傷心。旁邊的柳凝絮也搞得雙眼紅紅的,似是要擇人而噬。

    ……最糟糕的還是剛剛反應過來的天山神鷹自己,老天!難道我緊守十八年的清白之軀,居然先被你一個男子看過了,我……我……以後還怎麼見人啊?

    吳飛泓有種想哭的感覺,自己不過是隨便吹了個牛,這幫傢伙就信以為真。什麼世道嘛!老天!求你派幾個聰明的人到我身邊來好不好啊?

    接下來的情形,大家是可以想像的,對於吳大俠的解釋到底是什麼時候在幾人半信半疑之中被接受的,實在無法考證。我們唯一知道的是,到眾人情緒終於穩定下來的時候,破開的冰面已經重新結上了堅冰,而冰上這只死鯨也幾乎成了冰凍。

    「哎呀!好漂亮哦!這是什麼玩意啊?亮晶晶的!又圓又大。」申蘭舉著從鯨肚子裡取出的一顆鴿蛋大小的珍珠樣東西,抬頭直髮讚歎。

    「小蘭,快放下!說不定有毒。」吳飛泓大叫道,這傢伙心裡雖然剛被狠揍了一頓,正不爽,卻還是很關心申蘭的。

    「啊!咕咚。」兩聲異響相繼傳來。第一下,自然是申蘭的驚叫。第二下……就比較誇張了。她聽到吳飛泓的喊聲,直嚇了一跳,趕快把手一送。由於她是抬頭望著的,這一下,那鴿蛋直接就老實不客氣地進了申大小姐的肚腹之中。

    老天!

    ※※※

    一股鮮血已經從蕭野的右肩膀冒了出來,這條胳臂即使不廢,也立時失去了活動能力。謝長風只出了一劍,近來盛世極盛的魔教教主就黃衣濺血。

    左右供奉從身後刺來的劍風讓謝長風很不舒服。他本來前衝的身子,驀地一個怪異的旋轉,堪堪避過兩劍,人已經到了半空。

    從點破二供奉行藏,到前衝刺劍,收劍,旋轉,升空,這一連竄的動作外加其中的假動作直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所謂蛇行草上,不沾不粘,鶴沖九霄,不凝不滯,也就不過如此了。

    謝長風依然處於一個極危險的境地。魔教左右二供奉,二十多年前已經名震江湖。有人說,當日單夕一戰,若二供奉在,到底能不能脫身而走,還是個未知數呢!親自領教過單夕厲害的謝長風當然知道這話沒有什麼根據,以單夕之強,天下間又豈有什麼地方能來去的?

    但現在,身處險境的謝長風才知道這左右二供奉是何等樣人!他人剛在空中,那二供奉也已經衝霄而起,那蕭野雖一個不防受了重傷,卻也用左手一掌劈來。天魔九變掌法,又豈是浪得虛名?

    謝長風剛才雖然道破左右二供奉就在身後,卻絕對不是感應到的,那是憑他的智慧猜測到的,所以他無法知道這二人具體的位置。那一劍「問劍之意」全力出手,才在蕭野心神一震下,給他一個重創。但後來他一連竄動作,消耗真氣極多。現在已頗有些吃力。

    當世魔教三大高手,同時想謝長風出手。傳到江湖,無論勝敗,他已經名揚天下了。

    但若死了,再大的名聲,也只是昨夜曇花而已。

    人在空中的謝長風,驀地身形又拔高了一丈。這是個不可理解的速度,沒有人能在真氣一濁的情形下再上升而起。但謝長風可以,這就是菊齋「黃花憔悴」身法的特異之處。總不以常理出招,料人所未料。

    魔教三人大吃了一驚,招式已經用老,竟有招呼到自己人身上的危險。三人忙撤招後退,只等謝長風落地再擊。然而可怕的事情出現了,謝長風居然先三人落地。這……

    到底是什麼樣的輕功?!

    其實謝長風當日長街問道之後,已經悟出有無之道,怎麼才可以讓自己將身形處於一種常人想不到的地方呢?那就要改變真氣的運行方式。及至學成十年來無人看出的「問劍之意」後,一通百通。輕功內力上的修為都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加上他今日智計百出,這才將魔教三大高手**於股掌之間。

    「哈哈!謝某去也,三位不必遠送。」謝長風如一道清風,似慢實快的消失在採石磯。

    身受重傷的蕭野長長的歎了口氣,道:「他就是李白。」

    左右供奉也歎了口氣,心中明白教主的話。此人的狂傲其實已經勝過當年的李白。明知道魔教三大高手在此設伏,居然還敢赴約,居然還能全身而退,將教主擊成重傷。

    如此可怕的敵手!幸好他是單夕的敵人。

    蕪湖。

    夜未央道:「今日一戰,長風重出江湖。重要的,卻不是這……」

    謝長風知道他想考自己,便道:「其實你想讓我找回自己。」

    夜未央大笑道:「好。」

    不錯。這數日來,謝長風總在按夜未央設計的路走。雖說是鑄劍之要,但長此以往,謝長風就只是另一個夜未央,而被磨去鋒芒,沒有什麼意義。所以他要謝長風獨自一人去挑戰蕭野。事情完全按照謝長風自己的方式去做。

    一把好劍,不止是劍師的心血。

    謝長風算定蕭野有殺己之心,必定會派人埋伏。將計就計,重創蕭野。這一戰,顯示出謝長風智謀老道,武功超強乃是其次,關鍵是讓他重新綻放了狂傲之心。

    如此,方是採石磯一役的真實意義。

    至於後人把這一戰稱做「悲回風」,乃是隱喻謝長風狂如李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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