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武俠修真 > 彈劍問天

龍騰世紀 第九章 問劍之意 文 / 易刀

    浮雲山莊,若女子眉目間有淡然se,有傲然se,有睥睨se,有輕愁se,常攜七絃琴,即黃袖。——秦昭佳《與謝長風書》

    浮雲遊子意。恰如一朵浮雲隱隱外的黃山浮雲山莊,正給謝長風一個遊子歸家之感。天都、蓮花二峰毗鄰而居,俱秀出天半。後世徐霞客遊此二峰時說「峭壑陰森,楓松相間,五色紛披,燦若圖繡」,其景色之秀麗,由此可知。浮雲山莊正築於天都峰半腰之間,上有浮雲繚繞,下有幽壑連綿,更加chunri百花爛漫,所謂人間仙境,也不過如此了。

    謝長風落足於此地,頓時將寵辱盡忘,名利兩收,全心思等昭佳訊息。但幾日過去,黃袖只是面露歉然,說昭佳自那日傳書要她來問劍崖迎迓謝長風之外,再無半點音訓。謝長風雖然心急如焚,卻知此事強求不得,只得好言好語,求這小師妹多多留意。

    黃袖是一個完全不同於她師姐的女子。問劍崖邊,謝長風已經理解了昭佳所說的「傲然,睥睨」,甚至是那一分的淡然。唯那輕愁,竟好像是昭佳說錯了一般。每日閒來,黃袖與他對奕撫琴,吟風弄月,情觸傷愁之時,謝長風自己心有所念,偶爾倒長噓短歎,反是這少女總是笑語盈盈,片言帶過。當真年少不識愁滋味?無跡可尋。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對於兒女情長這等想不通的事,謝長風是不願深究的。即便干己之事,自從秦昭佳闖入他心間的那一刻起,他也懶得考慮——如果你夢魂常繫於意中一人,又怎會去在意別的女子惜花傷chun?

    這一ri,謝長風正於問劍崖細看當日李易安留下那「問劍」兩個大字。幾日來他總覺得這兩字之中似乎隱含了一種無奈,一種寂寞,一種蕭瑟之意。因蒼生蒙塵,家國凋零而無奈;因劍指宇內,無抗手輩而寂寞;因世情看透,蒼茫天地竟無可於對話之人而蕭瑟。

    這是怎樣的一個奇女子啊!她驚才羨艷,琴棋書畫,五經六藝,無所不學;兵書縱橫,奇門遁甲,天數命理無所不包;便連尋常女子止步的武學一道,她也已遠遠走到世人的前面。後世弟子,天才如夜未央者,也不過學得不到其四成而已。

    傳她手無縛雞之力時,碾轉兵荒,千里尋夫,尋到之時,已是枯骨荒野。她斷腸之下,於四十高齡,苦習兵書,鑽研武學,居然自創一格,得以傳承春秋筆,書武林史跡,江湖稱道。

    若世間尚有傳奇,捨她其誰?如當世還有人傑,又捨她其誰?

    身為菊齋弟子的謝長風知曉許多鮮為人知的秘密,所以才更加欽服這樣一個女子!

    謝長風看著那兩個大字,胸中湧起千般情緒。是離愁,當日小築無奈投湖。是思緒,玉人遙在天涯。是憐憫,天下蒙胡塵。是無奈,劍短情長天道遠。他感慨身世凋零,落葉浮沉,人命如江海之蜉蝣,只想挾飛仙與遨遊,忘歲月而長終。

    前所未有的一種出世之念,剎時充盈於謝長風整個心中天地。他拔出落霞長劍,緩緩舞動,立時問劍崖頂,劍氣縱橫。他越舞越快,似有驚雷霹靂,又似有春雨淅淅,片刻之間,卻又轉成龍嘯鳳鳴。「問劍」二字,直如龍蛇急走,遍游他全身一百零八大**。每一次出劍,都似重若千鈞,又忽地輕如鴻毛。轉合之間,眉發上指,肌膚間似有水銀流動,帶著一種入地引力,直若要將他引如阿鼻地獄。髓骨間,卻又輕氣上揚,似要帶著他乘風飛去。

    斜陽雲暮,黃袖自浮雲山莊趕來,她眉間若蹙,似是滿懷心事。到蓮花峰頂,忽見山上瑞彩千條,霞光萬道。前方似有腳步急走之聲,又似有銳風破空之聲,卻還有衣袂飄飛之聲,時緩時急,時重時細。她不禁好奇向前,只見問劍崖下,一人披頭散髮,白衣如雪,長劍咄咄,身形婉轉,縱躍飛騰,似yu隨風仙去,卻似不捨這戀戀紅塵。

    不是謝長風,又是誰來?

    ※※※

    那藍月之內,竟然十分寬敞。在地面時,原有水車一般大小,到得親自進入之後,吳飛泓才知這藍玉原比自己想像的還大,竟如一間小房。

    上面原來不止申蘭一個客人。一個華發老者正笑嘻嘻地對問長問短的申蘭耐心解釋什麼,而一個白眉老僧卻雙目微閉,似神遊西天。屋角竟還有一四十歲左右濃眉大眼的中年書生,正自手持黃卷,刻苦用功。

    吳飛泓戀戀不捨地放開古若詩滑膩的小手,輕輕走入艙內。屋內立時傳來機杼動搖之聲,再看時,竟是兩扇藍門自動合上。

    吳飛泓這才發現,這整個藍月竟似用一種藍色木樣材料造成,裡面唯有那一孔可觀察外面。古若詩走到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木頭前,坐下,然後回首溫言微笑道:「諸位貴客坐好了。我們馬上就要去俠客島了。」語畢,吳飛泓就看到她把那堆木頭一陣瞎折騰,只聞得「噗噗」兩聲,這藍月竟晃動起來。

    那中年書生放下書卷,嘟囔道:「***!搞了半天,終於可以啟程了。」

    吳飛泓看這人斯文秀氣,萬不料竟是同道中人,張口就是粗話。一時大喜,也不先與申蘭打招呼,更不顧察看四周情景,與那三人拱手道:「諸位如何稱呼?***!大家交個朋友如何?」

    那書生聞得吳飛泓口吐穢言,果然如蒼蠅見了有縫的臭雞蛋,眉毛一挑,精神上來,也拱手道:「叫老子陸放翁就可以了。」

    吳飛泓還沒怎麼在意,申蘭卻聽得大大吃了一驚,這個粗鄙個堪的中年書生,居然是才名滿天下的陸游陸放翁?

    其實陸游字務觀,號放翁。他行走江湖之時,只用放翁為名,是以平素少有人知陸放翁就是陸游。但申蘭多讀陸游詩詞,自然熟知放翁即陸游。

    他二人又是拱手,又是粗口連連,只看得那老者與老僧大跌眼鏡(此時眼鏡好像還沒進口啊),面面相覷,一時竟忘了和吳飛泓打招呼。

    申蘭見得二人如此模樣,立時咯咯笑了起來。她從那老者身邊跌跌撞撞地走到吳飛泓身邊,坐了下來,也不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看著那陸游。

    陸游被一個美麗的女孩子這麼瞪著秀眼看,雖然覺得挺榮幸,但當那申蘭居然足足瞪了自己一盞茶的工夫,卻有些毛骨悚然了。那感覺,倒好像自己是個黃花閨秀,而申蘭是那個「無花不採」周偉一般。他心中大罵:「***!怎麼事情倒了個個啊?誰怕誰啊?老子和你耗著就是。」也拿眼瞪申蘭。

    到半柱的時間,陸游終於支持不住,雙膝由坐而跪,大聲道:「姑奶奶!你就饒了小人吧?我下次不敢了。」到底不敢如何,只怕他心裡依然不明。那架勢居然和當日成都街頭的小強盜「千王之王」有幾分相似。

    贏得最終勝利的申蘭呵呵一笑:「陸先生才名滿天下,卻怎可以學吳大哥粗魯不堪?

    希望先生今後能謹言慎行,為晚輩如我者,作個榜樣啊!」

    吳飛泓聞得「才名滿天下」一句,這才驚醒過來,訝道:「先生居然是陸游前輩?小子失敬。冒犯之處,前輩海涵。」

    這傢伙文武雙全倒還罷了,偏生粗雅變幻之間,竟無徵兆,把初次見面的陸游嚇了一跳:這傢伙是不是秦檜的徒弟?

    回過神來的陸游笑道:「二位後輩,不要多禮,待前輩我給你們引薦這兩位當世高人。」那得意神情好像剛才跪地求饒的陸放翁自己全不認識一般。

    「這位白眉大師便是少林不世神僧了然禪師,而這位老先生的名號……呵呵,你們卻猜猜是誰?」說出前一個震撼名號的陸游,忽地賣了個關子。

    申蘭初入江湖,雖有吳飛泓多方指點,卻畢竟見少識淺,自然無法猜出。吳飛泓卻略一思忖,即道:「這位前輩莫不是傳聞已故的凌步虛凌前輩?」

    ※※※

    黃花憔悴,歸去來兮,有無之間,無數以前學過的武功全數自落霞劍尖瀉出。「問劍」二字直如一道幽澗溪流潺潺流過全身,卻又似天上浮雲輕輕游過心頭,剎時間又立轉奔雷急電,又如傾山移海。劍勢早已經不再是劍勢,遠遠的黃袖只看到一個白衣人影時而瘋狂,時而儒雅,時而憂愁,時而大笑。她忽覺得面上有蟻爬感,輕輕一摸,不知何時自己竟已淚痕滿面。

    一種睥睨天下的傲氣,一種乘風歸去的逸氣,一種饒指斷腸的情意,交替佔據謝長風的心靈。似已不可忍受這痛苦,鬚髮皆張的他驀地衝霄而起。黃袖只看見一道白影閃過,謝長風已經獨懸九天,以一種世俗人不可理解的姿態俯仰這個天地。

    誰也不知道這樣的情形過了多久,謝長風清逸挺拔的身形開始慢慢落下,足尖點地那一剎那,他輕出一劍。黃袖這一生再也不會忘記那一劍的風情。很多年後,她依然不知道那一劍謝長風到底是要橫掃宇內,還是要斬斷情絲,又或者根本是要破碎虛空,乘風飛去!

    「問劍」劍意終於學成。

    佇立良久,謝長風轉過身來,面上微笑,道:「師妹,你找我?」

    黃袖轉過身去,取出絲巾拭去淚跡,復掏出一張梅箋,轉過身來,神色鄭重地遞與謝長風。

    「姐困採石磯,速援。佳字。」箋上淡雅小字透露出的卻是刻不容緩。

    黃袖只看到一淡如柳絮的白影飄過,面前只剩山風寂寂,那裡還有謝長風的身影?

    (:)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