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應該就是費迪南僱傭的巫術大軍了吧!」以撒皺眉看著眼前那讓他熟悉又頭痛不已的黑、青、紫巫術裝扮的巫師們。
「什麼……」哈圇左大驚失色:「子爵竟然僱傭這種邪惡的力量?那不是和與惡魔簽定契約無異了嗎?我們……」
現在顯然不是討論神聖與邪惡的問題的時候。不管女巫、巫師再怎麼邪惡,看著黑雲一般湧向城樓來的大軍,怎麼守住這一戰才是最重要的!
不過,由於幾天來的戰事,梅澤邇的兵力已是損失慘重、士氣低落——這一仗打得有點不明不白。雖然有「據說是皇族下達的詔令」,但這公文卻沒有明示些什麼實質性的任務。何況,敵對的是率有十萬大軍、身負皇命的公國貴族費迪南;格魯納夫子爵……更惱人的是,那十萬大軍之外,不知為何又冒出了一批黃蜂似的巫術軍團……那陣勢,不用細數,光是看了就嚇人!
梅澤邇的不發達,雖然在軍事、防禦上有所強固,但人才稀少——連個魔法公會都沒有的城市,怎麼會有魔法師進駐?所以,我方的魔法力量就只有兩個沒用的光明祈禱祭祀和一個元素見習魔法使,來對抗幾千的女巫、巫師。不,還有我……我也算這城中的一號魔法力量……而且是與那些小菜鳥不可相提並論的!
想到自己可能算是梅澤邇中最厲害的魔法使用者,我不禁沾沾自喜。但看到守在城樓上那一干士兵們面對愈見進犯的巫術軍團的驚懼、怯弱的模樣,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巫……巫師……!」一個小兵害怕的瞪大驢眼。
這些傢伙平時連魔法使都沒見過,對於魔法的認知還停留在「神創世人」的階段,而此刻卻面臨黑暗、邪惡象徵的巫術軍,已是腿軟腳軟,一個個都是隨時打算逃回家、躲進被窩的表情。此刻軍心動盪,毫無戰鬥力可言。
「真沒用!」我氣惱的朝他們大喝:「不就是一堆巫師嘛,有什麼好怕的?!」
「可……可是……是巫師!巫師耶!!」某士兵用了兩個大大的感歎號,想要告訴我,巫師是多麼可怕、塗炭生靈的異物。我斜著眼瞅他:
「不就是巫師嘛,他們有,我們這裡也有啊!」
說著,沒等以撒阻止,我一揚手,變出一把掃帚。全新的掃帚,白樺木製的堅固而舒適的手把上打了一層光鮮的漆,掃帚尾部是施有特殊咒術的捆綁齊整的乾草——艾滋送的「颶風」還真是好東東!
我愉悅的跨上掃帚飛向陣前,威風凜凜的面對成千上萬的巫術大軍。正得意的想要回頭看看守在城樓上的士兵,卻聽乒乒乓乓的一陣聲響。回頭一看,那些嚇得腿軟的傢伙們已經丟下手裡的武器,跌坐在地,還用顫抖的手指控似的指向我,恐懼的大叫:
「女……女巫……救命啊!」
我yin了臉——他這麼叫「救命」是什麼意思?!
不僅如此,還有另外幾隊士兵已經哭喊著從石梯上往城中逃跑了!可……惡……我是在為他們拚命噯,居然還臨場落跑,一副避我如蛇蠍的樣子……
以撒見狀,抽劍斬下帶頭逃跑的人的腦袋,鮮血四濺。他大聲呵斥:
「你們想做什麼?臨陣退縮的人,一律以軍法處置!不用門外那些巫師們動手,我現在就可以讓你們和腦袋分家!」
士兵,還有哈圇左大人,現在都處在兩難的境地。士兵們懼怕邪惡的魔法力量,不僅敵軍是擁有恐怖數量的巫術軍團,己方竟然也「窩藏」著一個「邪惡的禍害」!這使他們不自覺的想到:那窩藏的女巫會不會是敵人譴派的奸細?自己是否也身中女巫的詛咒?可是,留在這裡會死,逃走也會死,而且還死得更快!
而哈圇左大人也在猶豫——「這兩個傢伙真的是來幫忙的嗎?確定不是來扯後腿的?我當初不該輕信他們……可那份詔令……可不論如何,子爵是僱傭了邪惡的巫師,我這一仗實在是難以抵抗。」
「哈圇左大人!!」以撒高大的身形擋住哈圇左眼前的陽光,駭然的氣勢壓抑著哈圇左:「你現在應該下令重整勢容,以應來敵,而不是杵在這裡發呆!」
驚嚇回神的哈圇左一時之間被以撒的氣魄震懾住了,不自覺的備躬哈腰,連聲應道:「是是是,您說得正是!」遂轉身向下面亂作一團的士兵下令。
以撒接下來一連串的命令讓哈圇左手忙腳亂的應和著,不知不覺的使城樓上的形式變了樣。原本由哈圇左總指揮、以撒從旁協助的局面,現在變為以撒「親臨」陣前督戰,哈圇左在一邊執行「皇命」。
「這個以撒……假正經的時候真有點架勢……不愧是安法洛……」我暗想。恐怕連哈圇左也被吼得莫名其妙。
沒有精力注意身後的情勢發展,我對面的巫術大軍們已經有了動作,他們放緩了速度向我飛近。
「弓箭手準備!」我聽到身後以撒的令聲,他又大罵道:「不管巫術也好,魔法也好,別忘了她是在為誰而戰鬥!為了保護你們自己的家園,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
密集的箭矢由身後飛來,撞上巫術大軍前方的防禦障壁便折斷、摔落下去。可是……
「你們瞄準一點,好不好!」我憤怒的回頭大吼——怎麼把我也當作箭靶啦!
巫術軍團裡飛在最前面,看似領頭的黑袍巫師,忽然揚起手,示意大軍停下,然後遠遠打量著我。
呵呵,害怕了嗎?我笑看他們——我的紫巫的稱號可不是撿來的!身為梅澤邇城……不!身為卡拉沛羅省裡最最厲害的女巫、魔法師,偶的魅力無法敵,哦霍霍霍霍~~
我正打算先發制人,誰知那領頭的黑巫竟閃電般衝到了我身前。我沒想到他的速度竟然可以這麼快。雖然他的出動並沒有帶動身後的大軍,可這麼一個身手靈活的對手,還是讓我措手不及。
我yu後退以拉開距離,他卻操控著掃帚圍著我轉起圈來,並不出手。
他繞了七、八圈,或是說仔細研究了好久——研究我的掃帚。不用懷疑,因為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我**底下的東西上!之後,他繞至我的正面,我已被他繞昏了眼,此刻才看清他的面目,竟是個……怎麼說呢……看起來很「善意」的人。
帶笑的眼,微翹的嘴角,不是一個邪惡變態的黑巫應當有的典型形象,而是親切的好似鄰家大哥。而他的話語也充滿善意:
「這個掃帚的主人,是不是一個叫艾滋;左藍達的人啊?」
「……是啊……你怎麼知道?」我更想說的是:現在是兩軍對陣,不是話家常的合適時間……
「他送給了你……」那人喃喃自語,忽而又露出個明朗的笑容:「我明白了!」
他說出一句讓我摸不著頭腦的話,便轉身對那一大群巫師們吆喝道:「是的,沒錯!確實是艾滋的『停留』魔法波動。」
一群巫師左顧右看,嘰嘰喳喳的議論一番後,分做兩派。一派向天空四散飛遠,不見蹤影,另一派則舉起小白旗,向我們這裡靠來。
我身後城樓上的以撒也是看的滿頭霧水,卻又緊張於自己不能飛行,無法過來這裡一窺究竟。
「你們……這是……?」我看著一片隨風搖擺的小白旗,又不解的看向那個黑巫。
他笑著解釋說:「蔽姓皮傑爾,左安;皮傑爾,是與艾滋前輩一同進入巫術工會的。也多虧了前輩『照顧』才能在進去的第二年就出來……你又是前輩罩著的人,我們當然不能動手啦!」
啊……原來他方才在研究的是這個啊……不過……我看看他身後一大群人——他們都受過艾滋的惠嗎?
「他們……?」
「哦,他們是覺得大家都是工會的一家人,不要鬧內訌啦!也算是賣給我一個面子!」左安愉快的道。
「……所以,你們就集體投降?」
「是集體叛變,呵呵!」左安說著,好像這種事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
「叛變……你們不是受費迪南僱傭了嗎?」
「拜託,我們是巫師耶!被僱傭了又怎麼樣?!」一個青巫不屑的插嘴。
「就是咩,有誰會跟女巫講信用啊!」一個妖嬈的黑袍女巫也撇嘴,細聲細氣道:「咱們要是那麼講道理、守信用,那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哈哈哈,沒錯,沒錯!」左安也大笑:「巫師就是邪惡的象徵嘛,咱們就應該邪惡到底,才不負世人的眾望!」說著還故做可愛的向我眨眨眼睛。
我無言以對……這邦立志把女巫、巫師最陰暗一面的特性發揚廣大的人們……
「可是……」一個面容蒼白、身體瘦弱的黑巫師,低著頭、絞著手指,嗚咽的道:「費迪南只付給我們頭期款,僱傭金還沒給呢!」
「算了啦!反正我們在他軍隊裡吃喝玩樂了那麼久,今天第一次出陣就叛變……呵呵!」左安與他勾肩搭背的安慰著,又對我說:「我們這些人,是自願叛變到你這邊來的,剛剛那些……」他比畫著飛走的那些巫師們:
「他們是料定梅澤邇不會出錢僱傭,卻又不敢繼續留在費迪南軍隊裡——萬一惹毛了艾滋,讓他發起火來就慘了。所以,他們就回工會另找工作去了。」
「艾滋……有那麼可怕嗎?」為何他們如此懼怕,我覺得他挺好相處的啊!
「你不知道嗎?他的外號是『惡魔的天才』!天才嘛,不用說啦,大家都知道他的能力;至於惡魔,這可不是隨便叫叫而已。他剛到島上來的那幾年,真的是個惡魔,弄的雞飛狗跳的,我也是在他兩年如一ri的黑魔法瘋狂攻擊下,幾度鬼門關前的轉悠後,才練就一身『刀槍不入』的絕對防禦能力……」
汗!原來他剛才說的「照顧」是這個意思。
「不過,這幾年來,前輩他愈發懶惰,以至連發火都提不起勁來,才一副扮羊吃老虎的蠢模樣。前段時間我回島上有事,看到他……」左安一邊說,一邊奇怪的看著我:「挺有『活力』的樣子還很積極的要參加考試呢。真不知道他怎麼突然來了勁,願意離開哪個待了八年的地方……」
原來如此,被費迪南僱傭的這票巫師們都是資力深厚的工會的老成員,所以多半都知道艾滋的「真面目」。
「呃……是嗎?」我有些尷尬:「對了,你們這樣任意違反與僱主的協議,雖然對自己沒有什麼不利,但是……不會破壞工會的信譽嗎?」
「信譽?」他驚訝的看我一眼:「工會會有信譽嗎?……對於工會來說,早一是臭名昭著,應該不會有『信譽』那種東西吧!再說,來工會聘人這種事,多半是為了見不得人的目的,僱主們都不會願意公開,即使被人放了鴿子,也沒辦法。工會可能會賠他一些錢了事……呵呵,這種『小』事,你就不用煩了!」他拍拍我的肩膀:「反正我們是叛變了,現在再要我們叛變回去,那多沒面子!」
我們在半空中聊天的時候,底下的人也沒閒著。費迪南打從見到有巫師四散飛走,就感覺不妙,又見一票巫師眾舉著小白旗站到我這邊,更是氣的直哆嗦,忙命軍中的箭弩和兩個魔法師向我們進攻。不過,由於巫術軍中有專門負責支撐防禦結界的人,所以那些攻擊對我們來說,絲毫沒有妨礙,我還是在滿天的箭矢與火球中與左安完成了以上的對白。
倒是城樓上,以撒已經指揮眾士兵引開了費迪南軍的注意裡,與城下的敵軍再度交戰起來,完全忽略我們的存在。
忽然,也不知是誰,從天外引來一塊巨大的隕石,直直砸向下方的費迪南軍。
轟然巨響後,眾人呢安靜下來,互相幹瞪眼。只見巫師團中一個紫巫一臉煩躁的拍著衣袖上的灰塵,口裡還不住念叨著:
「煩死了,叫叫叫,也不知在鬼叫個什麼東西,有什麼好吵的?不就是打仗嗎,直接動手打就好了,嘰裡咕嚕的,安靜一點都不行!現在好了吧,叫你們閉嘴就閉嘴,偏要等老子發飆才識相,真是欠扁的下**……」
「蘇提爾……你放巫術之前不能先說一聲嗎,有人心臟不好噯!」左安對那個紫袍巫師抱怨著,又轉頭對我笑道:「別在意,他就是這個性格,又陰鬱又愛念叨……」
「……哦……」我驚魂未定的看看那個蘇提爾邊打著哈欠又煩躁不已的樣子,再看看腳下巨石激起的猶未沉澱的塵土,不知該做什麼是好。
不過,也多虧了蘇提爾,使這場戰鬥草草結束。費迪南為一舉攻下梅澤邇而齊聚的大軍損失嚴重,又面對大批巫師們的背叛,只得迅速撤退,重整旗鼓。而梅澤邇這一方,雖然取得勝利卻也被鬧得心神不寧。
左安本來是打算帶著五百個女巫、巫師跟著我在梅澤邇裡住下來的,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沒等以撒開口反對,我已瞭解情況的嚴重性——城裡的人極度懼怕巫術,即使那是幫他們保住家園的巫師團,仍是惹人厭恨的。所以,我只得打發走他們,左安倒也無所謂的聳聳肩:
「真的不需要我們幫忙嗎?那我們就要到別處打工去了,有事的話,通過愛姆之家與我聯繫吧!」
之後,他就帶著他那票氣勢龐大的巫術團,大搖大擺的飛走,找地方打工去了。
以撒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不住搖頭輕歎:「拉拉……你……的確是個霉星……不過,這次是給費迪南的霉運,幸好!」
不論情況怎麼樣,我們是勝了,而且費迪南退回克得勒斯塔邊界,在短時間內不會再對梅澤邇不利,所以,即使是在這麼波濤暗湧的梅澤邇城省戶府內,我們幾個各懷鬼胎、憂心忡忡的人,還是舉行了一個熱鬧的慶功宴。
以撒和哈圇左在大廳的另一頭不知在說些什麼,我找著機會便把省戶山塔拉過來,問:
「我之前聽費迪南的一個士兵說,他要把迪法斯公爵的屍首切得一塊一塊的,懸掛在周圍幾省的省都城門上示警,真的嗎?」
「好像是有過這麼回事,不過,那麼殘忍的事……我只是知道迪法斯的首級是和身體分批被送去皇都了,都是經過這裡北上送去的,此外沒有多做停留。」
老山塔一邊想一邊搖頭:「唉,迪法斯與我,也算是老交情,真沒想到他會落的這麼個下場!」
我也默默低吟:「公爵大人他……為什麼會被這樣對待呢?連公國的皇室都不信任這個老功臣了嗎?」
「皇族應該是想給他機會的,所以只是派人徹查而不是直接定罪……」他看著我:「迪法斯被弄成這樣,主要還是由於他跟子爵有私仇。」
「私仇!?」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他與子爵一直不合。這是私下裡的事兒,倒也不曾鬧上朝廷,誰知道這次任命調查的差使就給子爵領去了呢?不過也不一定就是子爵公報私仇,他們兩有矛盾也只是謠傳,家上迪法斯這幾年一直在茉蘭,子爵在皇都,應該不會有什麼交集。」
「他們有私仇?」我自顧自的輕喃,想起莫拉說過的費茨羅伊的陰謀。
山塔也一味的回憶著:「想來,迪法斯這幾年來,更少過問外面的事,只是住在郊外修養,省裡的事務也都交由下手打理……自從獨女死後,他也未再娶,只是一個人孤零零的過活,我也曾去探望過他,但是……唉!」
我乘人們不注意,獨自走到後院的花園,宴會中的喧鬧離我很遠。夜空中,閃爍的星星好像很熱鬧,競相眨著眼睛。而我則一個人佇立在夜風中,似乎有點孤單,無力的輕歎;
「父親,我是不是也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