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蔓延著,伊莎貝拉小姐微垂著頭,雪白的臉上嵌著的一雙碧綠眸子泛著柔媚,略顯不安的盯著前方的地面。那副我見憂憐的模樣讓同為女性的我也不禁憐惜。
我明白她一見了我就會回想起那讓她難堪不已的回憶,我忍不住要開口安慰,卻又想不出什麼合適的詞彙。
我能夠理解這麼一個嬌生慣養、倍受呵護的小姐所受到的,是怎樣沉重的打擊。我似乎也曾經體驗過這樣的痛苦。一直被父母捧在手心裡,沒有憂愁、困擾,「麻煩」對於她是被遠遠甩在世界另一邊的、難以想像其意義的詞語。在她的幸福世界裡,乞丐拿著破碗滿街討飯是在逛馬路;小孩子餓了肚子的哭叫是在做面部運動;親友的生離死別是在演出羅米歐與茱麗葉;那麼戰爭就是許多人騎著馬在跳恰恰了。
天真、單純是她心裡和生活中的一切,若是再加上一個自己所仰慕的男子,在眾人的羨慕與讚美下結成伴侶,那更是完美了。完美的世界、完美的生活,卻在一瞬間天崩地裂。
雖然不是自己的錯失,但自己卻承擔著同樣的痛苦。那個被指婚的男人寧願做**也不要自己。周圍的人在竊竊私語,責難的話音在腦中縈繞不絕;他們裝做若有似無的瞟來一眼,那神態是嘲諷與輕蔑;他們裝做慈愛、關心,送來同情憐憫的虛假對白……自己所構築的潔白的小天堂一下子被灰暗的現實世界衝破了,原來自己一直生活在虛幻的美妙中。
她嬌弱的身體似在顫抖,我要說些什麼嗎?不。我突然覺得很厭惡這樣的一個人。懦弱、虛榮、純蠢得可笑。從小被保護著,隔絕著外界骯髒的空氣,而忘了自己就竟生活在怎樣的空間裡。遇到挫折就一味的逃避,等待旁人給予安慰——就像……前世的我。
可現在,我也正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啊。為何生命面臨危害的我,要去安慰她這麼一個受了一點小折磨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的小丫頭?我還沒有忘記以撒那反射著月光的銀劍漸漸沒入鞘中時的森冷,我也沒有忘記之前告離奎安娜時她的眼角的陰沉,我更忘不了剛剛雷奧離去時詭異的笑媚……突然覺得胃部一陣痙攣,差點又吐了一地。
「我迷路了,請指條出皇城的路可好?」我不想再杵在這兒,便向她問道。我也想盡量問得和緩些,可感情有點不受控制,一開口竟如此冷漠。
伊莎貝拉小姐像是等人撫慰,卻不料得到了這樣的結果,她微微驚愕的抬頭看我,猶豫了一會兒,才緩緩抬起手指了指一旁的小徑道:「從那裡向右轉……恩,穿過偏廳再從小門出去後再向右轉,經過小花園,沿著長廊一直向前走,在第……三個岔口向左……再繞過會樓向右……就會看見一個小湖,順著湖岸向前,然後在中庭旁會看到一排榕樹,沿著樹下的小道再……」
「停——」怎麼會有這樣的皇宮啊?怎麼會有記得這種事情的人?我有點冷汗直流:「沒有一條路直通向大門的嗎?」
她抬眼困惑的看看我,又轉頭看看不遠處的小路,想了一會兒道:「好像沒有了。」
我無奈的低頭歎了口氣,道:「那就麻煩你領我出去,或是帶我到有人的地方去吧。」這裡人跡罕至,我想找個帶路人都沒有。
她猶豫了半天,才輕輕應好,轉身領我離去。
她走的很慢,蓮步輕緩——連走路的樣子都很大家閨秀,而這些是我早就拋到了腦後的。一路跟在她身後比較著,像是在比較前世和今生的我,這樣的差別,讓我也說不出是可悲亦或是可喜。
雖然一路上碰見不少侍僕和士兵,但伊莎貝拉小姐似乎並無意把我丟下就走。事實上她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而沒注意到身旁路過的其他人。她似乎是想要對我說些什麼,卻又欲言又止的陷在苦惱和掙扎中。
來到靠近正門的地方,我已經能夠認識路了,可又不好就這樣開口要她離去。她也終於下定決心似的停住,轉身對我說:「那個……葛羅雷小姐……我……」她正要說話,卻見以撒和科裡從另一邊拐了過來。
「該死的女人……」以撒摀住太陽**,虛瞇著眼睛,頭痛不已的低咒著。看似有些虛弱,無精打采的,還帶著一對黑眼圈。
科裡則是一臉幸災樂禍的笑容,很有趣的看著以撒。一轉臉看見我和伊莎貝拉小姐,便向我們揮手打招呼。以撒聞聲也抬起臉來看見了我倆,微愣了一下,不悅的立在原處盯著我們,像是看到他死去的爺爺奶奶從地底下爬出來找他似的。
科裡笑得更開懷,不知所謂的道:「啊呀~桃花劫呢!今天風勢不穩,沿海波高三米有餘,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以撒瞪他一眼,又掃了我倆一下,轉身就要往別處走開。科裡一把勾住他的手臂,向我們走來,一邊說著:「真巧呢,沒想到在這裡同時遇上兩位,真是難得啊~一定要來好好打個招呼!」
「見過太子殿下……以撒……殿下……」伊莎貝拉小姐慌張的行禮,眼光閃爍的偷偷瞄向以撒,剛才以撒那一句無意的責罵使她心驚不已。
我看看她,我可不會向面前的兩個傢伙行禮。以撒悶哼了一聲,又用他的那雙熊貓眼瞪著我,惡狠狠的說:「你怎麼又跑來這裡了?!」
我想他的意思應該是:你不是把我折騰到早上才回去嗎?怎麼現在又有精神來搗亂了?
看著他睡眠不足而充血的雙眼,我覺得有點好笑。不過這麼看來,他並不知道我又被奎安娜召進宮的事。
「呵呵,你別介意。」科裡眉開眼笑的說:「這傢伙有起床氣,昨晚不知道上哪兒做賊去了,剛被吵醒,火氣大著呢。」
看看科裡的一臉笑媚,再看看伊莎貝拉小姐的尷尬無措,我覺得我有義務適當的活躍氣氛。
「其實是這樣的。」我有些害羞的說:「我是特意來告訴以撒殿下一個好消息。我從跑船的水手們那兒聽來一個消息,在遙遠的西方海域中有一個神秘的島國,名喚泰國。那兒科學技術異常發達,有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我興奮的說著,以撒卻一臉陰沉的不語:「而他們的醫術已經發達到可以讓人隨意變換性別,遍地是變性的帥哥美女!」我期待的看著以撒,他的臉越加陰森。
我淺笑著,還帶些做作的「嬌羞」:「所以我已經決定去那裡一趟……也許回來後你就可以看到不一樣的我。若是不成……我……也許就再也不會回到這裡了……」語調漸漸轉為憂傷:「所以……我……」
「夠了!」以撒受不了的大嚷:「你也該鬧夠了吧!」
我瞧見他額上有青色的血管在跳動。伊莎貝拉小姐也白著臉,驚懼的望著我,張開的小嘴一直沒有合上過。
「噗!」科裡在一邊憋不住的破了功,哈哈大笑起來。
以撒作勢轉身要走,我急忙上前道:「啊,你先別走啊!我是想說,此去路途遙遠,而且手術費用昂貴……我一來想要向你辭行,二來……這事又是因你而起,你能否……支援一點……就當支持國家西部航海事業的開發啊……」
我還沒來得及向他宣揚黨的*ing神,從他倆來處又拐出一個身影。
「以撒殿下,你們怎麼走得這麼快,我差點就追不上你們了呢!」安妮嗲聲嗲氣的追來,揪著以撒道:「幸好我聽到了您的聲音,一路趕來……」
「滾開,別來煩我!」以撒很沒耐心的大聲道。
「您……您就不能幫幫我嗎?」安妮有點失望的看著他,以撒轉過臉來不理她。安妮又看看科裡,科裡也無奈的攤攤手,既然安妮都覺得他這個皇太子還不如以撒那個外人可靠,他也就不用多說什麼了。
「您就……看在我們相識多年的情分上,幫我說說嘛……」以撒冷漠的表情下,安妮臉上的笑容漸漸僵住,乞求的悲切逐漸轉為不甘與羞怒:「為什麼……為什麼對我這般無情?我的伯父他……只要您向皇后陛下美言幾句就行了……」
「我說過我不會插手此事,我連自己的小命都顧不上了,哪有心情管你?」以撒冷嘲熱諷著,我陷入沉思,伊莎貝拉小姐更顯憂鬱,科裡倒是笑容依舊。安妮是略顯絕望盯著以撒:「你始終不願幫我……難……難道就因為我……不是男人嗎!?」
「咳、咳咳……」我一時叉了氣咳嗽起來。安妮瞥我一眼,又轉而專注的看著以撒。
以撒看看那個一手搭在自己肩上,把臉埋在手臂裡,悶笑得全身亂顫的科裡,又瞪我一眼,冷冷的回安妮道:「與那些無關。不管你是誰,我說了不會插手,就絕不會去過問。」
安妮深深的看他一眼。以撒高傲的立在她面前,神情冷峻。又想到這些年來以撒對她的冷淡與不屑,安妮似是徹底絕望了。
「……我……知道了。」安妮留戀的看他一眼,轉身離去。
我看著她遠離的背影心想,她這次像是徹底放棄以撒了吧。不過我對於她能夠十多年如一ri的忍受以撒這狂妄的調調、而再接再厲的死纏爛打,不禁心生敬佩——真是打不死的女蟑螂!
「呵呵,那個……我也先走了。呵呵,不打擾三位敘舊。」我也乘機溜走,以撒卻叫道:「等等。」
我回過頭來望著他,他問道:「是皇后叫你來的嗎?」
「呃,是的。陛下她現在在後園與眾大臣賞景,已經對我問完話了。」
他警戒的眼神示意我小心行事,我朝他點點頭,轉身離去。
一路上我思索著自己的處境,奎安娜逼我逼得越來越緊,看來這提茲也不易久待了。不過當前最緊要的是去找奧斯卡老頭談一談,關於雷奧,也關於『葛羅雷』。還有就是要勤練一些高級的、殺傷力大的攻擊性魔法。經過昨夜那一戰,我想自己現在應該能夠操縱一些更強大的力量,而那些變戲法的小把戲已不管用了。
我沿著僻靜的小路,一路走一路想著,忽然四周的草叢裡跳出十幾條人影,把我團團圍住。我一看,那些是和昨晚同樣打扮的黑衣人,正殺氣凜凜的逼近我。
「你們的品味也真差,大白天了還穿著黑衣服,不怕太醒目嗎?」我故做冷靜的問道:「還是你們窮得連一件新衣服都買不起了?奎安娜也真是的……」這又是奎安娜派出的殺手吧!沒想到我還沒來得及回去練級,就要挑戰**oss了。而我此時只有孤身一人,多半也不會有人來營救。心裡一面盤算著該怎麼辦,一面拖延時間。
他們不語。其中一人眼中盡顯嘲諷,瞇起眼睛盯住我。那身型與之前逃走的黑衣人頭頭很相似。
「哼,原來是手下敗將。」我向那人輕哼一聲:「奎安娜已經等不及要砍我的腦袋了嗎?連等到太陽下山、或是換一個比較有出息的殺手都來不及,我才一出皇城就動手……」
「廢話少說,這次你是逃不了了!」那人啞聲低吼,眾人向我撲來。
我早有準備,從次元袋裡掏出盛滿綠色液體的瓶子向他們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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