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通道好像很深,沿途點著幾盞長明燈發著昏黃的光。
剛開始的時候,長廊還有刷得粉白的牆壁和吊頂,腳下也鋪著石磚。但走著走著,左右的牆壁便變得粗糙簡陋起來,直到像是山裡開鑿的隧道一般。
我倆也不敢加速向前衝,只是左摸摸右看看的緩慢前行。走了近半個小時,終於看到了盡頭的一扇銅門。
這門倒是雕刻得挺精緻的,與四周凹凸不平的巖壁形成對比。門的把手附近刻上了一個繁複魔法陣,把門給封住了,在出口的四周形成一層水作的壁障,難怪走廊外面的門沒有被鎖。
隔著銅門,隱約能聽到另一邊有「嘩嘩」的水聲。
我和喬伊互看有一眼,心想:大概就是這裡了!
要解開門上的封印對我來說是小菜一碟,我的雙手在胸前交錯著做了幾個印結,輕易的解開印。喬伊見我解開封印便擋在我身前讓我退後,再小心謹慎的將門推開一條細縫向裡面看去——修斯果然就在那裡面!
門內是一片地勢更低的空曠的大房間,大約20平方米左右。牆壁是一片白色,頂上和地上都是一層水,讓人有點分不清楚天上地下。房裡什麼都沒有,只有浮在空中的四盞明燈和水。地上有一層大約兩公分厚的水層,一浪一浪的向門邊的台階處湧過來,又退回去。牆壁和房頂被水波映照出一塊一塊的光影,隨著浪波動著。抬起頭來一看更是可怕,著屋子沒有頂,頭頂上是隔著水的一層玻璃,隱隱蕩出玻璃之上的湖水的漣漪,幾點紅色的生物游移著——這水室竟是在那人工湖的下面!那湖水就順著牆壁緩緩留進室內。
修斯被高高的束在對面的牆上,淡藍色的透明的液體成環狀固定住他的四肢和腰部,還隨著水波不停的流動著,讓他動彈不得。不知是不是光照的緣故,他的臉顯得有點蒼白,雙眼緊閉,左頰上有一道淡淡的傷痕。
「修斯!」我激動的叫著。
修斯睜開眼望向門口,驚訝的看著我和喬伊。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修斯的聲音聽來有些沙啞、虛弱。
「我們聽說你被困在這裡,就偷偷潛進來救你出去啊——都是因為這個傢伙,」我指著喬伊道:「說是這裡有個被結界封的湖禁止靠近,害我跟著他在上面瞎轉悠了好久,最後才想到有個地下室——蜜兒她們還不知在哪兒呢!」
「我原來以為地下室是放雜物的,誰知道……」喬伊吶吶的說。
「呃……那個是我告訴他,湖邊的草很滑,容易掉進水裡不太安全。若是想看赤錦鯢的話,從偏廳側門的地下室下到這裡來,從湖底往上看那些魚會比較漂亮……」
我無奈的看看喬伊,又轉向修斯道:「先不管這些,我們來把你放下來吧!」
我正要朝他走過去,修斯大叫:「等等,不要過來!」
可惜已經遲了,我已一腳踩進水裡。水在我的腳的四周盪開一圈圈漣漪,擴散得越來越大。水波撞擊到牆壁後帶動著牆壁也劇烈的振動著,發出嗡嗡的鳴叫。振動持續不斷,並越來越厲害,像是整個水室要塌了似的。隔著玻璃,上面的湖水也急劇的顫動著,水裡的赤錦鯢不安的跳出水面,發出「撲通撲通」的響聲。
「這是怎麼回事?」我驚恐的問道。
修斯看看頂上的湖水,道:「這裡的水域被布下了結界,一旦有人踏入水裡,我的父親立刻就會知道。趁他們還沒來,你們趕緊離開這裡吧!」
「那怎麼行?」我把門反鎖起來,趟著水走向修斯:「反正已經進來了,不如帶著你一塊走。」
喬伊也跟著我走進水裡,幫忙給修斯解開束縛。可是那看似無害的水做的桎梏卻緊緊的纏住修斯的身體,像泥鰍一般滑溜,根本無法抓住它的實體。
「你是不是偷看了你老爸的秘密日記啊,他有必要把自己的孩子弄成這樣嗎?」我實在是不解修斯父親的做法,除非是有虐待傾向,否則這樣的懲罰未免太誇張了點。
「父親他……只是太固執了,每次與人意見不和就會大發脾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在這裡待幾天就會沒事的——你們還是快離開吧!」
「但是……」我還想辯駁,要把修斯從「向精神xing被虐待傾向發展的深淵」裡拯救出來。
「別說了,喬伊,快帶她離開這裡!」修斯打斷我的話,對喬伊道。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門外的走道裡響起一片雜亂的腳步聲,接著便響起修斯的父親那雄獅般的大吼:「究竟是誰?敢夜闖水室,趕快給我滾出來!」
「糟了,來不及了!」修斯緊張道:「你們先別管我,快想辦法逃走。」
「現在要走也沒處可逃了,那裡是唯一的出路。」我無奈的說著。那個水縛束加在這個特殊的結界裡,我實在是解不開,洩氣不已的靠在一邊。喬伊則立刻跑到門邊抵住門,不讓外面的人進來。
修斯看看頂上竄動的赤錦鯢,道:「可以的。這頂上並不是真實的玻璃阻隔物,只是靠結界撐起的一個空間而已。拉拉,你就用『破裂火焰』把它弄出一個洞來,就可以出去了。」
「但是那樣的話,這個結界空間塌了,你也會被淹死的!」我記得今年並不流行水葬……
「沒事的,我的父親就在外面,他會來救出我的。」
「那……」我還是有點猶豫。
「你想想,我是他的兒子,就算此刻逃出去了,總還要回來的吧!」
「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回去後再從長計議吧。」喬伊也贊同。
我看看頂上的湖水,又看看修斯身上的水縛:「好吧……」還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緊。
我雙手的手指交結成相疊的兩個倒金字形,口中念出咒語。轟的一聲,一團籃球大小的火球衝向天頂。因為這裡是被水包圍的結界,火的元素並不活躍,我使出了吃奶的勁卻只造出了平常一半大小的火球,把頂上鑿出一個小洞。
上方湖裡的水像沙漏裡的沙似的,從小洞裡擠出來。因為上面的水壓很大,而支撐空間的結界並不很堅固,那個小洞很快就被撐破,臉盆大小的水柱從上方澆灌下來,頂上透明的隔層裂開一條條的長縫。空間裡像轉換到了水簾洞,到處都濕漉漉的,還有幾尾赤錦鯢也從上面掉進了地上來,在淺淺的一層水裡撲騰著。
「快走!」修斯叫著。
喬伊一離開門,那銅門立刻被外面的人衝破。修斯的父親帶頭衝進水室,一見到我們就破口大罵道:「你這個妖女,竟然還敢出現在我的眼前!」
喬伊一步衝到我身邊,拽著我的衣領向上一躍,從頂上的破口爬上去。
「咕嚕~咕嚕嚕~~」嗚~~~我不會游泳啊!喬伊你要進到水裡之前怎麼不通知我一聲?!我痛苦的在水裡張牙舞爪,想要抓住喬伊,但身體卻不聽使喚。喬伊一手扯著我的衣領,一手劃著水,拚命向上游。我已經被水淹得有點精神恍惚了,隱約聽到下面有人高喊:「飯桶,還不快追上去!」,隨即感到**一痛,原來是自己被喬伊扔上了岸摔坐在地上,痛的我眼冒金星。喬伊也跟著爬了上來,在我還沒從疼痛和嗆水的苦難中恢復過來時,就又是一步上前,抓著我的膀子就跑——這個傢伙一定是逃跑冠軍。我真覺得奇怪,難道他的騎士守則裡有逃跑技巧這一章嗎?
從小湖一路跑到正廳前,這裡有幾個看門的僕人,只是負責守門及有事通傳而已,巡夜的守備已經被叫去水室裡了。而這些僕人並不知道裡面出了什麼事。這幾個軟腳蝦怎是喬伊的對手?三兩下擺平,我們從彌凱恩府的大門一路逃出。不敢走大街,只能沿著靠近樹林的人煙稀少地帶跑。
一直被喬伊拉著跑到一出楓林,我實在不行了,只能停下來休息一下,喘口氣。
再這樣跑下去的話,會出人命的!從可怕的溺水狀況到跑得岔氣,我將可能成為史上自己把自己憋死的第一人。
午夜的楓林,人跡罕至。月亮從烏雲中露出小半個輪廓,發出幽幽的光。身上的衣物盡濕,一陣涼風吹起,吹得我渾身寒毛直豎,感覺陰森森的。
「小心!有人追來了!」喬伊低叫著,護在我身旁。
四條人影像是從天而降般突然出現在眼前,將我們包圍住。來人都是一襲黑色勁裝,臉被面罩遮住,只留一雙陰寒的眼,背後各背著兩把長刀。矗立在我們面前沒有一絲聲響,像是不存在似的,只是那讓人顫抖的凜冽殺氣使人無法忽視。
「你們……」我顫抖的出聲,緊張的盯著眼前的幾個人。從他們的裝扮、動作來看,難道:「難道,你們就是傳說中的忍者?!」
我驚喜的道:「天啊!我還以為在魔幻小說裡面就再也看不到你們了呢!忍者可是我除了魔法師和女巫以外,最最喜歡的職業了!你們可以給我簽個名嗎?」
我興奮的衝上前去,卻又被喬伊一把拉了回來:「拉拉!」他的眼神有著困惑和不解:「小心點,不要離開我太遠,這幫傢伙可不好對付。」
「啊?呃……」我又看看四周陰森森的樹林,想到自己的處境,只能乖乖的答道:「哦,我知道了。」
敵不動,我不動,只有夜風吹過楓林,飄下幾片旋轉著的落葉,在靜謐的林子裡能聽得見樹葉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啊嚏——」我不想打破這嚴肅的氣氛,但是風吹的我好冷,如果能讓我換一身乾淨的衣服再來這裡擺pose,我會很樂意的。
「拉拉·葛羅雷?」一個看似領頭的黑衣人開口問道。
「嗯。」我呆呆的點頭應著。
「有人要你的命。」話音剛落,幾個黑衣人唰的抽出明晃晃的長刀,一齊向我們撲來。
喬伊橫舉長劍擋下三道從上空劈下的攻擊,同時一把把我向後推開。我一扭身閃開第四把刀。
夜晚的風陣陣不停,高空的風更大些,頂上的幾片烏雲已被吹散,露出月亮的半個面龐。一絲黑雲橫過圓月,月光有些暗淡,卻依然清楚的照著楓林中搖弋不止的影子。隨著風輕輕搖撼的是滿樹的紅楓,似有若無的發出嗚嗚的哀鳴;銀劍劃過、身影交纏的是喬伊與兩個黑衣人的激戰,不時響著叮噹的利器敲打;像受了驚的兔子在樹林裡四處亂竄、穿梭在隱隱綽綽的樹影裡驚起一片雜草落葉漫天飛舞的……是我……
這幾個敵人顯然不是普通的npc,喬伊以一人之力敵擋其中兩人已是有點吃力,雖然想脫身來我這裡救助,卻自身難保。另兩個黑衣人一前一後的緊追在我身後。
這兩人都是高大強壯的力量型,我很吃力的才能勉強當下其中一人的一擊。這樣,我就只能靠速度取勝——但要讓沒了掃把女巫和忍者比速度,基本上是沒啥懸念啦!雖然我的速度很快,步伐也有點詭異的在月影下左右飄忽,但無論我怎麼跑,這兩個人仍像影子似的跟著我,我根本沒有機會使用魔法。加之經過長時間的奔跑,我已是體力極度消耗,而面前的這兩個人仍舊臉不紅氣不喘。我甚至覺得這兩個人並非追不上我,而是在和我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似的。
我想向樹林深處跑,以避開空間太過開闊對我不利,可是又不能裡離喬伊太遠,所以我只能折回去。忽然眼前黑影一閃,一個黑衣人已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我面前,像是一直就在那裡不曾動過一般。我急忙剎住腳,再回頭一看,另一個也在我身後堵住了回路。不遠處的喬伊著急的想趕過來,卻怎麼也走不開。
兩個黑衣人像柱子似的釘在我兩邊,連空氣都變得緊張。不自覺的,我的呼吸變得淺而急促,左胸擂動著猛烈的心跳,全身的血脈都似隨著這心跳的節奏震動著。身上的皮膚對周圍的環境變得異常敏感,像是氣溫每下降0.1度都能感覺得到。濕漉漉的緊貼在身上的長袍正一滴滴的向下滴水,我似乎能感覺到那水滴砸在泥土上的沉重感。又是一陣風起了,吹撫著樹枝發出「吱嘎」的輕響,詭譎的氣氛讓我渾身輕顫。
一瞬間,像是知覺的反射動作似的,我弓下腰向右側翻滾過去。與此同時,幾枚四角的飛標從兩個方向同時向我原先站立的地方射去,「哚」的一聲釘在樹幹上,又轟的火花飛濺,樹枝斷裂。
「好……好險……」我驚魂未定,也不敢在原地多做停留,繼續向前方「滾」去。兩把手裡劍也險險的釘在我身後的地上,撕下一塊衣袍的下擺。
「魔……魔杖、我的魔杖……」我一邊踉踉蹌蹌的往前跑,一邊急急忙忙的在次元袋裡拚命的翻找。好不容易拿出那一根小棍子,卻又唰的被來人削成兩段——不知道斷掉的魔法杖還有沒有魔力?我拿著那半截小棍子指向面前的黑衣人大叫道:「變成賴蛤蟆!」咦,沒反應?
那人嘲諷的哼笑著,我慌忙丟掉小棍棒向後退去。平時耍來玩的小把戲在這性命悠關的時刻是抵不上用的,而高深一些的魔法我又沒有練習過……
「不管他,我豁出去了!」眼前的人一步步靠近,我迅速的在身前畫出五芒星印——因為只在書上看過,又在匆忙之間使出這個魔法,不知道管不管用。
我向後跳出一步,拉開與黑衣人的距離,高聲念道:「土縛·遁術!」掌心裡聚起暗**的光球,像混沌的飛沙急速飛轉,我**將它壓向腳下的地面。像是五台挖土機同時開動,平整的地面隆起,一路從地底爆裂出一米多高的沙石,從我的施力點,向前方的兩個黑衣人直直衝去。
那兩人大驚,慌忙高高躍起跳到兩旁的高樹上避開。土遁一直向前直闖而去,在二十米開外處才漸漸平息。所經之處樹木盡毀、草屑連根拔起,像是一片剛開墾完的農田。沒想到威力還挺大的,雖然不太環保,但我並無意破壞綠化建設,大不了以後少用幾個塑料帶吧。
那兩人仍立在樹上,我趁機再接再厲的念起咒語:「舞動在夜空的使者,為我具化黑暗的力量,暗黑鳳舞。」我舉在空中的兩隻手在地上投下的黑影倏然拉長,並脫開地面飄到空中,像黑色鳳凰般向樹梢上的兩個人衝去——還是暗系魔法用得順手。被擊中的樹幹被炸開,碎屑迸裂,那兩人險險的跳回地上,只有衣角被劃破而已。
我靈機一動,不給他們一點喘息的餘地,又招來一群以前在常青樹海裡結識的「朋友」。隨著我的哨聲響起,漫天遍地的撲來一群黑色的物體。剛露出臉的月亮又被黑色的一片陰影給遮住,那黑色飛動的物體與遠近的烏雲連成一片,向面前的同是一身黑的兩個人湧去。
「嘎嘎」的叫著的,那些是我的好朋友們,生活在常青樹林裡的烏鴉們——這些生物似乎與女巫格外親近。
看著那兩團黑乎乎的、夾雜著怪叫和羽毛亂飛的情景,我不禁得意又興奮:「你們兩個就先陪著我的好朋友們玩玩吧~呵呵~~」連語調都變得扭曲,我笑得邪媚——好久不曾露出我的女巫本性了。
趁他們被困住,我趕緊向喬伊那邊跑去。喬伊已是苦戰多時,他與其中一個黑衣人一樣傷痕纍纍,而另一個領頭的黑衣人仍完好無損。喬伊原本就略有鳥窩之嫌、半長不短亞麻色頭髮更顯凌亂,身上的長袍被劃出幾道裂口,露出裡面的銀灰色鎧甲。兩個黑衣人一左一右的攻擊一點不帶停頓,喬伊已是氣喘吁吁。
「喬伊,我這邊搞定了,我來幫你啦!」我有點興奮過了頭,一邊跑過去一邊吆喝。
那兩個正與喬伊糾纏的黑衣人聞言一驚,不禁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向我這裡看來。喬伊也慌忙閃到一邊,向我看來。他一看向我這裡,立即臉色大變,叫道:「拉拉,小心你的身後!」
「哎?什麼?」我回頭一看:「哇——鬼啊!」
兩個衣衫襤褸、滿頭亂髮,身上粘著一撮撮黑毛、一臉屎se還散發著臭氣的、半人半鬼的「東西」,像背後靈似的突然從我身後冒出來,背景是一片慘淡的枯枝敗葉加上滿地黑色、掙扎扭曲不已的烏鴉屍體……雖然算不上是修羅場般殘酷駭人,但總有那麼一點森冷、詭譎。
「你……你們……我的朋友們……居然……」我不知是恐懼目前的形勢,還是傷心朋友們的逝世……或者兩者都有吧,竟激動的話不成句。
「噗」的一聲,一個「背後靈」從嘴裡吐出一根羽毛,發著熒熒紫光的雙眼直直的瞪向我,一臉蓄勢待發。
喬伊不知不覺的衝到我身旁,一把將我拉到一邊,隻身擋在我前方,雙手握住長劍指向步步靠近的四個人,緩緩的向後退去。
我身後靠著一棵粗壯的大樹,已無路在退了,我緊張的抓住喬伊後背的衣襟。
那領頭人嘿嘿一笑,小眼睛彎得像月牙兒似的。忽的一揮手,一柄短劍便直直的向我的眉心射來。
喬伊還沒來得急做動作,又是「叮」的一聲,短劍被空中飛來的一塊小石子截了下來。
向石子飛來的方向望去,一個人蹲在高高的土堆(我製造出來的)上,很有趣的看著我們,幽幽的道:「都這麼晚了,還在這裡鍛煉身體啊。」那聲音,竟是以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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