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照步履沉重,一直緩步到我身前才停下身形,但卻是無言語,或許,已經恢復神志的他也知道,自己之前大奸大惡的所為。
我看著咫尺之外,面帶愧色的旋照,剛才的滿腔怒火卻怎麼也提不上來,心中早已經是波瀾洶湧,思潮起伏不定,從旋照清澈的眼神中我已經瞭解,此刻的旋照並非之前的旋照,甚至是一個我從來都沒有認識過的旋照,恐怕通過玉佛珠至善至純的力量,已經將他心中的污穢徹底剔除,現在的他已經回到當初一心求道的心境。
面對這樣的旋照,我不經在想,自己該復仇嗎?雖然不知道答案,但很清楚,我是不會就這樣原諒他的,這不僅僅是因為他,我才被逼走到今天的地步,更重要的是,自己放不下心中對師兄的思念,忘卻不了對旋照的怨恨。
旋照看著我,顫抖著嘴唇,像是想說些什麼,但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吐不出來,突然,沒有徵兆地雙腿一屈,逕直向我跪下。
旋照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不但讓周圍眾仙一片嘩然,更加讓我吃驚,要知道,按輩分來說,旋照至少比我大上兩輩,以他的身份向我下跪,若非心中愧疚至極,是絕對做不出這樣的事來的,想來清醒後的旋照也無法接受自己的過去。
雖然心中震撼,但我還是不願意去將旋照扶起,因為,如果我去扶他,就代表著自己已經原諒他,這是我萬萬不能接受的。
旋照在地上久跪不起,週遭的一干仙人更是秉住呼吸得看著我,然而,我卻只能假裝視而不見,時間在尷尬中一點點消逝。
旋照許是見我不肯原諒,悠悠地歎了口氣:「天星,我知道對於發生的事,我做再多的解釋也沒有用,你不會接受,我自己也不會接受,記得剛入道的時候,我就一直對自己說,大丈夫,坦蕩蕩,既然是錯,便沒有理由去迴避,只有學會接受過去,才能面對未來,天星,我過去錯了,無論是不是有心之失,但畢竟造成了無法挽回的災難,就算是窮我一生也無法彌補,現在,我只是想在你面前道歉,無論你接受與否,我都要讓你知道,旋照本質並非大奸大惡,一切只因天數,只因我旋照太過信這天,修道一生,終敗於道。」旋照說完,面向東方,行了三拜九扣的大禮。
我看著他一臉的真誠,聽著悲愴的語調,若非現在他是靈魂,恐怕早已經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恨只能恨,蒼天弄人,憑什麼連宣洩的眼淚也將其人走,冥冥中,我竟有些同情旋照。
旋照行完大禮之後,顫抖著身體從地上站起,對著四周恭身道:「各位道友,高僧,雖然過去難以啟齒,但我們畢竟曾經同如一體,如今,我有個不情之請。」旋照見眾人沒有異議,便繼續道:「我只希望,各位在我消逝之後,可以替代我守護在天星身邊,償還欠下的罪,旋照在這裡謝謝各位了!」說完,再次重重地向地上跪下。
四周頓時嘩然一片,從眾多人中,走出一個童顏鶴髮的老者,向前想攙扶起旋照,不料旋照卻執意跪在地上,兩人僵持一陣,老者只好歎了口氣道:「你這又是何苦,難道只有消逝才能解決事情嗎?你我都知道,一旦靈體毀滅,就再也沒有來世了。」
旋照悲愴道:「事已至此,旋照唯有一死才可洗脫一身罪孽,我意已決絕,不必再說了,只是希望,剛才所托之事,大家可以應承下來,也算不枉大家相識一場,便算是送我的臨行之禮吧。」
老者道:「哎!剛才你也聽見和尚他們說的,這事即便你不提,我們也會追隨天星,不只因為你,也因為我們自身冤孽。」後,轉身看了看我,眼角處流露出無限的憐愛,此時,他的靈體已經慢慢地幻化成一片片,消散四周。
或許,這才是最好的選擇吧,當我知道旋照決定以死謝罪的那一刻起,在心裡,已經原諒了他的過去,即便知道自己將永不超生,也決意用死去償還自己的罪孽,更何況,那些曾經放下的錯,本就非他本意,大丈夫,坦蕩蕩,旋照,讓我送你一程。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哆夜,哆地夜他,阿彌都婆毗,阿彌哆,悉耽婆毗,阿彌哆,毗迦蘭帝,阿彌哆,毗迦蘭哆,伽彌膩,伽伽那,枳多迦隸,」
隨著往生咒聲起,眾人紛紛跟著吟唱,在玉佛珠的朦朧光芒中,旋照在人間留下了最後一絲微笑,終於了無牽掛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