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你到哪去?」老火的聲音從身下傳了上來。「把師父找回來。」我頭也沒回地向前飛馳著,一定要找回來,我低聲的在心中對自己說,哪怕我的判斷錯了,至少我不會再後悔,願不願意都聽老雜毛的,如果不願意就罷了,若是還記掛著師徒的情分,那我哪怕是和整個老天作對也不會讓狂神將老雜毛從身邊奪走。…
不知是不是狂神故意放慢速度,不到盞茶的工夫,老雜毛的身影便映入眼簾,我心中頓時大喜,星光真氣不由得又加強了幾分,四溢的真氣將空氣扯得呼呼作響,腳下的風景飛一樣地向後狂奔,但這一切我都無暇欣賞,此刻老雜毛已經佔據了我腦海中所有的思維,即便是剛才帶給我恐懼的狂神,在我眼中,也完全沒了他的位置,因為在他身邊的老雜毛是我今生最重要的人之一,為了他我連懼怕的理由都沒有。
前方不遠狂神顯然也感覺到了身後的異常,忽然放慢了速度,像是在等我一般。
我見狂神速度陡降,知道免不了要過他這一關,反正遲早都是要來的,乾脆加快速度向前衝去,停在狂神面前不足百米的地方。
「我已經放你一條生路了,你還追來送死?」
雖然心中已經做好了面對他的準備,但是當我離開三言咒獨自面對狂神的時候,才覺得他的可怕,才明白為什麼剛才無極真君會打開結界來抵抗狂神。因為,每從他口中吐出一個字,身邊的壓力都會成倍地上升。等他說完這幾個字,我已經不得不將星光真氣完全釋放出來,籠罩在自己周圍,只有這樣,我才不至於會被壓制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站在這厚密的真氣後我緩了半天才回過勁來,警惕地看著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狂神,眼角的餘光卻向老雜毛瞟去。當我的餘光觸碰到老雜毛時,便從他蒼老的皺紋中讀出了那無法掩飾的驚喜。我此刻便知道心中猜想的沒有錯,也更堅定了帶走老雜毛的決心,於是便鼓足了勁對身前的狂神道:「我並非是來送死,而是來帶師父離開仙界。」
當我說完這句話時,老雜毛的眼中已經完全被欣慰所佔據,看來這幾句是他一直都想聽到的,為了我,即使離開他一生所追求的仙界也毫無半點留戀。
狂神彷彿早已知道我來的目的,萬古不波的口氣中流露不出半點吃驚的痕跡,只是轉過身去看著老雜毛,目光如炬:「你願意跟他走嗎?」
如果說狂神的表現讓我驚訝無比的話,那麼接下來老雜毛的話則讓我根本無法接受。我看見老雜毛只猶豫了片刻,便背過身去,那清晰的聲音卻從背影上飄了過來,狠狠地刺進我的耳朵:「天星,回去吧,我已經不能回頭了,仙界是我唯一的歸宿!」
我呆了,站在原地已經失去思考的能力。我不肯相信這樣的事實,心中仍存一絲僥倖,希望是自己聽錯了,但老雜毛接下來的話,卻徹底打消了我的幻想。
「回去吧,忘了我這個做師父的,就當我們之間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或許下次見面我再不會手下留情了。」
「什麼!」聽到這樣絕情的話從老雜毛口中親自說出,我終於失控地大聲嚷道:「老雜毛!你為什麼要這麼說?難道剛才你為我做的一切都是假的嗎?都是惺惺作態?難道你真的忘得了過去?」
「夠了!」老雜毛大聲打斷我的質問,語氣無比堅定地道:「天星,我根本就不曾為你做過什麼,如果你說的是剛才我出手阻殺畢方的事,那麼你錯了,我只是做自己份內的事,一個仙人該做的事,而你口中所說的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
「好!好!好!」我聽老雜毛如此說,早已氣得渾身發抖,手指著老雜毛的背影道:「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是我一廂情願,那麼你告訴我,為什麼你不滅了我?你說過解鈴還需繫鈴人,為什麼你不將這個鈴解開?我告訴你,老雜毛,你在逃避,你在逃避過去,逃避你自己的內心!你怕面對親情,因為有了感情的仙人就不再是仙人,你害怕面對自己,害怕失去仙人的資格。」等我一口氣將這些話說完,才發現老雜毛那蒼老的身軀微微有些顫抖。我知道自己太過於激動了,說出了這些傷他感情的話。但這點微小的自責也很快地淹沒在被人欺騙的憤怒中。
出奇的是,本以為會被我激怒的老雜毛卻沒有說什麼,只是在那顫抖的背影中可以看出他情緒的變化,蒼老的聲音過了很久才響起:「我欠你的太多,這次就當是我還你的,以後我們師徒情分就斷了。」
那悠悠的聲音飄進我的耳朵,迴盪在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惆悵。這惆悵讓我中燒的怒火稍微平靜了一些,我在想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了,是的,我放不下情字,那是因為我不是仙,或許,這麼些年來,老雜毛真的可以將情字看透,不再困擾其中。我這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會將自己的意願強加在別人的頭上?我呆呆地站在那裡,耳朵裡只盤旋著老雜毛的那句話:「我們的師徒情分就斷了。」
「天星!」不知道什麼時候,老火和無極真君也從後面追趕了上來。見我如此失魂落魄,老火甚是著急,本就脾氣火爆的它,也不問什麼,就對著狂神暴喝道:「那廝剛才我就對你看不順眼了,想不到你竟然出爾反爾,連如此小輩也欺負…」後面的話,卻在四周激烈的仙氣中被硬生生地擠回口中。無極真君見狂神微皺的眉頭,急忙摀住老火的嘴,將它拉扯到一邊,一邊陪笑道:「狂神兄不必介意,這惡狗修為尚淺,還不知道你的為人,所以難免有些誤會,還請見諒,呵呵。」說著,從臉上擠出幾分笑容。
狂神冷哼一聲,著著我們道:「哼!這樣的話若是再被我聽到,當心我真的改變主意!」說到這裡頓了片刻,突然伸手指向我道:「剛才你師父的話,你可聽清楚了。」話音落下,整個人連同著老雜毛突然就消失在空中,片刻之間便杳無蹤跡。
我依然傻站在那,思緒還未完全從剛才的突變中醒來。我想不通,為什麼在我看來明明放不下我的他,怎麼可以說出那樣的話。
而此刻,在一邊脫離了無極真君糾纏的老火,走到我的身邊,用爪子輕輕地放在我的腿上,柔聲道:「天星別難過了,剛才若不是那老傢伙阻攔,我一定為你出這口氣。」說完,不忘記對著無極真君一陣疵牙咧嘴:「你這個吃裡爬外的老東西。」
無極真君則一副無辜的表情,走到老火身邊,狠狠地給了老火一拳頭,道:「大狗,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啊。就狂神的修為,別說是你,就算我們三個在一起也不夠看的。他平生最討厭聽別人說以強凌弱,你剛才犯了他的大忌。你知不知道,是我救了你,不感謝我倒罷了,還衝我鬼哮!」
老火聽後舔了舔嘴,看神情像是有些後怕,但口氣依然硬道:「我看你是自己太沒自信了吧,若真是打得過我們三人,那為何他不將天星帶走?」
為了這句話,老火頭上又挨了一記老拳:「大狗,你記性不好是不是,你忘了冥妃說的話?她早就料到狂神此次絕非專門為了天星的事來的,而是另有目的。天星並非是他的主要目標,而且我看得出來,他放天星其實是有私心的。」
「私心?」老火有些不解地看著無極真君。
「不錯,他的實力在仙界已經無人能在其左右,除了那個神秘的仙帝,我想他一定是想和完全的天鬼好好地打一戰,所以才會如此輕易地放了天星。人在顛峰,無敵手的日子也並非好過。」
「他行嗎?」老火還是有些不信:「天星可是在他們八大戰將眼皮下逃過兩次。」
他們的對話終於引起了我的興趣,我也不相信地看著無極真君,只見無極真君笑道:「逃過兩次,而並非是打敗他們。更何況,真要說起來,狂神已經知道天星的底牌,而且他還有如此自信,也足可以說明我的判斷。況且,冥妃也是看透了這一點,才如此放心地只讓我們兩個來接天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