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那陰鬱的山峰,看著周圍熟悉的乾燥和沙礫,我漸漸地將腳步慢了下來,回頭瞟了一眼遠處,高聳的山峰已經在眼簾裡縮成了一粒黑點,細小的不再那樣刺眼,高力德叔叔的眼神再一次浮現在我的腦海中,那樣複雜眼神,還有那樣奇怪的表情,一次又一次的在我心裡浮沉,那眼神到底代表了什麼?
我看著腳下無盡的流沙,心情就如同這沙一樣緩緩地流動著,難道說,我和高力德叔叔就這樣分開了嗎?
和高力德叔叔在一起的片段在我的眼前不斷地出現,從第一次遇見叔叔,他給我膽小怕事的感覺,到後來給我法寶避禍擋災,然後經過幾天融洽的相處,他竟然將玉佛珠給我,我知道對於他那樣吝嗇的人,玉佛珠意味著什麼,還有剛才那複雜的眼神和奇怪的舉動,我慢慢將這一切聯繫起來。
漸漸地,高力德叔叔的眼神在我的腦海裡越來越清晰了,我忽然發覺在他的眼神裡充滿了無奈和不捨。
「叔叔我都活了百多歲,半截身子都已經埋在土下了,而你不一樣,你還年輕。」我突然明白了,高力德叔叔他是想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取我的安全。
仙和魔是勢不兩立的,總有一天那仙人會發覺高力德叔叔騙了他,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的話我有些不敢往下想下去,就算那一天來得沒有這麼快,可終歸這一天是要來的。
那眼神是在和我訣別啊!
我的心猛得向下一沉,無盡的傷感如海一樣湧向我的心頭,刺得我的心不停的在抽搐,痛得蹲在地上不能自己,我彷彿感覺到天都要塌下來了,心彷彿已經碎成兩半,這感覺是那麼熟悉,彷彿來自恆古,不!我在心裡大喊一聲!我驚恐的發現,我不能再讓這樣的感覺再次重現了,我不能失去高力德叔叔,忽然之間,我覺得自己很驚慌,我很害怕這樣的感覺,彷彿這感覺是我遙遠的噩夢,是我永遠都不可能戰勝的對手,所以我只能選擇逃避,我絕不能讓這感覺佔據自己的心靈。
高力德叔叔,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我強壓下心頭的痛楚,帶著深深地內疚,向前面的山峰猛奔而去。
四周的沙漠在我急速的奔跑下快速的消退,我就像一陣風,夾雜著不安和憤怒衝向山峰,不遠的距離在我全力的奔跑下,片刻就到了山腳下。
這時的山已然和剛才不一樣,天空中的悶雷聲顯得十分急促,赤紅的閃電如巨蛇一樣不斷在山峰中穿梭,崩離的碎石如雨一樣不斷落下,我在山下看到如此情景,內心更加焦急不已。
腳下片刻都不趕停留,因為我知道,只要我慢一分,那高力德叔叔的情況就會更加糟糕,依眼前的情形來看,只怕那仙人已經察覺到什麼了。
雖然心裡已經有了準備,可當我奔向山峰,看到高力德叔叔的那一剎那,我還是壓制不住自己的憤怒,只見高力德叔叔正被狂暴的仙人踢得在地上滾來滾去,對於沒有還手之力的高力德叔叔來說,他只能蜷縮著自己肥胖的身軀在地上滾來滾去,盡量避開重要的部位,儘管如此,地上鋒利的石頭還是把他的身體扎得鮮血淋漓,但在仙人的眼中並沒有透露出半點的同情或是不忍,他仍拚命地用腳大力地踢著完全沒有反抗能力的高力德叔叔,並顯得出奇的憤怒,口中不住大聲喝罵著:「快告訴我玉佛珠在哪,你這個可惡的魔,你如果不說,你今天就休想活著出去!」
但任他怎樣折磨,高力德叔叔也只是蜷著他那蒼老而又臃腫的身軀,一動不動任他打罵,我知道他只是在拖延時間,為了讓我可以走得更遠一些。
面對著這樣的情景,我的心口彷彿被刀狠狠地割了一下,我再也看不下去了,不顧仙人那凌厲的氣勢,大聲喝道:「該死的!你快住手!」
仙人被突如其來的喝聲震得腳下一頓,抬起頭不可思意地看著我,眼角處流露的儘是不信,他奇道:「你不是走了嗎?」
我沒有理會仙人的質問,而是徑直走向了高力德叔叔,此刻,在我的眼中也只有高力德叔叔才是我最關心的人。
「可惡的鬼!你難道沒聽見我說的話嗎?」仙人顯然因為我的冷落而開始變得有些憤怒,一道刺眼的閃電瞬間便劈到了我的面前。
可,這閃電又算得了什麼呢?任憑仙人的叫囂,任憑身邊不停墜落的雷芒,這一切都攔不住我的腳步,我只想走近看一眼我親愛的高力德叔叔。
但,就在我快要接近高力德叔叔的時候,那仙人一把將高力德叔叔從地上抓了起來,如小雞一樣拎在手中,他高傲地站在那裡,用憐憫地目光注視著我,道:「真沒想到,你竟然會回來,不過,這樣也好,你不是想要救回你的高力德叔叔嗎?那你就把神之瞳的所在告訴我吧,只要你說出來,你就可以和你的高力德叔叔團圓了!」說著,將手中的高力德叔叔在空中搖晃了幾下。
我看著在空中已如血人一樣的高力德叔叔,被仙人那樣的**,如今還被拿來要挾,我的心中一陣痙攣,對著仙人狠道:「卑鄙!」
「卑鄙?」仙人**地將高力德叔叔向身後一摔,轉而盯著我道:「你竟然說我卑鄙?我可是仙人!」
我看了一眼仙人身後的高力德叔叔,在悶哼聲中,他蜷縮的身體微微地動了一下,我的心裡這才稍稍送了一口氣,至少高力德叔叔還沒有傷及性命。
「放心!他沒有事,只是昏迷過去而已!」仙人做出一副很輕鬆的樣子,微笑道:「只要你告訴我神之瞳在哪,我就放過你們。」
看著地上流血不止的高力德叔叔,我開始猶豫了,我抬頭瞟了一眼仙人,懷疑道:「真的?」
仙人面無表情地看著我,點了點頭,但是那眼神中卻掩飾不住的激動和欣喜,甚至因此連雙肩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只要能救出高力德叔叔,什麼代價我都可以不管,因為我不願意再失去至親的人,哪怕是自己死也不願意失去,這個念頭只是在我腦中一閃而過,心痛的感覺又一次襲上心頭,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清楚,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失去了,也許我以前真的失去過。
既然心中已經下了決定,我也不再繼續猶豫下去,於是,我對著仙人堅定道:「好!只要你可以放了高力德叔叔,我就把神之瞳交給你!」
「哦?神之瞳在你那?」仙人壓抑不住興奮道。
我剛準備回答,就在這時,從仙人的身後傳出高力德叔叔那略帶沙啞的聲音:「咳你認為我會把神之瞳放在一個毫不相干的小鬼身上?咳我看仙人的智慧也不過如此,咳」說話間,因為過重的傷勢,而顯得不是很連貫。
「毫不相干?」仙人笑道:「高力德,他叫你叔叔,你叫他侄子,你竟然說毫不相干?你把我當小孩子嗎?」
「呵一個鬼,和一個魔,你認為我們會有什麼關係?」高力德叔叔勉強將身體支了起來,靠著山壁坐著,大口的喘著氣道:「他只不過是我拿來利用的一個傻鬼,咳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我睜大了眼睛看著高力德叔叔,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說。
高力德叔叔看著我,淒然地笑道:「笨蛋,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我的侍衛沒了,而我剛好需要一個人護送我回家,咳咳恰巧被你這個傻子撞上了,我當然要好好利用你,你該不會真的以為我會對一個鬼動了感情吧?」
我忽然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我急道:「但,叔叔,難道你不是我的叔叔嗎?」
「哈哈哈哈,咳咳」因為劇烈的笑聲,讓高力德叔叔疼得眉毛直皺,大聲地咳嗽了幾聲,繼續道:「鬼就是蠢,難道你以為隨便撞到一個人就是你親戚嗎?更何況,我是魔你是鬼,你覺得我們會是親戚嗎?那只不過是我為了騙你而編造的謊言,咳我只是想利用你。」
「可是」我仍想辯解什麼。
高力德叔叔不耐煩道:「我的侍衛都死了,所以一時憐憫,讓我覺得不應該把你拖下水,咳咳所以才讓仙人把你放走,誰知道你又跑回來?為什麼要跑回來?難道想看一個與你不相干的老頭是怎麼被蹂躪的?」
我看著高力德叔叔那因為氣憤而變得醬紫色的臉,急忙道:「不,我是想來救你的!」
「滾!」高力德叔叔突然變得憤怒起來,大聲的向我咆哮道:「我不需要可憐,你這個可惡的鬼!快滾!咳咳」續而他看向仙人道:「你只要讓他滾,我馬上就告訴你神之瞳在哪!」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高力德叔叔,怎麼也不相信,以前那個和藹和親的叔叔怎麼會對我這樣,我的大腦忽然空白了,憤怒也被突如其來的失落趕走。
仙人如同看戲一樣的看著我和高力德叔叔,看樣子他並不是十分著急,因為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這時見高力德叔叔提到神之瞳,他才緩緩地向高力德叔叔張開手,說道:「拿來,只要你交出來,我一定會放他走的!」
見仙人這麼說,高力德叔叔那因為失血過多而發白的臉色彷彿變得更加蒼白了,他看著仙人,乾笑了兩聲,道:「咳難道你以為我會把那麼重要的東西帶在身上嗎?咳只要別讓我看到那個可惡的鬼,我就告訴你!」
仙人猶豫了一會,大笑道:「不就是讓他在你面前消失嗎?這太簡單了!」說著,在手中捏了幾個手印,一道強光慢慢地在他的手中匯聚成形。
看著那強光,高力德叔叔忽然緊張起來,高聲叫道:「不!」
仙人回頭,微笑地看著高力德叔叔:「不?為什麼不?你不是不想看到他嗎,那我就讓他在你面前消失,這樣不是很好嗎?」
「我只是想讓他離開而已,咳」
仙人收回了臉上的笑容,可是手中的光芒卻是越聚越亮,他看著高力德叔叔狠狠道:「高力德,我說過,你別在我面前耍什麼花樣,你那套愚蠢的把戲騙騙那個傻鬼還可以,可是你休想在我面前矇混過關。」
高力德叔叔聽仙人這樣說,忍不住大聲地咳嗽了幾聲,乾嘔出幾口鮮血,虛弱道:「無恥!難道你連個不相干的人都不願意放過嗎?」
仙人看著擎著右手的法術,回首笑道:「不相干的人?哈,高力德你似乎忘了,仙和魔是勢不兩立的,在魔界出現的鬼難道不是墜入魔道的嗎?對於魔,我是絲毫不會手軟的!感情,對於我來說,是不需要的,我沒有必要去同情你們!」然後傲慢地指著我道:「高力德,我再給你個機會,他的生死就掌握在你的手中。」
「哈哈哈哈」高力德叔叔看了我一眼,忽然對著仙人大笑起來,赤紅著雙眼道:「感情?也許你那九個仙長還有資格說這句話,但是你沒有!」
這句話彷彿刺痛了仙人,他的身軀明顯一震,面色突然變得很難看,右手擎著的強光開始不斷劈啪作響,並劇烈的抖動起來。
高力德叔叔沒有理會仙人的反應,而是繼續撐著虛弱的身體道:「流徙之池,只要進去就沒有辦法出來,咳而你,卻依舊活著,咳唯一的一個理由就是你根本就沒有進去,因為你害怕了,哈一個在這裡誇誇其談沒有感情的仙人,竟然因為害怕而拋棄了自己的仙長,咳實在是太可笑了,一個仙人,居然會害怕,卻說自己沒有感情。」
「不,不是這樣的!」仙人那清秀的臉開始變得扭曲。
「咳你還在逃避,你的九個仙長都死了,而你卻依舊在逃避。」高力德叔叔看著仙人毫不懼怕地說道:「你看,你現在生氣了,不是嗎?咳別自欺欺人了,你根本就沒有修煉到捨棄七情六慾的境界,你會憤怒,會害怕,你會妒忌,你這樣殘忍得對待我們,就是因為你的暴虐!」
「不!你給我閉嘴!我不許你亂說!」仙人突然用左手抽出細長的仙劍,猛得向高力德叔叔的心口刺了過去。
哧!
伴隨著一聲悶響,高力德叔叔說話的聲音嘎然而止。
只是那一道銀光,我就傻了,我沒來得及去阻止,我只能站在這傻傻的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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