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劍山,懸崖峭壁,高聳入雲,連飛鳥都望而怯步,這裡終年煙霧繚繞,人跡罕絕,在萬劍群山之中,最陡峭,最高聳的就是藏劍峰.
我不知道已經在這呆了多少時間了,每天看著周圍的景色變化,只知道我來時花開如艷,此時,花已經凋零.我每天就對著這同樣的景色,坐在同樣的地方,思考著同樣的問題,天道到底是什麼?
天上落下的秋雨,掃著地面上的灰塵和落葉,天道是不是像這雨?掃著人們心靈深處的污濁,我伸手打算抓住一滴落雨,但沒有實體的手只能看著雨滴在靈體之間滑過,帶起一陣漣漪.如果說天道真的是這雨,那它為什麼又這樣偏心?為什麼不願意接納我,我不明白,在下一滴雨落在地面之前,我的手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水滴抓去,這一次,我的手掌上附著了法力,毫不費力地就將它掌握在手中,我看著手中色彩斑斕的水滴,凝視了片刻,輕輕地一吹,水滴便在空中變幻著優美的姿勢向遠處飄落,我凝望著那水滴自然的姿勢,絲毫不帶半分做作,和四周的落雨不同,雨是隨著大勢向下急落,每年的那段時間總會從天上落下,紛紛灑灑,好不壯觀,但這水滴,在這洋洋灑灑的秋雨中全顯得這樣與眾不同,雖然它的生命只有瞬間,落在地面便會消失,但只是這片刻的生命,它卻在盡力地體現著自己的不同,那樣顯示著自己的嬌嬈與雍容,讓每一個人看到它都不由得側目.
滴答一聲,水滴落到了地面,我看著那一片不起眼水窪,心想,誰都不會知道曾經有那樣一個與眾不同的水滴存在,誰也不會知道它現在就存在在這片水窪之中,可是在它存在的那剎那,它卻在完美地表現著自己.
我閉上眼睛,細細地回想著剛才水滴的輕舞,每一瞬間,每一個角度,每一個側面,我陶醉了,四周的秋雨也跟著陶醉了,雨不再是直直的落下,而是圍繞著這藏劍峰歡快的舞蹈,雖然它們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很短暫,但是卻在用這短暫的生命完美地去表現著自己,表現自己與周圍每一滴雨水的不同,因為即使在別人看來它們是一樣的,但在它們自己的心中,自己永遠都是獨一無二的.
美極了,這一刻的藏劍峰美得可以用人間仙境來形容,這美是發自內心的,這藏劍峰上的一切的都有自己的生命,那些山石,樹木,小草和水流都一起讚歎著他們的生命.
我感受著周圍的一切,心情豁然闊達,我懂了,在這藏劍峰上的百多個日夜,我想我終於看穿了,知道了什麼是自己的天道.
我看穿了?哈哈哈哈,我真的很想大哭一場,我輕輕地握起已經黯淡的記憶碎片,這裡面藏著邵飛的記憶,他的心路歷程我已經用心讀了一遍,但這一遍卻讓我親身經歷一次從惡到善的轉變,一個人生的轉變,現在,記憶碎片已經沒有用了,邵飛在這世上最後的記憶也已經泯滅了,我記得邵飛他最後的願望就是希望如果有下輩子,他再也不願意成為人了,因為人的狡詐,陰險,人世間種種的惡讓他無法再去面對,他寧願去做一朵花,一棵草來滋潤,點綴著這個世界.
「邵飛!」我輕輕地對著記憶碎片喚了一聲,就像是在和一個逝去的老友說話:「你錯了,人性本是善的,只是人世太污濁而已,你看看這周圍,這花,這草,這雨水,這秋風……他們都經歷過人世的熏陶,可是他們卻能獨善其身,這是因為它們的心,它們守住了自己的心,所以我說你錯了.」
我站在高聳陡峭的懸崖邊,輕輕地向峭壁上的一棵松樹走去,站在松針上,任由自己隨著松樹隨風搖擺,看著手中的記憶碎片,自言自語道:「你以為你看穿了,可是實際上,你的心中一直都有芥蒂,你悔恨自己的過去,可為什麼不能原諒自己,那時我都原諒你了,當紫宵從你的胸口離開的時候,我就已經不打算報仇了,可為什麼你還是不放過自己,是悔恨壓得你喘不過氣來吧.」我看著遠方的天空,停了半晌,緩緩道:「我也不留你了,老朋友,該是我們分別的時候了,停留在過去可不是明智的選擇,時間總是會催促你向前走的,下一次,等你再投胎轉世,不管你變成什麼,我都會去看看你的,別忘了,你化成灰我都會認識你的.」我手中稍稍**,將已經化成粉末的碎片撒向空中,看著隨風消失的碎片,我默默地祝福著,別了,祝你一路平安,粉末彷彿有些不忍心似的,在我的腳下盤旋了兩圈,才慢慢地被微風帶走.
我獨自一人站在這萬山之上,雖然一覽眾山小,可是此刻,我卻沒有那種睥睨天下,惟我獨尊的感覺,我只覺得自己是這山,這水,這自然的一部分,我既是它們,它們既是我.
正在我獨自陶醉在這樣的感覺裡的時候,一股親切的氣息,傳入到我的腦海裡,我輕輕地從松針上飄落下來,恭敬地對著山下揖首道:「師兄來了.」
「哈哈哈哈!」山下傳來鍾子訓師兄那爽朗的笑聲,不一會就見師兄的身影從雲霧中閃現出來,師兄高聲道:「想不到師弟只用這短短的三月不足的時間,就將這天道看得透透徹徹,為師兄的,實在是妒忌的要緊啊.」可是他臉上喜形於色的表情,卻無時無刻地表達著他現在心情.
我心下感動道:「若不是師兄,哪有我的今天.」
「呵呵,小師弟你就不要自謙了,依我看,這不能歸功與我,而是要歸功到那邵飛,若不是他遺留下的記憶碎片你也不會這樣快的領悟,當然若沒有一定的資質,即使有碎片也沒有用,你說是不是?」
我聽著師兄那玩謔的口氣,只好笑道:「師兄取笑了.」
「哈哈哈,師弟當得的,三月時間以元嬰的修為領悟天道,從而達到上善若水的境界,單此一點就可以刷清我們四大書院的歷史,要知道在你之前,還沒有人能在元嬰期悟出自己的天道,更何況你還是以靈體的身份,我想師傅他即使在仙界也會為此而感到開心的.」說到師傅的時候,師兄的口氣稍微暗淡了一些,我想老雜毛在他的心目的地位一定不低吧.
而後,我們又隨便拉扯了幾句,無非也就是幾句客套的話,但卻把我和師兄的距離拉得近了,與幾個月前那種高高在上,不可近人的感覺不同,這時的師兄給我的感覺很是和藹可親,完全是一副兄長的樣子.
「對了!師兄!」我忽然想起幾件事.
「什麼?」
「我有幾件事不是很清楚,還希望師兄可以提醒一二.」
鍾子訓大手一揮道:「什麼提醒不提醒的,有什麼你說就是.」
看著師兄隨意的樣子,我輕鬆道:「我想知道,邵飛死後,他的鬼魂是怎樣處理的.」
「鬼魂?」師兄略微吃了一驚,才嚴肅道:「師弟,其實並不是人人死後都有魂魄,而靈體的產生更是要集天地運氣與一生,可以說即使一萬個人中也不一定有一個靈體,所以靈體修真是少之又少,而因為靈體修真少,所以在修真中就顯得比較孤立,再說,是人死後才產生的,對於下界的修真來說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忌諱,我想原來你在少陽修真的時候應該有這樣的經歷吧.」
我默默地點了下頭,看來邵飛並沒有產生鬼魂:「那麼他會投胎嗎?」我急急地問道.
「因該會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天道追求平和,有生就有死,有死就有生,我想投胎之說應該是成立的,但是以什麼樣的方式我就不知道了,我想也沒有修真會知道,畢竟投胎這樣的事還沒有誰去印證,多的只是些理論擺了.」
「哦!這樣啊.」我點了點頭,既然不知道,那以後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茫茫人海中再碰到邵飛,心中多多少少有些遺憾.
「師弟還有問題嗎?」鍾子訓見我半天不說話,試探著問道.
「是啊!師兄,還有件事,上次鬥法大會結束後,土宗的那兩個小鬼人到哪去了?你知道嗎?」說到抱松和抱月我心裡就感覺十分焦急,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這……」師兄皺了皺眉頭道:「他們我還真的不知道,不過,當時有件事比較奇怪.」
「什麼事?」
「就是在你昏迷以後,那個叫一鵠的道友本來已經贏得了比賽的勝利,但卻突然不辭而別,似乎他的身後還跟著一男一女兩個修真,看他們頻頻回顧的樣子,當時我也比較奇怪,可是場面混亂,我也只能稍微關注一下,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就是你說的抱松和抱月.」
原來是被一鵠帶走了,我心裡鬆了口氣,被他帶走也沒多少關係了,只是,一鵠這個人我很是看不透,直到事隔三個月的今天,我再回頭想想,從遇見一鵠到他的離開,一切都顯得很詭異,他來好像是有什麼目的的,但是在我這什麼都沒有得到就走了,我本能感覺他一定會再一次出現的,而把包松和抱月交給他,我也覺得很踏實,這是一種十分奇怪的感覺.
「師弟又發呆了?」
「啊!哈哈哈哈.」我只好以笑聲來掩飾我的窘迫,在和師兄聊天的時候走神可不是什麼好事呢.
「呵呵,看來我們兩的年齡差距實在是太大了,也沒什麼好聊的,不過山下有位小朋友可是等了你好久了,不如帶你去看看她,也許你看到她可以和她聊在一起.」
看著師兄那為老不尊的表情,我心裡已經猜到肯定是如煙來了,因為身為靈體的我在修真中本來就沒有什麼人緣,更何況在這四大書院中,我除了如煙就只有和如夢有過一面之緣了,如夢是決然不會來的,這樣一想,來的也只可能是如煙這個小丫頭了.
果然,我們剛下山,就聽見山下如煙那嬌怒的聲音:「憑什麼不讓我上去,不就是個破藏劍峰嗎?要不是天星在上面,鬼才來這裡啊.」
顯然,是有嵩陽書院的弟子攔住如煙的去路,憑如煙那驕橫的性格,罵他們已經算是有些分寸了,若是換了別人,恐怕早就威嚇,大打出手了,反正她就惟恐天下不亂.
我正想去阻止如煙,身邊的師兄揮手示意我等下再去,隨後自己慢步下去,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如煙漫罵的聲音屹然而止.
「參見掌門.」
「恩!」師兄對著守衛點頭示意,轉而向如煙道:「如煙,這裡可是嵩陽書院的禁地,怎能容你如此胡鬧.」
如煙在師兄面前也不敢造次,兩隻眼睛淚汪汪地看著師兄,一動不動.
師兄張了張嘴,見如煙已經如此模樣,只好歎了口氣道:「算了算了,師弟!你出來吧.」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師兄,以剛才的架勢,我還以為至少要把如煙好一頓訓斥,誰知道竟然雷聲大雨點小,就這樣完了.
如煙經過師兄這樣一說,這才看見我,臉上神色一轉,馬上對著師兄展顏笑道:「多謝子訓叔叔.」然後招手讓我過去.
看到如煙的模樣,我不由得大皺眉頭,連師兄的脾氣都被她吃的死死的,如果我不好好聽她的話,只怕苦頭是免不了的,只好含笑向如煙走去,邊走邊想,這丫頭跑這來幹什麼,聽剛才師兄說,應該是來找我的,難道有什麼事嗎?
「快點跟我走啦!」我剛走到如煙身邊,如煙手猛得一拉,這下倒好,我也沒有準備,手上還沒有附著法力,她這一拉,直接從我靈體上滑了過去,**過猛,撲騰一聲倒在地上,摔了一臉的灰塵.
我張著嘴,一下子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才好,想笑吧,可是看著師兄那強忍笑意的表情,我知道,如果現在笑出來一定是個不明智的選擇,那麼去拉她吧,誰知道她會不會把我拉過去打一頓,難不成讓自己哭嗎?
「如煙!你沒事吧?剛才是我不小心……」我看著**朝上的如煙小心道,另一邊自己也感到有些納悶,為什麼這丫頭每次摔倒都是**朝上,而且半天爬不起來.
「你說呢!」如煙躺在地上悶聲悶氣的說,聽語氣似乎有些惱怒.
我急忙對師兄使了個眼色,師兄會意地向我揮了揮手,看來兩人也是同病相連啊,面對一個打又不能打,罵又不能罵,只能向她委曲求全的丫頭,我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一跑了之,此時不溜更待何時啊,想到這裡我急忙向拽著紫宵向空中飛去.
「天星!你別跑!」如煙從地上爬起來,緊緊地後面追著.
「呵呵,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有精力,就像當年,哎!」師兄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聽在我的耳中帶著無限的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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