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風踢上和談的大門之後,停寂數日的前線立即爆發了激烈的戰鬥,漢軍騎一軍和步兵第五軍原本緊緊綴著准葛爾東路軍的尾巴,一路甚少阻力,以破竹之勢自從代州、保德一路南下,兵不血刃連克溯州、寧武、軒崗、原平數十城,沿途清軍、蒙古新附軍乃至地方土匪、農民軍、地主鄉勇、塢堡山寨無不望風歸降,數萬大軍馬不停蹄,逕自打到忻州城下,氣吞龍虎意氣風發之至,然而,好運也就到此為止了。,,
接到伊勒德回報後,葛爾丹迅速作出了反應,從自己的汗帳薛怯中抽調了大批精銳騎兵趕赴忻州,與當地駐防部隊以及潰逃至此的東路軍八刺部隊匯合,征發大批忻州居民,連夜趕築防禦工事,同時游騎四出,與漢軍的前鋒騎兵部隊正面相撞,隨著漢軍主力部隊的趕到,戰鬥規模從十數人、數十人的小股糾纏上升至數百、上千人的大戰,參戰部隊從騎兵這一單一軍種逐漸擴大,火槍兵、炮兵紛紛捲入,戰場區域也漸漸延展,從忻州城一線展開,朝東西延伸,待到趙良棟、趙廣元率中軍大隊齊集前線時,忻州一線已經打成了一鍋沸水,戰場綿長,蒙古大軍以忻州為中心,完成了從義井至三交的近百里的防禦體系。
戰鬥無時無刻不在發生,現在擺在趙良棟、趙廣元軍團前方的敵軍約兩萬六千餘人,而且這些部隊全部都是准葛爾汗國的精銳騎兵部隊,工事整齊,防備森嚴,而更令兩位將軍頭痛的是,這支敵軍配備了大量火炮,不少地方甚至還設立了抬搶和火繩槍陣地,而漢軍卻因為沿路輕騎追擊的關係,大口徑火炮都丟給了林風的中軍,現在他們手頭能夠掌握的,除了一些可以隨戰馬馱負行動小型野戰炮之外,就只有沿途繳獲的那些粗製濫造的噴筒和松木炮。
貿然進攻當然是非常愚蠢,趙良棟和趙廣元並沒有被之前的勝利沖昏頭腦,兩位在忻州一線進行了數次小規模佯攻偵察之後,便立刻對當前的戰場形勢有了清醒的認識,在這種情況下,漢軍前部不得不停下進攻的腳步,朝後軍發出軍報,請求林風派遣大隊炮兵支援。
這時林風的中軍大隊早已從代州出發朝太原方向進軍——這是一條參謀部精心策劃的行軍路線,自從兵進山西之後,近衛軍以幕天顏為首的參謀軍官團就開始進入狀態,針對此次戰役制定應對作戰計劃,而之所以選擇這條路線,是因為這條路線正合滹沱河的流向,漢軍中軍主力除了近衛騎兵第二軍之外,大多是火槍部隊和炮兵部隊,另外還又不少文職機關和數個郎中營(野戰醫院),非作戰人員高達數千,行動緩慢之極,所以若是走這條路的話,大軍可以在代州、棗林、大營大肆徵集船隻,讓步兵和炮兵乘船南下,順風順水的一路趕赴前線,既然節省軍力,又為之後的運輸糧草輜重提供了便利,可謂一舉數得。
其實對於此次作戰,林風的大本營內部還有著不同意見,大多數參謀文官都不同意林風拒絕葛爾丹休戰建議的決定,而就在當時林風接見准葛爾使者的時候,林風的重要謀士汪士榮就曾當面勸諫林風接受准葛爾汗國的停戰條件,避免與蒙古大軍決戰。站在他們的角度來看,林風的這個決定無疑是非常之不理智的,目前漢軍雖然屢戰屢勝,實力雄厚,但葛爾丹亦同樣大軍兵力強大,裝備精良,而且全部都是彪悍的騎兵部隊,與漢軍新勝遼東一樣,他們也是自從青海一直打到鄂爾多斯,踏平了整個烏里雅蘇臺,可以預見的,這樣的決戰,必定慘烈無比。
更令人扼腕歎息的是,大漢和准葛爾汗國並不存在著不可調和的矛盾——在謀士們看來,葛爾丹在統一蒙古之前,是不會有大規模入侵中原的可能的,而林風的目標應該是在山東、河南乃至安浙江南,一統神州才是大漢的首要任務,而大漠爭雄震懾蠻夷應該是天下太平之後的事情,史書上說得明明白白,當年不論是東漢還是西漢,都是用這種方式合和諸侯,一匡天下,所以漢軍在這個時候並沒有必要與准葛爾的西蒙古大軍拼得兩敗俱傷。
林風不是不理解他們的想法,自從來到這個時代之後,林風的心態有了很大的變化,同時也對當代的儒士士林有了深刻的瞭解,在林風的時代,後世人普遍對這些儒家官員評價不高,認為他們空談誤國,畏敵如虎,但實際上並非如此,這些人都是非常理智的政治家,所謂的「儒家忠恕」、「寬帶友邦」其實都是一些口號和幌子,這些儒生絕對不是憤青們所想像的迂腐之輩。
他們之中絕大多數人都懂得經濟,對自然狀態下的小農經濟有著深刻瞭解,朝堂上上至李光地,下至微末小吏,都在農業種植上很有一手,令人欽佩的是,這些人甚至能夠象預言家一樣,往往在夏收之前就能判斷出國家的大概收入,而且在此之前制定出國家的收支計劃,所以每當國家面臨戰爭的時候,他們通常會非常理智的分析軍事行動的消耗和支出,在經濟角度來看待戰爭問題。
僅此戰為例,只是為了將騷擾山西的准葛爾軍趕出山西,漢軍就動員了幾乎所有的精銳部隊,甚至冒著荒廢春耕的危險,征發將近五十萬民夫輸送輜重,為了進行這場戰爭,漢帝國幾乎掏空了所有的存糧和軍械積蓄,就是這樣,漢軍也未必佔據壓倒性優勢,勝利尚在兩可之間,而他們的敵人,卻也僅僅只是遊牧民族的的一小半力量而已,可以想像,若是真的要出征大漠草原,將那些桀驁不馴的彪悍民族完全征服,那將需要投入多少軍隊,動員多少民夫,消耗多少財富?!
在大多數情況下,這種事情近乎不可能,中國數千年歷史,能夠完成這一龐大戰略的寥寥可數,並非是後世的王朝沒有這個願望,是因為他們根本沒有這個力量。
所謂「天朝上國」、「儒家忠恕」說到底僅僅只是一個可憐的遮羞布而已,就像林風當年去商店買東西一樣,遇到他買不起的商品,他一定不會說「我買不起」,而會表示「這件東西不適合我」——這就是林風手下儒士們的心態,其中尤以汪士榮為代表,汪士榮是什麼人?!當年征服遼東打進瀋陽時,他甚至瘋狂得連努爾哈赤和皇太極的墳墓都不放過,如此狂熱的憤青,現在都不同意與蒙古人決戰。
真正促使林風下決心賭上這一把的,是葛爾丹的力量。在他所知道的歷史書中,葛爾丹只是一個西北邊疆的梟雄而已,康熙時代他力量最強大的時候也不過三、五萬騎兵,所管轄的領地不過青海、甘肅以及新疆、西藏小部而已,而且身邊還有不少親清廷部落牽制他,可是如今他趁著清廷的衰落,像發麵團一樣急劇膨脹起來,已至於如今疆域橫跨阿爾泰山,據有青海甘涼,兼併外蒙烏里雅蘇臺,囊括鄂爾多斯,領地數百萬平方公里,控弦鐵騎近一、二十餘萬,兵鋒直逼陝甘、山西,如此巨患,豈再能讓他繼續膨脹下去?!!
林風在北京小小的扇動了一下翅膀,卻沒有料到在西北大漠引發了一場風暴,葛爾丹就是他自己一手製造出來的禍患,林風不擺平他,誰來擺平他?!以前林風一直拿那個什麼「歷史責任感」當狗屁,但這次卻真的感受到了這種壓力。
而就算純屬站在利益的立場,林風也要和他決戰一場,因為他根本沒有把握會比葛爾丹更快的統一中國,本來科爾沁的布爾亞格瑪應該是葛爾丹的好對手,可惜遺憾的是,老狐狸畢竟還是老了。
儘管手下的一眾謀士和參謀軍官並不太同意林風的決心,但在封建**的條件下,他們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不理解麼,那就在執行中去理解!當前線軍報傳來,林風立即發出命令,中軍大隊近衛步兵第一軍瑞克部、近衛騎兵第二軍趙應奎部分別在代州和大營登船南下,外圍游騎拱衛的騎兵第六軍馬英部則立即從忻口開拔,朝西北方向猛插,策應前線作戰部隊並截斷太原敵軍與鄂爾多斯的通道。
葛爾丹的汗帳原本駐蹕陽曲,指揮著他的汗帳薛怯圍攻山西,但隨著漢軍主力的陸續趕到,忻州方向的壓力越來越大,陽曲城也越來越危險,情況很明顯,太原城池堅固,糧械充足,蒙古大軍絕對沒有可能在林風趕到之前攻下這座城市,所以若是他繼續呆在這裡,那就必定會有被於成龍和林風南北夾擊的危險,而更為可虞的是,此地近乎汾水,現在正是春夏之交,水量大漲,若是情況緊急的話,蒙古騎兵的機動亦會受到影響,所以經過多方考慮,葛爾丹在部落長老勸諫下,率領大軍北移,將汗帳設立在太原西北一個叫西凌井的小鎮,此後,原本圍困城市的騎兵部隊經過不斷抽調,主力多有轉移,目前屯紮城下的,只剩下了三千多騎兵,沿著陽曲一線撒開,遠遠的監視城市。
這為漢軍聯繫太原守軍提供了極大的便利,原本在汪士榮的計劃中,林風的密使應該很難在圍城軍中混進城去,所以軍統部門預先買通了數個漢奸通譯以為內應,但現在葛爾丹的撤圍,這種困難也就不再存在,漢軍使者很順利的太原南城與清軍取得了聯繫,經過反覆的身份驗證之後,太原守軍放下籃子,將使者吊了進去。
數個月以來,太原城在蒙古大軍的亡命攻打下,曾數度險乎破城,情況危急之至,使者本來有了心理準備,但進城之後,卻仍然被城內軍民的淒慘狀況嚇了一跳,待到於成龍接見之後才知道,太原城早半月之前就已絕糧,目前城內僅有守城軍士和七品以上官員每天才能喝一碗菜粥吊命,除此之外,因為軍民身體虛弱的關係,許多死屍無法處理,城內還瘟疫大起,每天因餓、病死亡的百姓數以百計,而且這個數字還在不斷的擴大之中,全城數十萬生靈,命再旦夕之間。
於成龍雖然是清廷名吏,在北方士林享有清譽,但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還談論什麼氣節當然非常可笑,現在全城百姓之所以還沒有全部餓死,是因為漢軍西進之後,蒙古軍放鬆了圍困,守軍得已每日放百姓在野外采青(采青,即挖野菜)半個時辰。所以在接見使者之後,未等說客開口,於成龍當即主動要求投降,唯一的條件就是,希望漢軍盡快送一批糧食接濟。
這個訊息很快傳到了林風的中軍,這時他的中軍主力已經穿過忻口近抵戰場,漢王帥帳距忻州前線不過數十里,而駐營未定,林風便遣使四出,召集各級將領合議。
數十萬大軍雲集忻州,決戰一觸即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