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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五節 文 / 理想年代

    據漢王詔,目前大漢與准葛爾的戰爭是一場民族戰爭,是一場抵禦侵略的戰爭,是一場農耕文明與遊牧文明的意識形態戰爭,所以,任何本族人對敵方的同情、資助以及一切軟弱行為都是背叛行為——這個具體的名詞叫做「漢奸罪」,等同謀逆,屬十惡不赦,當抄家滅門,夷三族。

    在開戰之前,隨軍行動的大漢軍事宣講隊就已經把根據個觀念對漢軍官兵進行反覆洗腦,具體的口號很有不少,比如「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或「抗蒙援晉,保家衛國」之類,總之明目繁多殺氣騰騰,在漢王的授意下,漢軍軍方一直高度重視這類「軍事軟設施」的投入,實際上就在開拔之前,由總參高士奇上校主持編纂的小冊子就作為最重要的一種作戰物資,和火藥、子彈、糧食一起被緊急運送到了大同,軍事宣講隊必須在憲兵部隊的監督下,分成早上、中午、晚上三班執行,各級軍官、士兵必須無條件的認真揣摩領會。

    這個小冊子雖然字數不多,但內容極為豐富,而且寫得非常煽情,從蒙古開國大汗鐵木真寫起,一直寫到當今葛爾丹,歷數昔年蒙古軍對中原人民犯下的滔天罪行,並且極為生動的刻畫了昔年大元王朝對漢家百姓的苛酷統治,可以說當年那些大汗貴人們的那點破爛基本上一件不拉,總之令人看了悲憤萬分熱血沸騰,臨到了最後,方才點出中心要點,那就是准葛爾軍是邪惡的敵人,他們進攻中原的目的是為了殺光漢人為元朝復仇,同時讓「蒼天覆蓋的地方,都變成准葛爾的牧場」,所以咱們大漢王師必須堅決消滅他們,不能讓他們禍害咱們的家鄉。

    文中瀝瀝切切,盡數蒙軍的殘暴不仁,旗幟鮮明的指出,若是今天不再山西打敗他們,明天他們就要禍害到咱們的家鄉,所以去山西打仗實際上就是為了保衛自己的妻兒老小,不然等到他們殺到大漢那一切都晚了,所以將士們為了大漢、為了家鄉父老去英勇作戰是非常之光榮的,就算去死,那也是英雄豪傑的行徑,大漢百姓和家鄉父老永遠不會忘記你們,當然,臨到最後還是按老套路對林風進行瘋狂吹捧,總之英明神武的漢王殿下戰無不勝,區區韃子跳樑小丑那是自取滅亡,當年玄燁小兒氣焰囂張不可一世,我王殿下一根手指頭就把他捅了,現在收拾葛爾丹這個賊子當然也是不在話下,所以我大漢官兵必須保持信心、團結在偉大的漢王麾下,同心協力勇敢作戰,將來一定會取得偉大的勝利。

    從執行情況來看,這一套東西顯然非常之有效,經過數年的**工作鍛煉之後,現在漢軍內部也湧現出了一大批老練的**工作者,所以辦起這件事來也是駕輕就熟沒有半分困難,實際上這個宣傳倒也是很受廣大官兵的歡迎,因為軍營生活實在是枯燥無聊,除了賭錢和找女人之外很難說還有什麼其他話題,而一個人如果在一個沒有信仰、極度空虛環境下生活是非常痛苦的,相對來說這個年代的大部分基層軍人都不是什麼很怕死——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冷兵器的戰爭條件下,兩軍對壘刀槍肉搏,而且醫療條件極端落後,當兵的說死了那也就死了,沒有任何麻煩,如果說怕,那怕的也是那種不明不白的死,所以這種「光榮」的死法雖然聽起來很悲壯,但還是很能給人一種寄托,從人性上講,為了一個高尚的目的犧牲,大部分人還是可以接受的。

    更令人開心的是,開辦這種活動類似於某種宗教儀式,場面一般都很熱鬧,通常的情況下是某個宣講隊的「秀才」一通鼓動,隨即某個「飽受韃子欺凌虐待」並且面目慈祥的老頭兒上台訴苦,聲淚俱下的控訴敵軍的殘暴不仁,而當大伙情緒被調動起來之後,宣講隊趁機高呼「殺光韃子」或「活捉葛爾丹」之類口號釋放**,幹完之後真是令人血脈賁張渾身舒泰。

    可以想像,在這樣一支狂熱的軍隊眼中,某些「漢奸行為」當然是絕對不能容忍,於是趙良棟一聲令下,大批山寨被漢軍宣佈犯有「漢奸罪」,大漢步兵第五軍立即對烏牛山各處山寨發動了兇猛的進攻。

    截至今天為止,殘忍的殺戮持續了整整六天,橫在漢軍行軍路線上的山寨全部被攻破,雖然其中不少山寨嚴格按照軍事要求,選擇在地勢險峻的地方建立寨牆,並且還修建不少陷阱、溝渠之類附屬工事,但在漢軍面前依然不堪一擊,這裡的防禦標準相對於遼陽、天津之類大城市來說簡直就是一個笑話,摻雜著泥巴和石頭的土牆當然不能抵擋火炮的轟擊,從趙良棟發出命令的那一刻開始,沒有一個山寨能夠阻擋第五軍兩個時辰以上,出於對「漢奸」極端仇恨的心裡,漢軍士兵對山寨裡的「守軍」極為殘酷,往往破寨之後大肆殺戮,很多歷史悠久、人口上千的大寨在一番大戰之後,往往被漢軍殺得一個不剩,隨後大火蔓山,將一切人類建築夷為平地。

    濃郁的**味令烏牛山和逕縣瑟瑟發抖,當漢軍推進到第六天頭上,准葛爾臨時委派的幾個「鄉官」尚未等漢軍攻來,便叫齊家人舉家**,隨後山寨奚零哄散逃離一空,方圓數百里裡內所有山寨的族長、頭人紛紛攜帶美酒、肥牛、羔羊、糧食、布匹前來漢軍大帳「犒勞王師」,而駐守涇縣的「新附軍」立即兵變,數十名擔任「監軍」的准葛爾軍官被斬殺乾淨,他們的腦袋成為手下「反正復漢」的晉見之禮。

    趙良棟不大會幹這些「文縐縐」的事情,按照慣例,綏靖地方,安撫人心的事情一般都由隨軍文職軍官來辦,所以出頭露面的是新近的提拔的第五軍權參謀長崔維雅。

    崔維雅是直隸大名府人,他進入漢軍的歷史倒也還是相當有趣,他是清廷順治三年的進士,本來一直住在自己的老家裡享受**的地主生活,不過後來因為朝廷缺乏官吏的關係,康熙下詔命令挑選一些舉子就仕,於是他使出渾身解數,上下打點好不容易過了關,可就在即將放缺的這個當口,林風率軍打進來,於是稀里糊塗的混在吏部官員堆裡成了俘虜,最後又不得不隨大流投降了漢軍,不過這個時候李光地的吏部曹經過審查甄別,他的身份問題忽然又被卡住了,說他是清廷的官員麼,他又沒有正式下印,說他不是清廷的官員麼,他又在偽清的吏部備了案,總之是相當之不好處理。放回原籍無疑是違反政策的,直接任用卻也是不合規矩,於是就被掛了起來,成為běijing城裡的「三無人員」——對於一個士人來說,這是一種巨大的侮辱,這種侮辱並非是因為他愧疚於自己的投降行為,而是因為漢軍的忽視,本來投降已經夠心痛了,而投降之後人家卻忽然又看不上了,這不是憑空折辱人麼?

    幸好當年大漢開考,崔維雅一氣之下當即單刀赴會,果然一舉高中,由於對李光地政府意見很大,於是就轉為軍官,在馬莊武學畢業之後分配到第五軍趙良棟麾下任參謀軍官。

    因為參與策劃進攻路線的關係,他這次也差點丟了腦袋,不過命運總是喜怒無常,他的滿腦袋「雜學」不但讓他免了這場學光之災,還令他就此因禍得福飛黃騰達,一躍成為第五軍的二號人物。他的雜學強項,就是修繕水利橋樑,在老家的時候就是地方上的河道專家,這次漢軍在道路上遇到了諸多麻煩,卻偏偏沒有工程兵這一專業兵種,於是趙良棟就命令他戴罪立功,擔任漢軍工程兵技術監督的角色,他在這個位置上表現得非常出色,所以趙良棟乾脆將錯就錯,向上推薦他為自己的參謀長。

    這次部隊進駐涇縣之後,趙良棟連例行的「拜會地方士紳」都懶得干,剛剛安下老營,擺擺**就帶人視察新近投降的「新附軍」去了,所以崔維雅只得duli將這個擔子挑起來。

    為了表示大漢對各級鄉紳的重視和禮遇,崔維雅在涇縣衙門辦了一場大規模的酒會,當然這個東西和自助餐之類拉不上什麼關係,實際上條件也是相當之簡陋,涇縣是個窮地方,消費水準很地下,而且走便全城,崔維雅也沒有發現一個什麼適合辦宴會的地方,所以這個檔次就不得不拉了下來,雖然是官方宴會,其實就沿著知縣衙門那條街一字拉開,排上數百張桌子,擺上三五個菜一壺酒就算完事。

    「這次下官奉漢王之命,與趙將軍出師晉北,蒙大王洪福,王師連戰連勝,實在是普天同慶,」崔維雅端著酒杯,站在衙門的台階上,叫得聲嘶力竭,「蒙各位父老抬愛,為我王師祝捷,實在是感激不盡哪!」

    「哪裡、哪裡……」,「崔軍丞太客氣了……」、一大票地主老財一齊轟然而起,個個謙遜不已。

    一個老頭兒娓娓顫顫站起身來,場面立即靜了下來,看得出,這位老頭似乎在涇縣大有威望,「王師西來,驅逐韃虜,拯萬民於水火,濟涇縣於危難,本縣上至士紳、下至黔首,無不感念萬分,今日為大漢祝捷,實乃理所應當!……」

    崔維雅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這位老頭,這個老傢伙穿著一套青布長衫,漿洗得乾硬乾硬,不少地方還打著大塊補丁,還真不看不出有什麼名堂。不過他也知道山西人脾氣古怪,越有錢的往往看上去越像乞丐,當下走上前去微微一禮,客氣的道,「敢問老先生是?!……」

    「勞將軍貴齒!」老頭兒得意一笑,「小老兒乃本地的塾師,無田無地、無產無業、無兒無女,只不過執教六十餘年,此間大多數後輩,老朽都曾教他們寫過字罷了……」

    崔維雅肅然起敬,就傳統來說,鄉村教師在地方上的威望那是高得不得了,就算是地主老財也是不能不給面子的,而這個老頭顯然在這個位子上成就非凡,難怪此間這麼多頭面人物服氣——所謂尊師重道,綱紀倫常,面對自己的啟蒙老師,誰敢屁話?!

    「哦……真是失敬、失敬!」崔維雅鄭重的朝老頭再次行禮,「此次我大漢進駐涇縣,望老先生不吝教誨!」

    「教誨是不敢當的,」老頭坐了下來,忽然歎了一口氣道,「咱們這些人都是罪人哪,當初韃子來的時候,大伙為了家業,不敢擅動刀兵——按照你們漢軍的說法,那可都不是叫『漢奸』不是?!」

    「咳……咳……這個嘛……」崔維雅有些尷尬,乾咳著道,「這個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大伙能迷途知返,咱們大漢那是一定回寬宥的!……」

    「如此甚好,漢王能有這份慈悲,也是咱們涇縣之幸哪!」老頭感慨一番,隨即苦笑道,「老朽雖一鄉間腐儒,卻也知如今韃子勢大,而我大漢王師雖然軍勢犀利、所向無敵,但要了結此間戰事,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罷?!」

    崔維雅微微一怔,心中警惕,朝東方拱了拱手,緩緩答道,「老先生此言差矣,我家漢王英明神武,攻必取、戰必勝,區區蒙韃,乃癬創之疾也,」他轉過身去,大聲說道,「諸位放心,待我家主公一道,此輩蠻夷必將一掃而空!」

    「那時、那時,請將軍恕老朽妄言之罪!」老頭深深躬下身子,但崔維雅遜謝之後,方才問道,「守禦外寇,人人有責,不知大漢有什麼地方用得照涇縣人?!」

    崔維雅稍稍沉吟,隨即笑道,「老先生果然不愧為涇縣大賢,他日下官必稟報主公,為先生請賞——至於涇縣人的事情嘛,本官以為,諸位父老鄉親只需多多支援我軍輜重就好,其他上陣殺敵的事情嘛,當然還是咱們大漢官兵來做!」

    老頭的眉毛皺成一團,臉上的皺紋似乎愈加深刻,他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點頭道,「將軍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只是涇縣地方貧瘠、出產微薄,不知道大漢要多少錢糧才夠呢?!」

    崔維雅呆了一呆,和老頭對視良久,緩緩移開目光,一掃剛才的和藹溫馨,冷冰冰的道,「守土抗敵,乃是我大漢百姓的本分,咱們大漢官兵流血拚命,也正是為了涇縣百姓的太平……」他慢慢坐了下來,舉起酒杯一口飲盡,轉頭笑道,「咱們為了漢人的榮耀生計,連性命都不顧了,難道涇縣百姓還在乎這區區錢糧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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